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婷
常常能聽到媽媽回憶起以前的故事,說我小時候時嘴巴特別甜,偶爾聽到媽媽會抱怨現(xiàn)在的我見了人不會問好,只會低著頭沉默不言。
媽媽大概也曾絞盡腦汁地想過,從小到大我并沒有經(jīng)歷過大不幸,性格怎么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沉悶?
媽媽說,小時候的我很會說話,那大概是會說話不久的時候。那時的我很有禮貌,盡管會說的話不是很多,卻是逢人便問好。院子里的人都喜歡我,喜歡我從糖罐里撈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大抵是歲月無聲從兒時躍向如今,我不記得,媽媽也記不得我都說過些什么話,也不記得有多少人抱過我,逗過我。那時的她,臉上應該滿是幸福而又驕傲的笑容。
媽媽說,小時候的我很懂事。因為爸爸那時在北京工作,所以讓媽媽帶著我去北京玩玩。在準備去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收拾衣物的媽媽突然捂住腹部,汗水與疼痛、眩暈與嘔吐交雜。我呆滯在原地不知所措,不記得當時做了些什么,只記得淚水不停掉落,急促的腳步與地板摩擦發(fā)出聲響,救護車嗚叫著將媽媽帶向醫(yī)院,診斷結果是急性闌尾炎。她安靜地躺在床上,而我安安靜靜地躺在她旁邊。
媽媽說,她醒來時,發(fā)現(xiàn)我兩只小腳丫就在床邊的小護欄上架著。她問我為什么這樣睡,我說我怕踢到媽媽。那一年,我只有三歲,晚上睡覺時喜歡半夜踢人,那是我從幼時到現(xiàn)在都還存留的毛病。
聽到這些的我震驚不已,那是過去的我,很會說話,可幼時的我同現(xiàn)在一點都不像。曾經(jīng)小小的我在醫(yī)院待得無聊都能自己一個人去外面走走,還請陌生人拉著我的手帶我過馬路。
難過的是,越長大,卻越不敢說話;越長大,卻越變得不善交際。他們說,不知什么時候起,我嘴里的糖溶化殆盡,也沒有什么甜言蜜語可講。媽媽說,我變得不太愛作聲了。
他們不曾知道的,是從那年夏天他們把我留給奶奶照顧起,我的脾氣見長,砸壞的東西數(shù)不勝數(shù)。我被刀割傷手指鮮血直流時,都趴在奶奶的肩頭邊哭邊說著想他們,但日思夜想的臉龐卻始終沒能見到。兒時的那惹人喜愛的甜言蜜語就此中斷,沒有了像小溪小河那樣緩緩流淌的景象。
我想我改變的原因,大概就是他們離開家的這一年里,我所有的安全感都丟失在那三百六十五個黑夜里,我所有的膽量都丟失在那三百六十五個傍晚中,我所有的糖都撒在那三百六十五個早晨里。我的糖都被我一顆一顆地弄丟了。
可我想的人黑夜里總是不在,我等的人傍晚了都還不回來,我愛的人早晨起來仍不見身影。
或許我仍然在責備他們的離開,雖然只是一年,卻是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
我仍然想變回以前的樣子,不希望越長大就越沉默,而是要越長大就越熱情,越長大就越活潑。
我正在變回從前的樣子。
請給我一顆糖,一顆能含很久很久的永遠永遠都溶不完的糖。
(作者系湖南省懷化市五中1606班學生,指導老師為唐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