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卓

摘要：2011年，河南省話劇院創(chuàng)作演出的話劇《紅旗渠》在河南省人民會堂隆重上演，劇本主要寫了林縣人民在縣委書記楊貴的領(lǐng)導(dǎo)下克服層層阻礙修成紅旗渠、改變當?shù)厝彼F(xiàn)狀的艱辛歷程。作為領(lǐng)導(dǎo)核心的楊貴身上具有的“敢想敢干”“剛中有柔”“憐民勝己”等優(yōu)秀特質(zhì)則向我們突出展示了紅旗渠精神。

關(guān)鍵詞：話劇《紅旗渠》楊貴

楊林在劇本前面寫道：“《紅旗渠》情節(jié)是虛構(gòu)的，但，紅旗渠精神是真實的?！眲”靖鶕?jù)真人真事改編，主要講述了林縣縣委書記楊貴面對修渠開鑿難度大、工程量大、物資短缺的困窘現(xiàn)狀毫不畏懼，“敢想敢干”，最終帶領(lǐng)林縣人民修成“世界第八大奇跡”①紅旗渠的艱苦歷程。楊貴作為劇中的核心人物，其行為貫穿全劇始終，筆者以2012年刊登在《河南戲劇》上的《紅旗渠》（話劇演出本）中的楊貴形象為著眼點，探尋歷經(jīng)歲月長河依舊光彩照人的紅旗渠精神。

一、敢想敢干

有人說，作品和現(xiàn)實之間血肉相連，話劇《紅旗渠>怍為依托于紅旗渠工程創(chuàng)作的劇本更是如此。劇本中沒有直接刻畫修渠所要面臨的巨大困難，而是借劇中人物之口時不時透露。修渠的最大“阻撓者”副縣長黃繼昌就曾多次質(zhì)問楊貴：“請問咱們的料備齊了嗎？錢有嗎？…‘大型施工機械，咱們有嗎？”②一個個具體的問題背后是大家對于修渠工程的懷疑與否定，以及對修渠將要面臨的問題的恐懼：“就林縣目前的狀況，它能包得下‘引漳入林這么大的粽子嗎！”③現(xiàn)實的確不容樂觀，當時并沒有更多的物力、財力去支持這樣一個完成難度極高的特大工程。楊貴的態(tài)度卻要顯得樂觀許多，他“幽默地拍拍口袋”說我們有“人”，有“自力更生”的精神。當然，楊貴并不是什么理想主義者，相反，他深知當?shù)刎斦F(xiàn)狀與修渠的困難性，但“‘引漳入林迫在眉睫”，所以他才大膽地說：“沒有錢，我們省著花;沒有設(shè)備，想辦法;沒有糧食我們省著吃;沒有經(jīng)驗，在戰(zhàn)爭中學(xué)習(xí)戰(zhàn)爭?！雹芩械碾y題都可以拆碎了一點點解決，只“唯獨時問一天都不能等”⑤?！叭彼毟F”就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回旋往復(fù)，沒有盡頭。正是因為楊貴見多了林縣人的“等”與“痛”，他才抱定心中信念改變?nèi)彼F(xiàn)狀。

常言道：“光說不練假把式?！睏钯F不僅敢想、敢說，更在用行動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南幾萬林縣人組成的修渠大軍在奔赴太行山時，因事先準備不充分而堵在了山路上。消息傳到楊貴那時，他果斷地安排：“我們的常委要分段、分村包干，該炸的炸，該壘的壘，該挖的挖，該拆的拆?！雹迣τ?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中國農(nóng)村而言，宗法觀念根深蒂同，祠堂作為宗法觀念的物化，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此次修渠準備工作中，拐頭山村的祠堂擋住了修渠大軍進山的路。雖然最終出面解決此事的是當?shù)卮逯鯇毥?，但正在他帶領(lǐng)黨委員拆祠堂時“楊貴帶領(lǐng)通信員”⑦來了。結(jié)合后面王寶金告訴楊貴這是在拆祠堂后，楊貴說：“你們都已經(jīng)接到通知啦?！雹嗫梢姉钯F已經(jīng)做出“拆祠堂”的決定。當?shù)卮迕衽e行“特殊的祭祖”⑨時，楊貴“接著老支書的話兒”⑩，直接在拐頭山村的列祖列宗面前承諾，日后會在本村留個閘口，方便本村村民用水。此舉恰好說明了楊貴在行動上的果敢——畢竟水渠怎么修、渠口在哪兒開都不是張口就來的，必須提前經(jīng)過縝密的計算——“拆祠堂”是他深思熟慮之后仍然要下的決定。楊貴的“敢干”還體現(xiàn)在他用人方面十分大膽。被冠以“反動分子”的清末秀才楊起夢在眾人心中是“封建社會的殘渣余孽”，“就會趁機胡作非為”（11），幾乎無人相信他有為修渠盡一份力的心和本事。但楊貴卻能將他拜為上賓，并果斷安排楊起夢這個“反動分子”在山壁上寫下對于修渠工程萬分重要的標語：“重新安排林縣河山”（12）。 楊貴“敢想”是因為他沒有像黃繼昌等人一樣被林縣經(jīng)濟基礎(chǔ)不牢的顧慮所困住，而是抓住現(xiàn)實的“七寸”，明確當下最迫切的需求就是“林縣55萬人需要水”（13），所以在任何情況下他都要迎頭直上，拼出一個可能性。現(xiàn)實中的困難并不會因為楊貴“敢想”就自動消散，他必須用行動將其逐個擊破，“只有行動，才能決定價值”（約翰·菲希特語）。當然，楊貴并非一個時刻都信念堅定、做事果敢的人，他心中也有軟弱的一角。

二、剛中有柔

劇本中多次寫到楊貴的“笑”，就好像關(guān)于修渠會遇到的一切困難他都是心中有數(shù)、勝券在握。但隨著修渠工作的深入，諸多意外接踵而至——小女孩兒吱吱不幸離世、隧道塌方帶走二十多條人命、自己被身邊人舉報、被上級調(diào)查……一個個打擊沖淡了楊貴臉上的笑，我們這才看到笑背后的辛酸。

劇本中兩次寫到的楊貴的“哭”則更直觀地給我們展示了他“柔”的一面。楊貴第一次哭是在接受省委調(diào)查組組長張光明的質(zhì)問時，為了因缺水而受苦受難的林縣人民留下的清淚兩行。他哭上級對修渠的不理解、不支持，以及不懂水對于林縣的意義。但他心中對于能否引水成功的質(zhì)疑也逐漸涌起、放大，他害怕不能給林縣人一個滿意的答復(fù)……種種思慮讓他倍感壓力深重，終于忍不住淚濕眼眶。楊貴的第二次哭是全劇中他情緒爆發(fā)的最高點。此時修渠工程已進展多時，各種問題的接踵而至讓楊貴疲于應(yīng)對，還做出不理性的判斷：認為黃繼昌是舉報自己的人。了解真相后，他內(nèi)疚、后悔卻無法得到原諒，積蓄多時的負面情緒逐步爆發(fā)，哭聲如“牛哞一般”（14）。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在這次哭訴中，我們聽到了他的傷心。他“能哭出來也不容易啊”（15），因為他“是個縣委書記，是一個縣的領(lǐng)頭人，是百姓的主心骨”（16），即使心里的憂慮、苦悶早已讓他不堪重負也只能全部悶在心里，不能表現(xiàn)出來泄了士氣。楊貴甚至用“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17）來形容紅旗渠開工后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楊貴的這兩次“哭”并不單是因為當時的“質(zhì)問”和“爭執(zhí)”，而是在借事發(fā)泄自己心中的恐懼、自責，甚至委屈。這也向我們展示了他脆弱的一面。

楊貴交織著苦與樂的復(fù)雜笑容，讓我們看到他作為一名縣委書記身上所背負的沉重責任與他遇見困難自己扛的堅忍。他的兩次哭又讓我們直接感受到他面對現(xiàn)實不順的無奈。即使他在人前表現(xiàn)得再無所不能，他也不是個鐵人，他的心里還是充斥著憂愁，他還是會忍不住哭泣。這般“剛”“柔”兼具才是有血有肉的真男兒。

三、憐民勝己

楊貴對林縣和林縣百姓無疑是有著深厚感情的。在動員林縣人民積極參與“紅旗渠”工程時，他沒有擺出一副官僚做派，上來就用命令的口吻給大家安排修渠事宜，而是用真情打動眾人心弦。林縣的極度缺水使得當?shù)厝恕懊磕隇檫h道取水誤工約300萬個，還經(jīng)常發(fā)生爭水打架斗毆傷人亡命事件”（18）。每一代林縣人也都曾為擺脫缺水困境做了無數(shù)嘗試，但都治標不治本，并沒能真正改變林縣缺水的現(xiàn)狀。最重要的是，在反復(fù)的期待落空后，林縣人擺脫缺水現(xiàn)狀的信心和決心被一點點消磨，他們潛意識里質(zhì)疑這種改變的可能性。這類想法在后來楊貴被舉報一事中有所體現(xiàn)。舉報人在信中強調(diào)紅旗渠工程只是一個“面子工程”，給林縣百姓“帶來了深重災(zāi)難”（19），他對紅旗渠工程毫無信心。這和劇中林縣人民對于修渠所表現(xiàn)出的熱情與期待大相徑庭。劇本中并沒有點出這個舉報人究竟是誰，筆者推測這個“舉報人”并不單純地只指某一個人，而是一種隱藏在林縣眾人心中對能否引水成功的質(zhì)疑?！肮奈枞饲斑M的是希望，而不是失望”（20）。如果不是楊貴對當?shù)赜兄銐虻牧私猓菬o法將眾人的心理把握得如此準確，更無法在一開始尖銳的質(zhì)疑聲中順利號召大多數(shù)人支持他的決定。他知道眾人的“畏難”心理，因而在號召眾人修渠時盡量簡化問題，直指人們的痛處，最初的修渠動員才能進行得那么順利。

在處理林縣的大小事時，楊貴總有一種天然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他已然將林縣的一切都擔在身上：“民工沒了糧食”，他愁得整夜難以入眠;“工地原料不夠”，他憂得食不下咽。修渠進度快了他怕質(zhì)量跟不上，進度慢了又擔心“拖延時間”。渠修不成他怕，渠修成他也怕……（21）旁人或許可以在修渠的閑暇輕松笑鬧一番，但只要紅旗渠沒有引來水，楊貴即使是笑，也是心事重重。劇中，一次隧道塌方奪走了二十多條工人的生命，工人家屬要向楊貴“討個說法”。就在這次對楊貴的“討伐”中，我們才知曉，原來這位“自打紅旗渠開工就沒有安生過”（22）人，他并不是林縣本地人，他從來都不是修渠的直接受益人。編劇在全劇接近尾聲時才點明此事，于無形中凸顯了楊貴先公后己的形象。楊貴看到林縣人民吃水之難、缺水之苦后亦感同身受并甘愿傾盡全部力量去改變現(xiàn)實困窘，這是他對林縣人民的“憐”。楊貴雖非本地人，卻時刻將林縣的一切掛在心頭，修成紅旗渠、引來漳河水是他生活的絕對重心，由此，一個性格豐滿的楊貴形象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楊貴身上的優(yōu)秀品質(zhì)極大地展示了數(shù)十年來始終為人稱道的“紅旗渠精神”。

①河南省林州市紅旗渠志編纂委員會：《紅旗渠志》，生活·新知·讀書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1995年版，第409頁。

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11）（12）（13）（14）（15）（16）（17）（19）（21）（22）楊林：《紅旗渠（話劇演出本）》，《河南戲劇》 2012年第3期，第78-94頁。

（18）楊貴：《紅旗渠建設(shè)回憶》，《當代中國史研究》1995年第3期，第33-34頁。

（20）巴金：《說真話》，中圍青年出版社2016年版，第1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