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荷
古調《將歸》散軼已久,哪怕貴為相府千金,我也無緣得見。相傳那是一對神仙眷侶的合力之作,聞者莫不起相思。為了尋到《將歸》遺譜,多少樂癡窮盡韶華卻終是徒勞。據(jù)說,后來有一對璧人得譜而歸,當他們重現(xiàn)古調時,天邊云朵都是并蒂蓮花的模樣……
小丫鬟說三皇子要來相府赴宴時,我正讀著他的詩詞。字句間的氣度如清風朗月,正像他的為人,是我雕花窗外的一抹春色。與他相識,我很歡喜,但這歡喜不曾對旁人說,就像院角那叢薔薇,隱秘地盛開,香色兀自活潑。
作為女眷,我自然不能隨便見客,只在簾后偷偷瞧他的身影,那襲衣袍上的竹葉紋樣還是我繡上去的。席間,父親命我在簾后彈奏琴曲。我知曉父親的心思,他要借機做媒,相府千金與三皇子的姻緣將是奪嫡亂局中的一步穩(wěn)棋。我彈了古調《將歸》,每一聲都是羞于啟齒的女兒心事。
他聽后并無遲疑,只是說了一通“令愛琴藝絕佳”之類的套話,然后很痛快地應了父親的締姻之意。我本該歡喜的,卻在簾后寒徹心扉——他熟識的我并不是現(xiàn)在的我,怎么可以輕易許諾。我仿佛感到自己裂成兩半,現(xiàn)在的我心意順遂,而他熟識的我已被丟棄,流落荒野,無所歸依。
父親家教甚嚴,但我仍喜歡扮作鄉(xiāng)野丫頭的模樣外出游玩。數(shù)年前,我與三皇子相識于江湖,他并不知曉我的身份,只是愿意同我親近。情到深處,我曾戲言: “三皇子當娶名門閨秀?!彼?zhèn)銥槲艺谟?,笑道?“有你足矣。”可他如今這么快就與相府許婚,原來臆想的深情終敵不過權勢的誘惑。
宴罷人散,我在回廊盡頭等他,想聽一句解釋。他為我擦干眼淚,輕聲笑道: “當年我送你的并非《將歸》遺譜,而是我為你杜撰的譜子,天下只此一曲,所以琴弦一動我便聽出是你,自然要應了這門親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