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菡
查爾斯·馬特爾(Charles Martel,1860-1945)是美國著名圖書館學家,他作為主要成員參與了《美國國會圖書館分類法》(以下簡稱《國會法》)的編制,以其名字命名的馬特爾七分法是貫穿《國會法》的重要類分方法。在《國會法》的編制工作穩(wěn)步推進之后,馬特爾接替漢森成為編目部主任。在其職業(yè)生涯晚期,又受邀到梵蒂岡圖書館,將《國會法》和英美編目規(guī)則應用于其館藏文獻。由于馬特爾本身著述成果不多,、在美國圖書館事業(yè)史上也沒有任何顯赫的頭銜,因此對其的關注不多,但他37 歲進入美國國會圖書館,擔任首席分類專家和編目部主任30 余年,是美國圖書館歷史中的實干家,被收錄至1951年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評選的“圖書館名人堂”[1],同時位列1999年《美國圖書館》雜志所評選出的“20世紀美國圖書館界100 位重要引航人”名單之中[2]。
馬特爾原名Karl David Hanke,1860年出生于瑞士,自小與當?shù)氐膱D書出版及銷售商Franz Hanke 關系密切,每天都能接觸到大量圖書[3]542。1872-1876年間進入蘇黎世體育館學習,1876-1877年間在蘇黎世大學修讀,后因經(jīng)濟狀況而輟學[4]189,[5];1887年以 Charles Martel 的名字移民美國;1892年在芝加哥紐貝里公共圖書館從事圖書分類及編目工作,結識漢森(J.C.M.Hanson,1864-1943);1897年漢森被任命為國會圖書館編目部主管①,同年馬特爾成為國會圖書館首席分類專家,兩人一起籌劃《國會法》編制[3]542-543。1910年《國會法》主要大類相繼出版,漢森被任命為芝加哥大學圖書館副館長;1912年馬特爾成為編目部主任。1928年兩人受邀前往羅馬梵蒂岡圖書館進行圖書編目整理,共同起草更適宜于羅馬文獻編目的梵蒂岡標準(Norme peril catalogo degli stampati)[6]。1929年9月馬特爾從國會圖書館編目部主任職位離任,后一直作為專家為圖書館的分類編目工作提供咨詢。
馬特爾為人謙和安靜,不善言辭。他在成為圖書館員前曾有過豐富的社會經(jīng)驗——在北卡羅萊納高地當過農(nóng)民,在路易斯維爾從事河上運輸,當過地產(chǎn)經(jīng)理、律師助理等。生活簡單,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1900年與Emma(McCoy)Haas 結婚,1906年Haas 在孩子 Rennie 出生后過世,此后馬特爾便一直居住在辦公室附近,將大部分精力投放在國會圖書館的分類編目工作中。1945年5月馬特爾從國會圖書館退休,當月15日因心臟病突發(fā)去世[4]。
2.1.1 背景
19世紀末國會圖書館館藏文獻數(shù)量驟增,超出原有分類法的架構,有必要對館藏進行重新組織,又恰逢1897年新館建立,需要將館藏重新入庫排架。受當時圖書分類思想的影響,分類法越發(fā)強調其實用性,且成為主題檢索的重要參考,如《杜威十進分類法》(以下簡稱《杜威法》)甫一出版便被廣泛采用或借鑒。國會圖書館的職責面臨轉變,館長安斯沃思·斯波福德(Ainsworth Spofford,1825-1908)(任期 1864-1897),主張國會圖書館不僅要服務于國家立法,也應向所有民眾開放,倡導創(chuàng)建一個涵蓋所有主題的通用的圖書分類體系[7]9-15。1897年約翰·楊恩(John Young,1840-1899)履新館長(任期 1897-1899),聘任漢森為編目部主任、馬特爾為分類主管,他們兩人對當時分類法的使用都具備一定經(jīng)驗,共同組建團隊開展分類法編制的前期調研及論證[8]6。
馬特爾調入國會圖書館后,開始論證是否有必要創(chuàng)制新的分類法,前后歷時三年,幾經(jīng)波折,終于成功說服當時的館長另立新法。1897-1900年,因分類體系的未來選擇路向尚不明朗,大量未編圖書的積壓,館長楊恩顧慮時間、經(jīng)費、人力等的后續(xù)支撐不足[9]227,加上繼任館長赫伯特·普特南(Herbert Putnam,1861-1955)(任期1899-1939)希望推進圖書分類的標準化而主張采用已有分類法[10]等因素,新法的編制一度被存疑或擱置。對此,馬特爾先對舊的館藏分類排架體系進行系統(tǒng)清查,包括理論結構、主題復分情況、可擴展性等方面,1897年12月底將調查報告提交給楊恩,排除了對舊體系修改再用的可能性[4]。1898年馬特爾分析了國會圖書館的處境,如國會的選擇對其他圖書館的影響、對館際合作的影響,并對當時主要使用的《杜威法》《克特擴展式分類法》(以下簡稱《克特法》)和Halle Schema 進行評析,再次提交報告。后又實地走訪多家采用《杜威法》和《克特法》的圖書館,并拜訪麥爾威·杜威(MelvilDewey,1851-1931)和查爾斯·卡特(Charles Cutter,1837-1903),與他們協(xié)商有關《國會法》的事。克特表示,如是慎重考慮后對《克特法》進行調整應用的情況可以接受,而杜威則因會給大量已采用該法的圖書館用戶帶來不便為由拒絕修改分類法[9]227。1900年ALA年會上,馬特爾和漢森就國會圖書館是否應當采用《杜威法》這一問題詢問多位著名館長,將結果以報告形式提交給普特南,指出《杜威法》僅在為數(shù)不多的大型參考咨詢圖書館中使用,并被大肆修改[13]188-194。不久后普特南終于認可馬特爾等的主張,1900年底新法的編訂被重新提上日程[9]221,223-225,232。
馬特爾承擔了《國會法》編制頭20年的主要工作,整個體系基本參照學科體系建立并按照邏輯方式排列,主導起草或參與除K法律類之外的多個分類表大綱,包括Z 書目與圖書館學、E美國歷史、S 農(nóng)業(yè)、H 社會科學、R 醫(yī)藥等,到1910年約14 個主要子類表被成功出版[7]38。分類表內(nèi)部劃分模式——馬特爾七分法也在隨后被總結提出,同時擬定類目設置的通用方法,如廣泛采用的字順、時間、地理、語言及國家等順序進行排列,類目采用列舉展開的方式呈現(xiàn)以容納新內(nèi)容。類目體系的編制不以任何哲學體系為基礎,而是結合藏書主題進行量身定制,更加突出已出版的文獻而非抽象的概念;不嚴格遵守科學順序而更側重以使用上的方便性將主題串聯(lián),類分的是圖書而非主題[11]234;各個主題類表分開編制,但采用一致的體例和標記制度。馬特爾主導參與的十多年里,凸顯了分類法的簡明、靈活、可擴展性的特點,奠定了該法重視文獻本身和便于用戶使用的基調。
1910年分類體系基本確立后,馬特爾接替漢森調任編目部主任,主張確立分類目錄,以適應學術研究的需要。在手工檢索年代,字典式目錄(以作者或主題為主要款目、按字順排列)是當時圖書館的普遍做法,馬特爾在任期間主張建立一套完備的手工檢索體系:字典式目錄之外,以分類目錄作為補充,同時輔以特殊主題目錄,以適應學術研究的需要[12]43-45。分類目錄的特點在于,一般圖書按照一書一位的排架方式,每本書僅一個類號,分類目錄能將所有與其相關的類目提供給讀者參考,對多主題圖書、叢書等作用尤其顯著;不同主題下的特殊復分或主題的某一方面,如果它們之間關系密切,則可以通過分類目錄將它們關聯(lián)起來;相關聯(lián)主題的圖書可以借此互相參考;某書因滿足特殊需要而具有多個類號的情況也可以通過分類目錄得到指引等[9]315-317。而聯(lián)系當時的《國會法》,這一分類目錄可以很好地彌補分類法中各專業(yè)子類相互獨立、主題類目縱向發(fā)展而橫向關聯(lián)不足、難以體現(xiàn)復合主題等的缺點??上У?940年后,卡片目錄被過份簡化、與排架目錄無異,后來MARC 書目記錄中也沒有吸取分類目錄的特點。
2.2.1 內(nèi)容
馬特爾七分法(Martel’s seven point,以下簡稱“七分法”)由馬特爾于1911年系統(tǒng)闡述,該法后來因其得名[13]。七分法是貫穿《國會法》的通用方法,整個類目體系的21 個學科大類也與其相呼應。馬特爾認為這種劃分方法(模式)如同七個組成部分②,每個組成部分代表不同種類的文獻,七個部分各自聚類成簇,共同構成每一個主題領域的內(nèi)部排列。馬特爾假設每一主題領域都會包含七種類型的資源,分別為:(1)一般形式復分;(2)理論、哲學;(3)歷史;(4)綜合性著作;(5)法律、法規(guī)、州際關系;(6)學習與教學;(7)主題及主題復分。后有些微調,詳細內(nèi)容見表1③,前六個是針對出版形式或者主題的某一方面,第七個是面向主題的專業(yè)復分。此外,還有地理復分(如按國家、州、城市、地區(qū)等進行復分)和浮動復分(如語言)的內(nèi)容。
七分法具有伸縮性,且在類目內(nèi)部嵌套迭代使用,每一個聚類以及浮動復分,都可以按照七分法再復分。復分時最突出的特點是遵照從一般到特殊的順序,即概述性的、綜合性的論著位于專門論述某一主題方面的論著之前。該法并非嚴格的標準復分法,各部分僅在必要時列出,且他們之間的順序也并非恒定,除了一般形式復分通常處于首位、主題子復分始終在最后之外,第二至第六部分中沒有嚴格的先后順序。如果復分后的子類目下有大量的文獻,二、三級子類目依然可以使用七分法進行再復分等;如果主題類復分下前六部分整體上內(nèi)容不多,在不適宜使用七分法的情況下,則將其歸為一類,成為“綜合性著作”,同時列出“按照地區(qū)和國家復分,A-Z”;而在上述兩種方法都不適用的情況下,還可使用種族(民族、族群)、語言、時間復分方式對類目進行細分,并按字順或者時間順序排序。
表1 馬特爾七分法內(nèi)容一覽表
2.2.2 分析
紙條的疑問是在畢業(yè)四年后我結婚那天才得到解答的。那天我的許多老同學都來了,當然有鄧軍、胡波、趙小明這三個死黨。
七分法由馬特爾在《國會法》編制過程中總結并應用,該法是《國會法》中有跡可循的通用類分方法或模型,通過與當時主要分類法的對照,可以看出該方法中有早期《杜威法》中的形式復分、《克特法》中的形式復分以及布魯塞爾分類法的影子,具體內(nèi)容見表2所示。
表2 馬特爾七分法與其他分類法中的復分對照表
從上述分類法之間的對照可知,馬特爾從卡特的復分中借鑒了一般形式復分、理論復分、歷史復分、傳記復分;從杜威的復分方法中借鑒了研究和教學復分,同時,一般形式復分的內(nèi)容也有所增加;從布魯塞爾的復分方法中借鑒了主題復分、綜合性著作復分,以及地理復分和浮動復分,并擴充了哲學理論復分的內(nèi)涵等,至于專有名詞部分,后來《國會法》體系中也有名稱規(guī)范檔、規(guī)范主題詞等作為詞語控制手段。這七個范疇的確立建立在馬特爾長期圖書分類編目工作經(jīng)驗、對當前其他主要分類體系的參考借鑒、對館藏文獻的調查和掌握的基礎之上,突出了對文獻而非知識或者主題的類分。
馬特爾于1912-1929年間擔任國會圖書館編目部主任,提倡使用卡片目錄、統(tǒng)一卡片規(guī)格、不同圖書館之間進行卡片交換、簡化目錄內(nèi)容等舉措,且一直保持著高水準的編目質量。1915年馬特爾呼吁使用簡化目錄[14];兩年后的美國圖書館夏季年會上,馬特爾建議通過簡化題名等方式提高卡片目錄可用性,他指出越來越多跡象表明了圖書館使用中對參考卡片的興趣,希望多加印刷或重印參考卡片和開放款目等[15]。1925年馬特爾、漢森等起草有關古籍簡易編目的規(guī)則,該規(guī)則參考1924年英國圖書館協(xié)會編目委員會起草的古籍編目建議,對主題、題名、印刷、校對、圖表、尺寸、版本、參考書目、復本信息、附加款目十個古籍著錄項進行說明[16],以便形成簡化著錄的統(tǒng)一規(guī)范。1926年馬特爾指出編目中的問題,如大中小型圖書館對編目信息的需求層次不一,但是圖書編目的內(nèi)容卻事無巨細、力求全面準確;大量購入新書而編目明顯滯后卻沒有行之有效的解決方式;卡片目錄大量增加、積存,難以合理處置等,他提出應當使用簡化的卡片目錄、對卡片目錄進行重印或拍照并留存、館際之間交換目錄卡片;設立編目方面的榮譽或級別,作為對編目員長期默默付出的認可和支持[17]。
1927年受卡耐基國際和平基金會資助,國會圖書館被要求幫助梵蒂岡圖書館進行文獻整理,建立卡片目錄。國會圖書館館長普特南推薦當時密歇根大學圖書館館長威廉·畢夏普(William W Bishop,1871-1955)擔此重任。同年梵蒂岡圖書館館員Monsignor Tisserant 到美國各大圖書館參觀、學習,兩位梵蒂岡圖書館編目員被送到美國國會圖書館進行為期六個月的培訓,另兩位館員到密歇根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進行圖書館學的課程學習。國會圖書館向梵蒂岡圖書館捐贈了大量的印刷卡片和存儲目錄,并在后來幫助他們依據(jù)本館情況進行完善[18]。1928年2月畢夏普、漢森、馬特爾受邀到梵蒂岡圖書館進行文獻整理,他們先是編制館藏印刷圖書編目的統(tǒng)一規(guī)則,促成羅馬與美國圖書館之間互換目錄卡片、進行國際交流與合作;分類法和主題詞方面,由于語言等因素,《國會法》只被應用到參考書及非特藏圖書中,國會主題詞表被翻譯為意大利語;館藏圖書的編目整理方面,五個月不到的時間,馬特爾等在數(shù)位梵蒂岡圖書館館員的輔助下大體上完成館內(nèi)印刷圖書字典式目錄的編制[19]。漢森在項目結束后指出,另外三所研究型圖書館包括大英博物館、法國及德國國家圖書館也是國會圖書館的興趣所在,且樂意建立合作關系[20],可見國會圖書館對推廣目錄卡片、推進統(tǒng)一編目規(guī)則、參與國際合作的熱心。
馬特爾效力于國會圖書館期間,正值美國圖書館事業(yè)專業(yè)化發(fā)展的重要階段,圖書館事業(yè)與學術研究之間互相滲透、啟發(fā),共同成長。馬特爾從未涉足圖書館學教育領域,著述成果不多,其圖書館學智慧幾乎全部投射于《國會法》的編制及卡片目錄的管理和使用。
《國會法》的編制幾乎將實用主義的精神發(fā)揮到極致。馬特爾曾在其論述中提到,國會分類體系的創(chuàng)建完全無意于與同時期的《杜威法》或《克特法》進行競爭,是只為國會圖書館的館藏而量身定制的分類體系,不具備作為通用的類分模型的功能[13]。這一分類法與《杜威法》之前的各個圖書館的分類大綱在功能上并無大的區(qū)別,但是卻有了質的變革。
3.1.1 回歸圖書為本的分類思想
《杜威法》及其之前的很多分類體系曾一度以培根的哲學分類為基礎,哲學上的知識分類成為圖書館分類的原始枝干,乃至在圖書分類學術化發(fā)展之初,分類體系中的哲學或理論基礎成為重要內(nèi)容。但《國會法》徹底拋棄哲學基礎,完全將圖書分類與哲學分類相分離。在大類設置上,分類法按照學科設立主要大類,圖書的聚類直接與學科相對應,更便于學術研究,這一做法沿襲了德國Halle Schema 分類體系,該體系按人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與技術兩大類的方式大體區(qū)分所有學科門類,受此影響的還有《布利斯書目分類法》《中國圖書館分類法》等;在主題的內(nèi)部復分中,全部七個聚類被視為不同群組而非僅僅是主題,更加突出其作為書的特點;分類法以館藏圖書而非其他作為類目確立的依據(jù),確保類目充分揭示館藏文獻且避免出現(xiàn)空號。在新類目體系編制之初,馬特爾等人就明確其主要目的是通過對書目的有序排列,增進圖書館的利用;文獻依據(jù)主題進行劃分;每一學科內(nèi)部遵循科學規(guī)范、根據(jù)現(xiàn)有書目體系中確立的內(nèi)部關系進行設類[9]222?!秶鴷ā返倪x擇及其后來的發(fā)展,也充分顯示了哲學上的知識分類并非文獻分類法確立及長存的必要條件。
3.1.2 關注用戶的使用
分類法設計主要參考四個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國會圖書館館藏的特點和未來發(fā)展;二是國會圖書館工作人員的操作;三是讀者的特點和習慣;四是國會當前的使用習慣,即自由開架式獲取,以進行仔細查閱[8]15。其中,圖書館員、一般讀者、國會人員等作為分類法的用戶,是被著重考慮的對象。具體體現(xiàn)如下:(1)在類目排序上,選用便于用戶使用的操作,如在類目之間邏輯關系不明顯的情況下,按照字順、地理、時間等順序進行類目排序。(2)分類體系選用列舉式,由于國會圖書館面臨著對新書分類和舊書重新分類的雙重任務,經(jīng)費成本與用戶有效之間的平衡成為比體系邏輯更值得關注的內(nèi)容[7]26,采用列舉方式而避免層級化的分類結構,相較而言更為簡單、靈活、易于被修改。(3)馬特爾在編制類目大綱時,會親自到書架中進行排架、試驗,找出大綱的優(yōu)點和不足,在此基礎上反復調整,即便是大類,如H 社會科學,當時的藏書有約80000 冊,也一樣被多次調試[21]。及至后來的卡片目錄的使用,也是關注到卡片目錄便于查找、分發(fā),并能進行編目信息之間的互換,提高編目效率,而又因意識到詳細編目耗時費力,且在部分讀者查閱資料時并不需要,提倡簡易編目等。
3.1.3 博采眾長,結合實體情況加以改造
馬特爾等人對現(xiàn)有的主要分類法、優(yōu)缺點及其適用性都明了于心:Halle Schema 分類體系按照當時大學的主要學科設置大類,但在傳統(tǒng)的德國哲學上有強烈的導向性,因此,《國會法》采用了按本國主要學科設主要大類;《杜威法》由于已有廣泛的受眾基礎,杜威拒絕專門為國會圖書館而調整或修改分類法,且其體系本身也存在如缺乏靈活性等缺點,《國會法》選擇性地使用《杜威法》的標記制度、內(nèi)容復分等內(nèi)容;卡特的擴展分類法以培根的知識分類為基礎,但是對它進行了更適用于美國的改造,卡特體系將科學、數(shù)學和法律從哲學大類中獨立出來,體現(xiàn)了美國學術研究重點[22,8]。在確立了按學科設置大類之后,馬特爾等人也同時考慮到不同學科的特性及館藏圖書的實際,如政治、歷史、社會科學等領域的變化比較多,而這些正好館藏數(shù)量豐富,因此,類目的頻繁修改必不可少,分類法需要具有充分的靈活性和可擴展性,此外,各個學科類表也分別單獨編制,內(nèi)容上互不干涉,但在體例和標記制度上保持一致。七分法中的七個聚類是綜合考慮了各個主要分類法的類目復分的結果,而這一方法的提出可以說是在實際工作中總結出來的,可見分類體系的編制完全融入實際情況中。
按照七分法中的順序和主要大類設置的順序,可以看到,《國會法》編制過程中遵循著知識演化的進化論的思想,即認為人類認識、知識生長遵循從一般到特殊、從抽象到具體的發(fā)展路徑。在類目設置與排列上體現(xiàn)為,類目在普遍性、時間和抽象性上的逐層遞進;一般或綜合性文獻設置在特殊類型文獻之前;時間上最古老的文獻排在最前,逐漸推移至現(xiàn)在;動態(tài)的或者理論性的內(nèi)容位于靜態(tài)或者描述性的內(nèi)容之前等。這一思想上承自卡特擴展分類法,而在后來的布利斯分類法中進一步得到繼承[23]。
按照這一思路,隨著知識的積累,分類法的修訂中,分析法的使用遠遠超過歸納法,國會分類法的等級結構與七分法交織,類目之間層級關系體現(xiàn),學科大類(Main classes)到學科子類(Subclass)、學科子類中的主題(main subtopic)復分、子主題(Sub-subtopic)復分、再復分等,雖然不是嚴格地層次分解,但是基本上子主題都隸屬于上位主題的范疇之內(nèi),區(qū)別于杜威為適應標記制度而將人類知識劃分為同等的十個主題領域的做法,而是認識和尊重不同學科之間的差異性,為這些發(fā)展預留空間,某一領域研究越深入,其分析越細致、主題子類的專指度越高、類目層次越深,這些都能在類目體系中得到體現(xiàn)。類目體系中的新內(nèi)容也按照知識演化的進化論的秩序被收錄至分類法,通過層層定位,在將新主題與已有主題及類目體系對照、比較、辨析等的基礎上,確立新類,新類在設立的同時其所在的位置也被分類體系所規(guī)定,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其使用上的可能性。
術語、序列、類號空間在分類體系設置中的重要地位。雖然在內(nèi)部復分時并不作特別要求,但是在涉及學科大類大綱時,對這些問題的處理尤為重視。19世紀末20世紀初很多學科還處于起步階段,有關類目術語、序列、類號的設置問題難以處置。比如,在H 社會科學大綱的編制時,有關社會科學的命名是使用“socialsciences”還是“sociology”,社會科學大類下的子類應當包含哪些,統(tǒng)計學、經(jīng)濟學、社會學、政治學、法律它們各自的歸屬、范圍、順序如何安排等,馬特爾等都經(jīng)過多方反復查詢、多次修改,包括其他編訂者的觀點、領域專家的說法、其他分類法中的做法,最終的決策中還說明了主要依據(jù)或理由[9]238-241。再如,對于學科大類的順序及其之間的關聯(lián),馬特爾也曾專門論述,指出其大體是按照人的生長進化順序,圍繞社會生活、文化、政治、經(jīng)濟、精神、生產(chǎn)、技術等方面展開。
重視大型分類法在統(tǒng)一編目中的地位和影響力。馬特爾在類目體系創(chuàng)立之初,就曾考慮到國會圖書館的舉措會產(chǎn)生重大影響,包括對當時其他圖書館的影響,國家層面上的聯(lián)合編目、資源共享中的參與與收益,以及在國際聯(lián)合編目項目中的地位等,可能也正是出于這種原因,才會耗時三年論證不應采用現(xiàn)有分類法而當自創(chuàng)新的分類法。此外,有《杜威法》在前,《國會法》也避免與其產(chǎn)生同質化競爭,其將自身定位為參考咨詢型圖書館,且在該法的編制過程中也盡力避免《杜威法》在學術科研中的不足。由于國會圖書館的權威和聲望,再加上在1901年開始國會圖書館印發(fā)卡片目錄并低價銷售到各圖書館,后又受到聯(lián)合編目、資源共享等的推動,以及國會圖書館注重其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積極參與國際合作等,《國會法》被世界上很多研究型圖書館采用,與之相伴隨的是分類法承載的話語權。
馬特爾是美國圖書館界學徒制時期的重要代表人物,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的圖書館學教育,其著述成果也并不多見,但是他卻是當之無愧的圖書館實干家。馬特爾秉承了實用主義的時代精神,極力論證《杜威法》并不適用于科研性質的圖書館,統(tǒng)籌編制了更適宜于國會圖書館的新分類法。該法徹底拋棄了圖書分類的哲學基礎,將文獻主題與主題概念區(qū)分,愈發(fā)強調分類法的實用性、易用性和可擴展性,是圖書分類學史上承前啟后的重要篇章,同時是列舉式圖書分類法的典范,具有享譽世界的影響力。此外,他還倡導目錄應當便于使用、主張簡化目錄,積極推動編目的國際合作等。盡管未有深刻的見解或提出任何創(chuàng)造性理論,卻將其長期圖書館工作的領悟付諸實踐并能集前人之所成,而百余年來的實踐成果也證實其分類編目思想具有前瞻性、能夠適應藏書體系的發(fā)展。作為主要創(chuàng)立者,《國會法》足以令其成為美國乃至世界圖書分類史上的重要人物。
注 釋
①漢森于1890年進入芝加哥紐貝里公共圖書館,1893年成為威斯康辛大學圖書館編目部首席專家,1897年成為國會圖書館編目部主任,參與國會分類法體系框架的設計并指導了《英美編目條例》的起草,同時也是國會圖書館向其他圖書館分發(fā)目錄卡片的發(fā)起人,1910年離開國會圖書館進入芝加哥大學圖書館,其生平檔案藏于芝加哥大學圖書館中。詳見:University of Chicago Library.Guide to the J.C.M.Hanson Papers 1892-1943[EB/OL].[2018-04-02].https://www.lib.uchicago.edu/e/scrc/findingaids/view.php?eadid=ICU.SPCL.HANSON.
②此處所描述的七個部分是用“點”(point) 表示,但是其意義更側重于“聚類”(cluster)。原文見:MARTEL C.Classificat ion:A brief conspectus of present day library practice[J].The library Journal1911 (8):410-416.
③由于國會分類法各個類表的編制出版時間不一致,法律類出版時間最晚,因此,在早期的七分法中有專門的法律復分,后隨著法律類表的相繼出版,七分法中的法律復分被取消,而增加了傳記復分。
④對應英文為ephemeralwor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