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敏

《刺青》最初發(fā)表于1910年11月的《新思潮》第三期，是谷崎潤一郎早期短篇作品?！洞糖唷啡茉炝艘粋€特殊的世界觀：一切以美為優(yōu)先，美既是最高的道德。雖為早期作品，文中已經(jīng)可見耽美主義、執(zhí)著于美女之足的戀足癖，以及施虐與被虐的非正常人物關(guān)系等谷崎作品的常見研究主題。在《論谷崎潤一郎文學中男性人物的作用――以<刺青>中的清吉為中心（上）》中已經(jīng)論述了男主角清吉即擁有可以接觸眾多美人的身份又對終極之美十分執(zhí)著，因此妖婦才得以被挖掘出來。那么，原本是普通女性的小娘是如何被清吉引導(dǎo)轉(zhuǎn)化為妖婦的呢？

與谷崎潤一郎筆下的其他男性角色不同，清吉一開始并不是被虐者而是施虐者。

在這年輕的刺青師的內(nèi)心隱藏著一種別人料想不到的熱情和快樂，每當他的針刺刺得肌肉腫起，流出鮮紅的血，他的顧客無法忍受痛楚，會發(fā)出痛苦的呻吟，他們呻吟得越厲害，藝術(shù)家這種古怪的快樂就越大。他特別喜歡作朱紅刺青的設(shè)計，這種刺青是紋身中被認為是最痛的。當他的顧客被刺了五六百針后，就作一次燙熱的沐浴。這會令色澤更生動地呈現(xiàn)出來，他們常常會半死不活地倒在清吉的腳下。清吉總是冷酷地看著他們

通過這段描述可以看出清吉通過給人痛苦而獲取愉快感，是典型的施虐者形象。之后，隨著小娘作為妖婦覺醒，清吉轉(zhuǎn)換為了受虐者。

清吉喃喃地說：“為了給你以美，我已將整個心靈貫注進這刺青里了，從今以后，在日本再沒有一個女人是你的敵手啦！你永遠也再不會懂得驚慌，所有男人，所有人都會成為你成長的肥料…”

清吉在為小娘刺上蜘蛛的同時連同自己的靈魂一起刺入，在完成刺青后滿是空虛感。本來高人一等的清吉將自己的全部獻給了小娘，成為了小娘的第一個肥料。這種從施虐向被虐的巨大轉(zhuǎn)換在谷崎的作品中十分少見，例如《癡人之愛》中的讓治、《春琴抄》中的佐助從一開始就作為被虐者臣服于女性腳下。伴隨著小娘蛻變成妖婦，清吉的這種轉(zhuǎn)換也提示著谷崎潤一郎筆下的世界是一個與現(xiàn)實世界（男權(quán)世界）相顛倒的存在。

《刺青》中關(guān)于小娘的描寫十分有趣。小娘偶然來到清吉的店，清吉拿出兩幅畫給小娘觀賞。第一幅畫畫著古代暴君紂王的寵妃末喜，畫中末喜身著綾羅綢緞裝扮華麗得看著一個男人被行刑。小娘看了這幅畫后不自覺地雙眼開始閃耀，嘴唇哆嗦起來。接著小娘看了第二幅畫《肥料》，畫中一位極美的女子腳下都是男人的尸體，女子的臉上顯現(xiàn)出的是滿足和自信。看完《肥料》的小娘開始央求清吉放她離開，因為她知道自己具有畫中女子的特質(zhì)，內(nèi)心是渴望像畫中女子那樣將男人踩在腳下，但是現(xiàn)實的道德觀念束縛著小娘，這種矛盾的心理使得小娘痛苦進而想要逃離。

清吉在遇上小娘的那一刻，表面上是看上了小娘光潔的皮膚，實則是看準了小娘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在《刺青》中，小娘從普通少女蛻變成妖婦的關(guān)鍵就是清吉在她背上刺上了蜘蛛紋身。然而紋身并非是在小娘的意愿下進行的。當小娘想要逃離的時候，清吉用麻醉劑迷暈了小娘，在其意識模糊的狀態(tài)下完成了刺青。醒來后的小娘隨著刺青完成，不再壓抑內(nèi)心的欲望，徹底成為了玩弄男性的妖婦。由此可見，是清吉幫助小娘從普通少女到妖婦的蛻變。他不僅從外貌上幫助小娘變得更具魅力，同時也引導(dǎo)小娘完成了道德觀的突破。

《刺青》作為谷崎潤一郎的早期作品，通過男主人公清吉對妖婦的執(zhí)著、對具有妖婦潛力者小娘的尋找、對小娘向妖婦的轉(zhuǎn)變這一系列的描寫，完美的展現(xiàn)出了妖婦時如何誕生的過程。可以說沒有清吉就沒有妖婦，由此可見谷崎筆下的男性角色并不僅僅只是受虐者，同時承擔著促進妖婦誕生的重要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