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里鎮(zhèn)上萬家童裝企業(yè)，童模需求量巨大。

“來，添添（化名）我們開始拍啦！左?。ㄒ环N舞臺術語），右丁，嘟嘴，眨眼，摸帽子，手打開，走一走，有氣質地走一走！”換上衣服和鞋子，涂好口紅，添添便在媽媽的“指揮”下開始了當天的童裝拍攝。她擺出一個接一個的姿勢，以配合攝影師按下的一次次快門。

今年4歲的女孩添添，是湖州織里成百上千位童模中的一員。若對中國童模有所了解，就不會對湖州織里這個地名感到陌生。于織里而言，童裝和童模是這里最顯著的標識，更是其經(jīng)濟騰飛的密碼。

“在我落筆之時，十二三歲的少女正是美國收入最豐厚的模特兒?！蹦釥枴げㄆ澛凇锻甑南拧返拈_頭寫道。作為童模經(jīng)紀人的父母，從孩子身上找到了商機;童裝店主通過與童模合作，完成了流量與收入的雙贏。童模自己呢？

4月9日，3歲童模妞妞被媽媽踹的視頻在網(wǎng)上迅速流傳，觸怒了眾多網(wǎng)友。雖然妞妞媽媽發(fā)出道歉聲明，解釋說當時踢出去只是想嚇唬孩子，實際力度很小。然而，網(wǎng)友們并不買賬。吐槽的同時，也引發(fā)了大家對于童模行業(yè)的深扒和思考。新民周刊記者歷時多日，實地探訪中國最大的童模基地——織里，打開窺探童模行業(yè)的大門，在那些“童漂”的背后，我們看到了他們光鮮生活背后的殘酷——沒有童年，沒有假期，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拍攝和一沓沓沾染著血汗和淚水的人民幣……

靠童裝發(fā)家致富的小鎮(zhèn)

從織里的晟舍汽車站出來，背后是一塊大紅色的廣告牌，上面赫然寫著“中國織里童裝城”。走在鎮(zhèn)上，每隔三五米便是一家童裝批發(fā)店，成百上千家童裝店密集地分布在這座小鎮(zhèn)的中心區(qū)域。隨處可見的還有那句宣傳標語：“時尚看巴黎，童裝看織里?！蹦恐暗囊磺?，都在彰顯著這座小鎮(zhèn)在中國童裝行業(yè)中的“龍頭老大”地位。

這里的人似乎天生手巧。歷史上，織里織造業(yè)就相當興旺，史料中有“遍聞機杼聲”的記載，“織里”也因而得名。上世紀80年代中期，織里有7 萬多人專門從事童裝產(chǎn)業(yè);21 世紀初，織里童裝年產(chǎn)量達到1.2 億件;在2018年，這一數(shù)據(jù)已增長到14億件，其年銷售額550億元，市場規(guī)模占據(jù)國內童裝市場半壁江山。

記者了解到，織里的“心臟”是兩個童裝城與兩條大馬路。其中一個童裝城叫“中國織里童裝城”，另一個叫“織里中國童裝城”，從名字上便知織里童裝之于中國，地位獨一無二。兩條大馬路就是利濟路和吳興大道，為什么這兩條路最有名？因為做童裝的都集中在這兩條路上，利濟路上是小一點的‘作坊，吳興大道上都是大廠。當?shù)厝艘话惆牙麧飞先膶訕歉叩摹鞣唤凶鳌叭弦弧惫S：一樓是門面，二樓是車間，三四樓是員工宿舍。而坐落在吳興大道兩旁的都是大型童裝廠，馬路這邊是生產(chǎn)車間，對面則是員工宿舍。

在如今電商紛紛入駐的大環(huán)境下，織里童裝產(chǎn)業(yè)如此依賴童模并不難理解。童模拍攝的好壞，甚至能直接決定一家淘寶店的生意好壞。

2008-2018中國童裝行業(yè)市場規(guī)模及增長（單位：億元，%）

2017年中國前十童裝品牌市場份額（單位：%）

中日美童裝人均消費金額對比（單位：美元）

織里到底有多少童裝店？至今沒人能給出確切的答案。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鎮(zhèn)上童裝生產(chǎn)加工單位約13000家，電商7000家，而相關的務工人員更不在少數(shù)?？椑?5萬人口中，有35萬都是外來務工者，他們大多從事與童裝相關的工作。“外來人口多，所以我們這里節(jié)奏很快的，不比你們上海差，凌晨兩三點在我們這吃夜宵的人都很多?！笨椑镦?zhèn)上一家飯店老板對記者說。不過眼下，正值童裝生產(chǎn)一年中的空窗期：上半年春夏裝早已生產(chǎn)完，下半年秋冬裝的生產(chǎn)要等到7月底開工。因此，很多外來務工人員便拖家?guī)Э诜掂l(xiāng)，此時的織里鎮(zhèn)倒顯得有點空蕩蕩。

除了工廠和批發(fā)店，織里能成為全國最大的童裝生產(chǎn)基地，更與它早已形成一整套完備的產(chǎn)業(yè)鏈密不可分。從中國童裝城，再到織里布料一條街上，密密麻麻集聚著數(shù)十家布料店。布料、配飾，再到服裝設計、打版與生產(chǎn)，你能想到的關于服裝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在織里都已形成規(guī)?；?。“千名干部聯(lián)村企，爭當金牌店小二”，這是當?shù)卣谕b城外打出的巨幅標語。具備非常完善的產(chǎn)業(yè)鏈的“織里模式”，曾多次作為小鎮(zhèn)經(jīng)濟騰飛的范本，被新華社以及央視等媒體報道。

和成人服裝一樣，銷售環(huán)節(jié)需要與模特合作。在織里，目前整個童裝產(chǎn)業(yè)鏈中，最重要的那一環(huán)無疑要數(shù)童模。

童模不“放假”

眼下，織里大部分童裝廠正值放假歇業(yè)狀態(tài)，但織里最有名的一批童模仍然在忙碌著。6月底，當記者探訪織里鎮(zhèn)上最有名的攝影基地——“壹號基地”時，發(fā)現(xiàn)這里正在給各個淘寶店家拍攝的小朋友比想象中要多。

4月上旬，當“童模妞妞被打”事件剛剛在網(wǎng)絡上發(fā)酵時，曾使得織里當?shù)氐耐Ｐ挟旓L聲鶴唳。當時像“壹號基地”這樣的攝影基地有過停業(yè)，也一度不讓外人進入，若要進入的話必須上交手機和進行登記。而兩個月后，當記者來到這里，一切似乎恢復了正常。

織里童裝城是織里的“心臟”。攝影/王仲昀

童模在拍攝基地進行拍攝。攝影/王仲昀

從大門走進攝影基地，在步入拍攝區(qū)域之前能看到一個廚房，這里每天制作一些簡餐，每份25元。來此拍攝的童模和家長一般都會在這里用餐，以便吃完直接開工。午飯過后，添添便和媽媽手牽手走到攝影師跟前，商量下午的拍攝計劃，而添添爸爸在一旁負責拎行李。在攝影基地，穿戴洋氣、化著妝、燙著頭發(fā)的小朋友一看便知是童模，人們同樣能夠一眼辨認出誰是童模的父母：媽媽普遍年紀不大，為了讓孩子配合拍攝，需要時刻跟孩子互動，往往手腳并用，表情活躍;爸爸們大多戴著大金鏈子和名表，在孩子拍攝時默默坐在一旁瀏覽手機，或是走到室外點上一根煙。

添添媽媽楊女士告訴記者，自己女兒從今年開始成為一名童模，一開始經(jīng)過熟人介紹，成功和淘寶上的童裝店搭上線?！芭闹闹?，我發(fā)現(xiàn)我女兒還挺有感覺，她也喜歡拍，她擺的每個造型我都很喜歡”。當天并非周末，楊女士帶著添添從幼兒園請假而來，一道來的還有為拍攝工作服務的團隊：大學生模樣的攝影師，協(xié)助童模媽媽一塊逗孩子的助理，以及超市中常見的手推車和一排能夠到處移動的衣架。

事實上，這樣的團隊也是每一位童模拍攝流程的“標配”。如果你是一名新入行的淘寶童裝店主，想要跟織里童模合作，那就先得找好攝影基地與攝影師，帶著當季的新品和童模完成拍攝。

“我這邊今天下午拍到5點半，后面的話不確定，但最晚5點半肯定結束了，一分鐘都不會多。”在添添拍照的間隙，楊女士接到一個業(yè)務合作的電話。記者注意到衣架和推車中約有幾十件衣服，向楊女士問道：“添添一下午拍這么多嗎？”“不多不多，說起來拍到5點半，她要累了的話我們就休息不拍了，不一定非要拍完?！睏钆苛ⅠR回應。

在童模們業(yè)務最繁忙的時候，拍攝時長遠遠不止一下午幾個小時。王泉澤（化名）作為一名專門在織里給童模拍照的攝影師，他告訴記者，有時童模從上午開工，一直拍到晚上，一天下來七八個小時肯定有。“妞妞那件事發(fā)生之前，會有拍到夜里一兩點的時候，但現(xiàn)在好一點了，一般晚上最晚到10點。拍攝還是看小孩狀態(tài)的，要是他不想拍了那我們也只能暫停或者直接收工，不然他狀態(tài)不好拍出來的照片也不行，廠家也不愿要這樣的?！?/p>

在如今電商紛紛入駐的大環(huán)境下，織里童裝產(chǎn)業(yè)如此依賴童模并不難理解。童模拍攝的好壞，甚至能直接決定一家淘寶店的生意好壞。當?shù)匾晃煌b設計店老板表示，目前中國最大的童裝產(chǎn)業(yè)城市除了織里還有杭州，但由于織里是最主要的生產(chǎn)地，做批發(fā)的更多，這意味著童模平時的工作量更大，使得當?shù)氐耐＝o淘寶店家拍照時的收費都是按件收取，而上海杭州等地的童模往往是按小時、半天或一天來收費。

像添添這樣剛入行半年的小朋友，拍攝每件童裝的價格在80至100元不等，當天下午直到5點半，她拍完了最后一件衣服?！懊魈爝€要來拍，后天學校就放暑假了，今年暑假我們不回老家，我女兒繼續(xù)在這邊接單也方便?！边@是楊女士對于添添即將到來的暑假的安排。

如果把織里的童裝產(chǎn)業(yè)看成一棵茁壯生長的大樹，那么童模無疑是這棵大樹上最耀眼的果實。而現(xiàn)在，果實自己也孕育出一套完備的產(chǎn)業(yè)。

“我明明更像迪麗熱巴”

“壹號基地”位于織里鎮(zhèn)的安康西路，夜幕降臨后這條路上略顯冷清，不過攝影基地內部依舊燈火通明。添添這樣4歲左右、身高在1米上下的孩子在童模中屬于“小童”，由于還在上幼兒園，請假相對容易。而晚上來到這里拍攝的童模，大多已經(jīng)上小學，在結束當天的學習后從學校趕來這里拍攝。

9歲的娜拉（化名）和比自己小2歲的妹妹琪琪（化名）是一對“混血童模姐妹花”，據(jù)母親介紹，她們的父親來自中亞。在這里，混血童模并不罕見。當晚，妹妹和媽媽一起，既是娜拉的經(jīng)紀人，又扮演者她的拍攝助理。除了長得像，姐姐的皮膚看上去要比妹妹黑一些。談到娜拉的膚色，母親表示這和女兒的拍攝經(jīng)歷有很大關系?！八綍r主要拍潮一點的，不是那種甜美可愛風格。除了拍潮牌，還會給很多運動品牌的童裝拍。像耐克、安踏、361度這些大品牌都會找我女兒。運動品牌嘛，經(jīng)常要去室外拍，她拍的多了，也就被曬黑了。”

“我也想曬黑一點，太白了不好看?！辩麋髟谝慌孕÷暷钸?。7歲的她，得益于姐姐拍出了名堂，也成了一名童模。這種“前人種樹后人乘涼”的情況，對于當?shù)氐耐＜彝ゲ⒉辉谏贁?shù)。采訪的第一天，記者甚至看到“一家五口齊上陣”：媽媽挺著大肚子，肚子里懷的是三胎，當天拍攝的童模是家里的二女兒，而大女兒之前也做過幾年童模，專程從學校請假來看妹妹拍攝，爸爸則在一邊給大伙遞上飲料和零食。

“這樣的家庭多賺錢?。‖F(xiàn)在很多家庭都這樣，最好老大是個女兒，然后老二來個兒子，這樣不同年齡、性別、身高都有了，接的單子肯定多?！币晃晃磥泶蛩阕屝『⒊蔀橥５膶殝屄詭Яw慕地說道，最近幾天她一直在織里“考察”行情。

“娜拉你要加快節(jié)奏了哦，這都快9點了，你不趕緊拍完我們晚上不要睡覺了”，或許是覺得女兒拍攝時休息太久耽誤了進度，娜拉媽媽在一旁主動拿起了要拍的衣服，催促娜拉趕緊換上?！澳阋ニX的話就睡啊，我和妹妹才不睡呢，我們去KTV！去蹦迪！”娜拉則似乎習慣于在拍攝時與媽媽“斗嘴”，這一點也得到了媽媽的證實：“這小孩特別會說，尤其是在拍照的時候，不僅愛臭美，而且不讓我說她，不讓我站在旁邊指導，我要是指導的話就問我在這干什么呀?！?/p>

同樣是今年“入行”的娜拉，的確比添添這樣的“小童”在“業(yè)務”上更加熟練：她不用大人幫忙換衣服，更不用大人在旁邊指導自己擺姿勢。就在娜拉拍攝的同時，在攝影基地另一邊，記者見到了一位跟娜拉同齡的小男生。記者了解到，當天在“壹號基地”的童模中，這位小男生的拍攝費用最高：如果廠家請他拍攝，每件衣服需要付給他180元。而他的表現(xiàn)似乎對得起他的“身價”，除了自己可以換好衣服，他在每次開拍前能夠自動進入狀態(tài)，甚至會主動跟攝影師說上一句：“好了，來吧?！苯酉氯ケ闶且幻胍粋€動作，每拍完一套動作，他便立馬摘下作為配飾的眼鏡，扔到一邊，又趕忙換一套新衣服。整個過程異常快速而流暢，熟練到這仿佛不是童模。記者獲悉，今晚在織里拍完，他明天和父母趕往杭州，在杭州拍幾天后又要準備暑假去東南亞出國旅拍，一切都已經(jīng)被廠家安排好。

當時間來到晚上10點半，基地內只剩下娜拉一家與攝影師仍在拍攝。聽到攝影師說自己長得有點像Angelababy，娜拉有點不情不愿，“我才不要像Angelababy，我明明更像迪麗熱巴！”

怎樣成為一名童模？

如果把織里的童裝產(chǎn)業(yè)看成一棵茁壯生長的大樹，那么童模無疑是這棵大樹上最耀眼的果實。而現(xiàn)在，果實自己也孕育出一套完備的產(chǎn)業(yè)。

外來人口占到80%的織里，童模及其家長也來自五湖四海，他們帶著自家孩子，懷揣著改變命運的念頭從各地來到此地。前有“北漂”、“滬漂”，現(xiàn)有人將織里的童模家庭稱為“童漂”。

“童漂”之所以匯集在織里，是因為這里具備讓孩子成為童模的一切條件。在鎮(zhèn)上，除了有很多像“壹號基地”這樣的大型童模攝影基地，攝影公司、童模培訓機構也一應俱全。當記者來到當?shù)匾患覕z影公司時，工作人員拿出一臺iPad，里面建有幾十個相冊，每個相冊都是不同的童模照片?！澳阆胍裁达L格的小朋友我們都能給你聯(lián)系上，你只需要把你要拍的衣服，以及要求的童模身高發(fā)給我，我都能給你搞定。”工作人員說道。據(jù)他介紹，這些童模的拍攝價格按單件算的話，從80元到150元不等。當然，公司旗下還有一些“大牌”童模，通常收費是按小時，每小時1000元。

浙江湖州童裝模特培訓基地，里面的小童模有的年收入能達到百萬以上。

至于公司盈利模式，該工作人員表示主要是“兩頭收錢”。其中一頭是童裝店主，如果店主付給童模每件100元，一般他們就會再向店主收取100元。這100元包括攝影師、化妝師與修圖的費用，剩下來的便是公司的利潤。另一頭便是渴望讓孩子成為童模的家長，想要讓孩子的照片有被廠家選中的機會，就必須向攝影公司付費。

此外，當?shù)卮蟠笮⌒资彝Ｅ嘤枡C構也給那些“童漂”家庭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在規(guī)模最大的一家名為“小童星”的培訓機構門外，記者見到了他們的“形象代言人”：一位男生帶著墨鏡，燙著織里的男童模統(tǒng)一的“錫紙燙”，身穿一套巴黎世家的華服。他的簡歷上羅列近年來的模特經(jīng)歷，譬如“織里小童星模特大賽優(yōu)秀選手”等。記者走訪發(fā)現(xiàn)，織里的童模培訓機構主要分為兩類，一種費用相對較低，大約每人每年學費10000元，只提供基礎的“T臺課”或是“平面模特課”;像小童星這種屬于收費較高那一類，年卡售價為20800元，除了基礎課程，記者注意到有一條服務叫作“各大廠商活動優(yōu)先推送權”。一位當?shù)貜臉I(yè)者告訴記者，其實課程內容都差不多，但有些機構能夠幫助童模和廠家之間“鋪路搭橋”，以此定價更高。

“在我們這學習的小朋友，如果想要做童模，我們會讓家長帶著去拍‘?？?，后面我們就直接發(fā)他們的‘模卡給童裝廠家”，“小童星”的接待人員對記者說?！澳？ā?，是一種行業(yè)專業(yè)術語，可以簡單翻譯為“童?？ㄆ?，這套卡片里要有至少一組小孩子的定妝照、身高、體重、年齡等基本內容，其中身高是童模最具識別度的信息?！艾F(xiàn)廠家需要幾位女模特，身高要求80至90厘米和95至100厘米，可長期合作，符合要求的請家長速發(fā)模卡給我，配合好的優(yōu)先推薦?！币贿吀浾吡奶?，接待人員一邊在微信群里發(fā)了一條招募童模的信息。

不過，王泉澤對于這一類培訓不以為然。“我跟你說，你這幾天看到的所有童模，沒有一個是經(jīng)過培訓來到這里的。有的小孩就是天生鏡頭感很好，外面那些培訓都在忽悠人。童模這行業(yè)，真正一夜暴富，賺到很多錢的人當然有，但現(xiàn)在還有上百個童模在家里呆著，可能半年都接不到一單。說到底，還是看天分的。”

除了接受“專業(yè)培訓”和在攝影公司刊登廣告，成為童模還有一種最直接的方法：帶著自己孩子去鎮(zhèn)上的童裝店一家家挨個“推銷”，雖然耗時間精力，但有時也很管用。如今織里童模眾多，選擇的主動權往往在店家手中，讓孩子直接與店家接觸往往會有奇效。添添媽媽半年前用的是這一招，而現(xiàn)在織里最有名的女童模谷歌，當初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入行。

也許每個童模成為童模的方式有所差異，但當不同人被問到為什么要做童模時，記者得到的回答卻高度統(tǒng)一?？椑镦?zhèn)鎮(zhèn)政府宣教文辦主任沈哲婷向《新民周刊》記者表示，“其實很多家長讓小孩做童模，真不是說為了賺多少錢，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孩子變得自信一點。平時拍拍照，走一走T臺，這樣日常生活中走起路來也更有氣質”。而這一說法似乎得到其他人的默認。從童模家長，到攝影基地旁的飯店老板，在談到讓小孩成為童模的原因時，大體上都采用了這一套說辭?！拔矣X得本質上沒什么不同，都是讓小孩感受世界的方式，你們大城市上海的家長平時給小孩報這個班那個班，學下棋，學奧數(shù)，而我們這里選擇讓小孩拍照?！蹦壤赣H對記者說。

童模的未來

“你不是圈里的，你不懂，我一個人都做到這個地步了，怎么可能放棄？”這是4月“妞妞被打事件”過后，有人勸妞妞媽媽放棄時，她作出的回應。在織里采訪的幾天時間里，記者不止一次看到妞妞媽媽依舊帶著妞妞在攝影基地內忙碌著?！版ゆ?，站好！我們開始了！”在攝影基地，妞妞媽媽的畫風的確與其他“小童”的媽媽不太一樣：聲音更大，態(tài)度也更直截了當。

“我看下來覺得妞妞媽已經(jīng)釋懷了，你們隨便怎么說吧，反正她就是繼續(xù)拍她的，但她肯定再也不會動手打女兒。妞妞這件事，一開始對我們肯定是個打擊，但是一段時間過去，好像有‘推波助瀾的效果，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織里童模了，都開始關注我們這里?！蓖跞獫蓪τ浾哒f。

在織里隨處可見的童模培訓機構廣告。攝影/王仲昀

在談到未來打算時，很多家長表示孩子年齡再大一點就不會讓他們繼續(xù)，畢竟學業(yè)更重要，也有少數(shù)家長開始嘗試讓孩子往“童星”方向發(fā)展，會帶著他們去橫店的影視城碰運氣，沒準就能在下一部走紅的古裝劇中尋來一個小角色。

“我當年一開始就是想混演藝圈的，但是后面家里不同意，就還是老實讀書去了，雖然最后書也沒讀好?！苯衲?0歲的董燦（化名）是織里的第一代童模，她向記者講述了當年自己的童模經(jīng)歷：“說起來我也曾經(jīng)算織里最有名的小朋友了，那時候還沒有什么電商，織里都是實體童裝店。很多店都找我拍廣告，現(xiàn)在你看到的吳興大道上那些廣告牌，十年前都是我的照片?！痹诒粏柕皆鯓映蔀橥r，董燦笑著說道：“我的方法是你不會想到的。當時我3年級，陪我同學去面試童模。結果她沒選上，我被店主選上了，當場就讓我換衣服開始拍。拍著拍著，我就這樣出名了?！?/p>

雖然已經(jīng)不做童模很多年，但作為本地人的董燦，生活并沒有離開童模和童裝。父親是織里一家大型童裝廠的老板，自己即將把生意從之前的女裝轉向童裝。她還向記者透露，自己的侄兒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織里最有名的童模，父母都辭掉工作，全程陪伴兒子拍照。

“那馬上暑假就要到了，你侄子暑假怎么安排呢？”記者問道。

“他應該就是繼續(xù)拍，平時上幼兒園都經(jīng)常請假拍，現(xiàn)在肯定更不用擔心了?！?/p>

“那他一周大概拍幾天？一兩天？”

“哈哈哈，一兩天。的確是一兩天，不過不是每周拍一兩天，是休息一兩天?！倍瓲N一邊大笑一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