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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大樹小蟲》延續(xù)的還是“煩惱人生”的主題。即是說，不論哪一個階層，何種身份，貧窮或者富有，健康或病魔纏身，他們的人生皆是煩惱不斷，憂慮頻仍。這似乎是池莉恒久的關心的話題。這一主題，還可以用一句中國流行的老話形容，那就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小說的主人公俞思語和鐘鑫濤，他們兩家雖然生活富足，但同樣也有無窮的煩惱。讀完池莉這一新作，并無太多的新鮮或陌生感。

這當然不錯。但終究，在這部作品中，我們還是感覺到了一個稍微不同的池莉。這一池莉的形象，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對小說形式的探索上。誠如巴赫金所言，小說永遠是一個沒有固定模式和套路的體裁。不像詩歌或戲劇，小說永遠處于實驗中的未完成狀態(tài)。從這個角度看，小說的探索精神，并不專屬于先鋒小說家——其先鋒性在每一個熱心寫作的作家那里都顯示著蓬勃的生命力。比如賈平凹，或者池莉。他們一個偏于保守，一個偏于“世俗”，皆傾向于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一脈。但他們的作品，也在展開著先鋒形式上的探索，《大樹小蟲》即屬于此。當然，這一小說中形式上的探索仍舊是從屬于小說主題表現(xiàn)上的“第二性”。二是對生活與人生的理解上。在這部作品中，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和冷漠，包裹在略顯庸俗而溫情的面孔之下，讓人不寒而栗。但池莉也告訴我們，隔膜雖然永遠存在，忤在那里，但人與人之間是有合作精神的，是講求理解和包容的，正是這后者，才真正構(gòu)成世界和諧和穩(wěn)定秩序的基石。這部小說雖讓我們感覺到人與人之間潛藏著的徹骨的冷漠，但也讓我們看到世間秩序的存在的可能性。這或許是這部小說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地方吧。通俗的故事情節(jié)(備生二胎)背后是徹骨的悲觀，這部小說帶有某種存在主義的精神內(nèi)核，認識不到這點，很可能是對池莉的誤解。

一

乍一看《大樹小蟲》，會對這部小說的體例感到新奇，小說圍繞俞思語和鐘鑫濤積極備生二胎展開敘事。這一積極備生二胎的時間起點(即準備生育二胎的時間)是2015年元旦這天，小說敘事的時間終點是2016年元旦。這一年時間里發(fā)生的故事，應該說是這一小說的主部，但作者卻似乎有意要繞彎子。明明是圍繞積極備生二胎展開敘事，但備生二胎的進程卻一直被往后推延：每每提到或轉(zhuǎn)到二胎的正式準備階段，敘事便戛然而止，轉(zhuǎn)到其他人物的角度且從這一角度重新開始故事的講述。小說的敘事便是在這不斷的推延和前溯中向前推進。其結(jié)果，小說的大部分，即占全書430頁比重的84%的篇幅，都被用來敘述論證俞思語和鐘鑫濤二胎生育的必要性：生不生二胎，不僅僅是他們兩人的事情，更關乎到整個家族和各自雙親的幸福。俞思語的父母，她的爺爺奶奶，鐘鑫濤的父母，他的妹妹，乃至他父親的情人，他們所有人的幸福，都在2015年元旦那天起凸顯和放大。這里，俞思語和鐘鑫濤的二胎計劃之所以被聚焦于2015年，很大程度上是與這一年10月26日至29日在北京舉行的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有關。因為這一次會議正式提出了全面放開二胎政策。即是說，俞思語和鐘鑫濤的二胎計劃，在這一年，經(jīng)歷了從不合法到合法的演變。但盡管如此，他們的二胎計劃卻沒有完成。他們?nèi)移谂蔚亩ゲ]有如期降臨。小說以一種翻日歷的方式，快節(jié)奏地展示了這一年內(nèi)每個月的備胎記錄?！?015年1月，沒懷上”“2015年2月，沒懷上”，一直到12月。

就小說的時空體而言，這一小說采用的是傳記時間和編年時間的結(jié)合。傳記時間表現(xiàn)在小說的第一章，分別追溯了各個人物，包括主人公俞思語、鐘鑫濤夫婦，他們各自的父母(種永勝、高紅、俞亞洲、任菲菲)和鐘鑫濤的妹妹、俞思語的閨蜜，和俞思語的爺爺奶奶的生平。第一章其實就是由這些人物的傳記排列而成。小說以2015年這年作為個人傳記時間的終點，分別追溯了各個人物的經(jīng)歷。這些追溯，表面看來漫無目的，似乎只是為了展現(xiàn)他們各人各個時期的“人生表情”，諸如“開心”“凝重”或“志得意滿”或“神氣活現(xiàn)”。但這種追溯，其最終都匯聚一點，即俞思語和鐘鑫濤的二胎問題。他們各自的幸福，或者緊張關系的緩解，都在此一問題中凸顯。2015年正朝他們走進。編年時間則體現(xiàn)在第二章，即2015年元旦到12月，這一部分以編年的方式分別概述了這一年中俞思語和鐘鑫濤二胎計劃的實施及其波折，即所謂“造人計劃始末”。

《大樹小蟲》

這一小說的敘事結(jié)構(gòu)讓人想起劉震云的《我不叫潘金蓮》。小說的主部都很短，大部分都是介紹或回溯。故事剛剛開始，小說也就結(jié)束了。至于主題內(nèi)容，則讓人想起莫言的《蛙》。都是涉及當代中國的生育問題。鐘鑫濤的爺爺，最大的夢想就是重振家族，其最集中體現(xiàn)就是后繼有人，男丁興旺。這一夢想因為計劃生育國策而受阻。于是就有了鐘鑫濤的父母鐘永勝和高紅為生二胎而被開除公職之事。但造化弄人，二胎生的并不是兒子，而是女兒。這最終使得鐘鑫濤的子嗣問題成為鐘家的聚焦和核心。顯然，池莉的《大樹小蟲》與《我不是潘金蓮》和《蛙》都很不同。池莉選擇這種敘事結(jié)構(gòu)是為了敘事方便。這種敘述結(jié)構(gòu)，有利于敘事的聚焦。她的小說也無意去反思計劃生育，而在于行動。能不能生二胎，關系到鐘俞兩家的幸福，以及各人之間關系的融洽與否。即是說，池莉關注的是何以要生二胎，而不是能不能生二胎。所以她才會花那么多篇幅用在回溯各人的人生經(jīng)歷上。

二

不難看出，《大樹小蟲》雖聚焦二胎的生育生產(chǎn)，但其指向的，毋寧說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比如俞思語爺爺奶奶之間的關系，俞思語父母之間的關系，俞思語同父母的關系，鐘鑫濤父母之間的關系，鐘鑫濤爺爺奶奶之間的關系，鐘欣婷和她的丈夫董金泉的關系，鐘欣婷同父母的關系，等等。細細分析便會發(fā)現(xiàn)，這些關系都有一個基本的共同點，即他們彼此間都是最親密的關系，但卻似乎最為隔膜、冷漠和陌生，充滿了不理解和不寬容。在當代中國，對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及其不可交流的孤獨的探索，劉震云的《一句頂一句》可謂集大成者?！洞髽湫∠x》也有涉及，雖然這種涉及不一定為作者池莉特別關注，但其顯出來的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世俗喧囂的世界原來是那樣的荒蕪陌生，朝夕相處的親人其實彼此隔著萬千重山。

表面上看，彼此間的矛盾和不睦，很大程度上與彼此不同的出身、性格和教養(yǎng)，及其生活習慣和習性息息相關。比如說俞思語的父母，一個(母親任菲菲)喜歡吃泡飯，另一個(父親俞亞洲)則只好吃速凍水餃。比如說鐘鑫濤的爺爺奶奶，一個(鐘鑫濤的爺爺)是農(nóng)民出身，一個(鐘鑫濤的奶奶)是城市女人。但根子里，他們?nèi)鄙訇P心別人的意愿或愿望，彼此漠不關心，只是希望對方關心自己和遷就自己，而不是相反。關系的雙方，缺少對彼此的欣賞、包容和理解。他們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

雖然小說對于俞思語和鐘鑫濤之間的關系，還較為手下留情，但他們之間似乎也并不真正理解或關心對方。他們生活一起，看似一見鐘情的結(jié)果，但就像小說告訴我們的，這種一見鐘情也是精心設計出來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帶有極大的偶然性。這或許就是池莉這部小說所呈現(xiàn)并揭示給我們的：現(xiàn)代社會婚姻愛情的全部秘密某種程度就在于這種偶然性上。此種偶然性，在鐘欣婷和她的丈夫，鐘鑫濤的父母，俞父俞母，甚至連俞爺爺和俞奶奶身上各有體現(xiàn)?，F(xiàn)代性的流動性特征內(nèi)在地決定了青年男女之間感情模式的偶然性。池莉?qū)Υ?，顯然是充滿了懷疑和擔憂。從這個角度看，池莉其實是非常保守和傳統(tǒng)的。當然，問題并不在此。池莉雖然沒有寫出俞思語和鐘鑫濤之間感情的破裂，但對他們之間感情的偶然性的強調(diào)卻似乎在告訴我們，他們的夫妻關系其實就是父母輩、爺爺輩夫妻關系的延續(xù)。池莉的小說不禁讓人感到深深的悲傷和無奈！即是說，表面的一團和氣之下，是夫妻關系模式的重復輪回和永恒回歸。

但終究，池莉顯示出她的力道的柔弱來。她沒有從人與人的關系的整體的層面去思考這種偶然，她只是把這種思考集中在夫妻之間的關系上，而對父子關系、母子關系、兄妹關系等等關系的表現(xiàn)多有忽略，更不用說一般意義上的朋友關系或社會關系。誠然，夫妻關系可能是人類的日常生活中最為重要和本質(zhì)的關系，但如果聚焦或關注點僅僅在此，則可能是只及其一，不及其余。這可能與小說的結(jié)構(gòu)有關。圍繞二胎的生育展開敘事，可能會忽視或無法展開與此無關的枝枝蔓蔓的細節(jié)。小說結(jié)構(gòu)的完整，妨礙了或束縛了池莉?qū)θ粘Ｉ畹纳疃鹊乃伎?。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三

而恰恰是這一點，使得池莉的這部小說具有了某種現(xiàn)代性的癥候性?，F(xiàn)代性的“私密關系”在聚焦夫妻關系這一點上具有了樣本和典型的意義。簡言之，池莉的《大樹小蟲》顯示出來的，是家庭關系的現(xiàn)代性難題：現(xiàn)代家庭關系中夫妻雙方的功能角色定位與傳統(tǒng)認知的矛盾。這種難題在鐘鑫濤的爺爺那里有集中的呈現(xiàn)：

鐘父看到老婆過于活潑，一笑兩個酒窩，心里很不開心，暗自想念鄉(xiāng)下女人，像他媽那樣老實巴交的鄉(xiāng)下女人，就知道干活，就知道顧家，天亮就起床忙活，忙到天黑就睡覺。他媽是瞎子，沒上過學，大字不識，卻比明眼人還通情達理、深明大義，家里男人說啥是啥，絕不嘰嘰歪歪，一句話都沒有。多淳樸的女人啊！多偉大的母親啊！

……

鐘父心里實在不痛快。他的凝重陰沉與歲月俱增。他越來越想念另外一個他母親那樣的樸實憨厚的鄉(xiāng)村女人。其實也沒有具體對象，他卻知道，那才是他應該娶的?？墒牵绻?，在他當兵入黨提干以后，真讓他回鄉(xiāng)去娶一個鄉(xiāng)村女人，他又覺得蠻虧的。平心而論，如果再有一次機會，鐘父還是會再一次地，選擇城市女人，再一次地，鑄成人生大錯。(第158—159頁，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9年版)

應該指出，這種困擾不僅折磨著鐘父，在高紅的父親、鐘鑫濤、鐘永勝、俞亞洲，甚至說俞爺爺那里，也都有程度不一的表現(xiàn)。某種意義上，這是中國家庭關系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之后普遍存在的問題和難題。這一段描寫，使我們很容易想起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在傳統(tǒng)社會，家庭關系是不可能(或很少)成其為問題的，比如說《紅樓夢》中的賈政夫妻。他們之間不需要交流和情感的溝通，需要的只是服從和被服從，依附和被依附的關系。但在現(xiàn)代社會中，這種家庭關系模式無疑是行不通的。小說中，鐘欣婷和她丈夫之間的性關系的緊張是其集中表征。而事實上，池莉又相對保守，就像前面所說，她對現(xiàn)代愛情婚姻關系的憂慮和懷疑，使她于自覺不自覺中向傳統(tǒng)靠攏。兩者間的矛盾，及其表現(xiàn)出來的作者態(tài)度上的進退失據(jù)，使得這一難題尤其突出且具有癥候性。

對于這一難題，可以從兩個方面加以探討。首先是普遍意義上的現(xiàn)代性進程的角度?，F(xiàn)代社會的“私密關系”或“純粹關系”，如吉登斯所說：“是以一種開放的形式在連續(xù)的基礎之上經(jīng)由反身性方式而形成的。”即是說，現(xiàn)代性的社會中，男女雙方一方面會受到愛情自由和無意識的沖動的影響，但其合理關系的建立卻必須建立在“現(xiàn)代性的內(nèi)在反身性”的基礎之上之間，它需要雙方彼此的信任、尊重、承諾和認可，以及意識上的自覺和反思精神。這樣來看，就會發(fā)現(xiàn)，橫亙在《大樹小蟲》中的夫妻之間的不睦和陌生，僅僅用各自的自私自利是不能自圓其說的。他們的問題在于，他們是生活在傳統(tǒng)的世界觀和人生觀里的人，但又受現(xiàn)代意義上的文化和知識所熏陶。他們?nèi)鄙佻F(xiàn)代性的自反性精神，這種缺乏尤其體現(xiàn)小說中的男性主人公身上。他們深受傳統(tǒng)男權(quán)思想浸淫，對他們而言，家庭重要的功能體現(xiàn)在傳宗接代和生兒育女上。而至

當然，對家庭的現(xiàn)代性難題，不能僅僅從家庭關系的現(xiàn)代性命題入手，還應該納入到社會系統(tǒng)的層面。即是說，家庭關系只是社會系統(tǒng)的一部分，對家庭的現(xiàn)代性難題的考察應該從社會系統(tǒng)的層面展開。具體而言，《大樹小蟲》中的家庭現(xiàn)代性難題，所顯示出來的是如何看待私人空間的問題。在小說中，家庭被塑造成事業(yè)的“他者”式構(gòu)成。這樣一種構(gòu)成表現(xiàn)在空間構(gòu)型上，就是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的區(qū)別，家庭的功能被限定在私人空間上，而非現(xiàn)代意義上的經(jīng)濟單位。即是說，家庭是現(xiàn)代性社會中是一個特異的具有象征性的“時空體”(巴赫金)，具有迥異于公共空間的性質(zhì)。

事實上，關于家庭的現(xiàn)代性難題，早在20世紀80年代的改革小說中就有呈現(xiàn)，比如說張潔的《沉重的翅膀》和張賢亮的《男人的風格》。在這些小說中，私人空間縮小到臥室這一小小的地方，臥室外的家庭客廳則成為公共空間的延續(xù)。家庭空間的被改造或被擠占，反映出來的是公共空間的召喚功能，即現(xiàn)代化的承諾之下，私人空間被塑造成附屬性的存在。這樣一種改造還體現(xiàn)在夫妻關系雙方的角色配置上。改革英雄的配偶作為私人空間的代表，她們一方面被現(xiàn)代化的偉大承諾所誘惑和激勵，一方面又有感于私人空間的被改造和被擠占而產(chǎn)生無限的怨恨和哀怨，比如說《男人的風格》中的羅海南，其之所以愿意嫁給陳抱帖就是改革的神話和承諾的影響，而她那充滿哀怨的眼神，所顯示出來的則是對改革的現(xiàn)代性的反撥。在這里，羅海南的眼神的復雜內(nèi)涵顯然可以稱之為審美的現(xiàn)代性的表征。但終究，在彼時，現(xiàn)代性的承諾太過強大和具有誘惑力，私人空間在當時并沒有被特別強調(diào)和凸顯。

私人空間的被強調(diào)和凸顯，是在新寫實小說寫作中，池莉的小說就是典型。在這些小說中，私人空間所代表的日常生活被突出和強調(diào)，反過來有擠占并改寫公共空間的傾向。公共空間與私人空間的區(qū)別日益消弭，都呈現(xiàn)出一種“去本質(zhì)化”的傾向：碎片化和庸俗化日趨明顯。即是說，私密關系中的“不談愛情”與社會關系中的“不談理想”之間具有同構(gòu)關系。“不談愛情”并不具備敘事上的獨立性。但在《大樹小蟲》中，情況則有變化。在這里，仍舊表現(xiàn)出日常生活的碎片化傾向，但這種碎片化敘事被主要限定在家庭單位這一私人空間之內(nèi)。在《大樹小蟲》中，作者采用的是虛化或淡化公共空間和社會關系的處理方式，以凸顯家庭單位的象征意義。池莉想通過家庭單位空間的歷史變遷(即兩個家族三代人間的歷時性演變)來表達她對現(xiàn)代性社會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思考和探索?？梢姡彝リP系的現(xiàn)代性難題不僅關乎家庭本身，她是把社會關系層面的現(xiàn)代性難題聚焦于家庭/家庭的層面展開。這種“大”與“小”之間的關系，或許正是“大樹小蟲”的含義之所在。俞思語的父母，俞思語的爺爺奶奶，鐘鑫濤的父母，他們被彼此間的緊張關系所困擾，缺乏現(xiàn)代性的自反性精神，故而寄托于俞思語和鐘鑫濤夫婦二胎的生養(yǎng)以求問題的暫時解決。傳統(tǒng)的傳宗接代觀念，于此成為解決家庭關系的現(xiàn)代性難題的手段。但畢竟，現(xiàn)代性的偶然性和短暫性特征，與傳統(tǒng)社會的“完整統(tǒng)一的時間”之間有著難以彌合的鴻溝。而事實上，家庭空間在這里又是迥異于社會空間的特異性存在，兩者間的異同，無疑使以家庭關系的歷史演變來隱喻或象征現(xiàn)代性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緊張關系這一意圖的實現(xiàn)變得困難重重、疑竇叢生。家庭關系的現(xiàn)代性難題本身并沒有得到解決，它只是被緩解或轉(zhuǎn)移，以另一種形式存在。即是說，池莉嘗試把現(xiàn)代性的宏大命題包裹在最具傳統(tǒng)特征的元素中展開，結(jié)果是夫妻關系演變中的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等方面的豐富內(nèi)涵被遮蔽，也有復雜問題簡單化的嫌疑。其虛妄與無奈，自是難免，也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