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峻，許亞鋒

（西藏民族大學教育學院 陜西咸陽 712082）

一、引言

“理科”這一術語在不同教育階段有著不同的涵義。在我國基礎教育階段，理科通常是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等學科的統(tǒng)稱，在大學階段則是指理科學科門類，包括數學類、物理學類、計算機科學與技術類、電子信息科學類、地質學類等眾多學科。在西方國家，并沒有與“理科”完全對應的術語，與之相似的是“science”，通常包括物理、化學、生物、地理這四門學科，有些研究者還使用“STEM”“STEAM”“scienceand mathematics”或者“mathemat?ics and science”來關注理科相關主題。

盡管使用的術語不完全一致，但是理科課程及相關專業(yè)對于經濟和社會進步的重要性卻是國際公認的，努力提升少數民族理科教育質量不僅有助于促進民族地區(qū)經濟社會發(fā)展，有利于促進教育公平和社會公平，而且還是一個事關國家科技競爭力的重要命題?；谶@一認識，各國中央和地方政府紛紛加強了對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的目標規(guī)劃與政策支持，以我國西藏自治區(qū)為例，西藏自治區(qū)第九次黨代會明確提出的“五個100%”教育工作目標中有三個都屬于理科教育范疇，分別是“小學數學課程開課率100%，中學數理化生課程計劃完成率100%，中學理化生實驗課程開出率100%”，充分體現了自治區(qū)黨委、政府對理科教育的高度重視。為了梳理國內外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的研究現狀，幫助研究者更好地掌握最新研究成果，有必要對近些年國內外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的研究進展進行評述。

目前在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已有學者開展了文獻綜述研究，僅少數民族數學教育領域，近十年就有多達12篇中文文獻對該領域的研究現狀進行綜述，但這些文獻要么是對相關國內研究進行評述，要么是對學術會議的文獻綜述，無論是研究的主題范圍還是語種范圍都較窄，不利于我們從整體上把握國內外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的研究現狀與最新進展。

基于上述考慮，本文聚焦于中小學理科教育，通過回答下列研究問題分析近十年國內外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的研究進展：

1、近十年國內外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研究呈現出了哪些發(fā)展特征？

2、近十年國內外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的關鍵議題及其研究進展有哪些？

3、國內外研究存在哪些異同之處？

二、文獻的選擇與分析過程

（一）樣本選擇

由于理科教育涵蓋了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地理等多個學科，且涉及內容非常龐雜，要窮盡所有的國內外文獻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既使抽樣文獻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又保證研究具備可行性，本文在采用“理科教育”和“science”作為主要關鍵詞進行文獻檢索的同時，選擇了數學學科這一最具代表性的和研究成果相對較為豐富的理科教育領域進行文獻檢索。分別以字段“民族”與“理科”、“文化”與“理科”、“民族”與“數學教育”、“跨文化”與“數學教育”在中國知網進行篇名檢索，同時分別以“science”與“multicult*”、“science”與“rac*”、“science”與“minorit*”、“mathe?matics”與“multicult*”、“mathematics”與“rac*”、“mathematics”與“minorit*”在Web of Science平臺核心合集數據庫進行篇名檢索，發(fā)表時間限定為2009年1月至2018年12月。然后，將檢索出的文獻按照下列標準進行篩選：一是文獻關注主題須為中小學理科教育范疇，將高等教育、職業(yè)教育、學前教育以及非教育領域的其他文獻排除在外；二是文獻類型須為研究性論文，將研究綜述、會議綜述、快報、書評、新聞、編者按等其他類型的文獻排除在外；三是文獻的語種須為中文或英文，將其他語種的排除在外；四是至少能獲取到文獻摘要或全文中的一種。

經統(tǒng)計，共檢索到中文文獻146篇，外文文獻509篇，按照上述標準篩選后還剩余中文文獻50篇，英文文獻60篇，共110篇。

（二）分析過程

本研究將篩選出的文獻進行摘要和全文分析，提取文獻語種、發(fā)表時間、來源出版物、研究主題、研究方法、研究過程與基本結論等關鍵信息用來回應研究問題。其中，文獻語種、發(fā)表時間以及來源出版物信息非常明確，由研究者分工進行信息提取；研究過程與基本結論的信息提取要求盡可能簡明扼要，突出最重要的研究發(fā)現；研究主題和研究方法的信息提取則是由研究者對文獻進行編碼后完成的。

（三）文獻編碼

兩位研究者首先隨機選取了15篇中文文獻和15篇英文文獻，從研究主題和研究方法兩個方面對文獻進行分析和預編碼，制定出初步的編碼方案。然后，兩位研究者按照編碼方案獨立地對文獻樣本進行編碼，利用Cohen’s k統(tǒng)計計算評分者信度，對不一致的編碼進行討論直至達成一致，并在此過程中不斷修改和完善編碼方案。經計算，研究主題和研究方法編碼的Cohen’s k系數分別是0.81和0.84，說明編碼具有較強一致性。

經過上述編碼過程，確定了最終的編碼方案。本文將研究主題分成教材與其他教學資源、教育評價、課程與教學、理科教育公平、理科師資、理科學習、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理論、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職業(yè)選擇、其他10類，將研究方法分成高階統(tǒng)計、個案研究、話語分析、混合方法、基于觀察和訪談的質性研究、經驗總結、理性思辨、歷史分析、描述性統(tǒng)計、民族志、現象學、敘事研究、扎根理論方法13類。

三、文獻計量分析結果

（一）時間序列文獻統(tǒng)計

近十年的年度發(fā)文量統(tǒng)計結果如圖1所示，可以發(fā)現樣本中每年發(fā)表的文獻并不算多，除了2015年有22篇之外，其余年份均未超過20篇，這當然跟本文的搜索策略有關，以篇名而非關鍵詞甚至全文進行檢索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樣本數。但如果將前后五年的發(fā)文數量進行對比可以發(fā)現明顯變化，2009-2013年期間，五年發(fā)文量共43篇，2014-2018年共發(fā)文67篇，后五年發(fā)文量是前文年的1.56倍。中英文文獻的分別統(tǒng)計結果均符合上述特征，即后五年的發(fā)文量均明顯高于前五年的發(fā)文量，說明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的研究比之前更加受到研究者的關注與重視。

圖1：年度發(fā)文量統(tǒng)計圖

（二）發(fā)文期刊

發(fā)文期刊分析結果顯示，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相關文獻的分布非常零散，在發(fā)文的35種英文期刊和30種中文期刊中，僅有六種期刊發(fā)文量在3篇以上。其中，中文期刊3種：《中國民族教育》發(fā)文6篇，《數學教育學報》發(fā)文5篇，《民族教育研究》發(fā)文4篇；英文期刊3種：《SCIENCE EDUCATION》發(fā)文7篇，《JOURNAL OF RESEARCH IN SCIENCE TEACHING》發(fā)文5篇，《TEACHERS COLLEGE RE?CORD》發(fā)文5篇。文獻分布比較零散一方面說明專門聚焦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的期刊還比較少，另一方面也能夠從側面反映出少數民族理科教育涉及的研究主題較為廣泛，與很多期刊的關注主題都有相關。

（三）研究主題分布情況

研究主題分布情況如圖2所示，涉及的10個研究主題中，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課程與教學、理科師資、理科教育公平4個研究主題的文獻數量位居前列，均超過了10篇。

分語種來看，中文文獻和英文文獻所關注的主題領域既有相同之處，也有所區(qū)別。中文文獻主要集中在課程與教學、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兩個主題領域，這兩個領域的文獻占中文文獻總數的60%。26篇課程與教學類文獻中有18篇是中文文獻，該類文獻通常是結合少數民族學生的文化背景提出針對性的教學策略來提升教學效果，如常寧等人[1]基于維吾爾族傳統(tǒng)地毯和服飾設計開發(fā)具有民族特征的數學教學資源并開展“情景—問題”模式教學設計。29篇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類文獻中有12篇是中文文獻，這類中文文獻通常是以某個地區(qū)或學校的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現狀為切入點，分析存在的問題、找出原因、提出對策，如《少數民族地區(qū)理科教育問題研究——以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縣Z中學為例》[2]、《南疆少數民族學校理科課程教育存在的問題研究——以和田地區(qū)為例》[3]都是典型例子。

圖2：研究主題分布情況統(tǒng)計圖

與中文文獻相同的是，課程與教學、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兩個主題領域也是英文文獻關注的重點領域，與此同時，理科教育公平、理科師資、職業(yè)選擇類主題同樣有較多的英文文獻關注，這五個主題的文獻占英文文獻總數的90%。其中，17篇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研究著眼于不同民族或種族的學生在理科中的學業(yè)表現，并從社會文化、心理、種族、學校制度、教學策略等多個方面探究影響學生理科學業(yè)成就的因素。12篇聚焦于理科教育公平主題的文獻關注了少數民族學生在理科課程、教學設計、課外參與等方面所遭受的各種顯性與隱性不公平，分析不公平背后的深層社會文化因素，例如拜爾公司[4]開展的一項研究探討了女性和少數民族學生在大學STEM課程中代表性不足的問題，關注了學校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理科師資也是英文文獻關注的焦點領域，該領域的研究關注理科教師在少數民族理科教學中的態(tài)度、信念、專業(yè)素養(yǎng)、感知和教學策略等話題，如Rivard&Gueye[5]研究了少數民族教師語言教學能力專業(yè)發(fā)展項目中，理科教師的信念和實踐是如何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的，以及這些信念和實踐在課堂教學中的呈現方式。7篇有關職業(yè)選擇主題的文獻關注的是少數民族學生對理科類課程、專業(yè)和職業(yè)的態(tài)度，并將其與主流民族學生的態(tài)度進行比較，探討差異背后的原因和對未來的影響。

（四）應用到的研究方法

研究方法應用情況統(tǒng)計結果如圖3所示，在應用到的13種研究方法中，經驗總結、理性思辨、高階統(tǒng)計三種研究方法的應用頻數位居前列，應用三種方法的文獻數都大于15篇。

圖3：研究方法應用情況統(tǒng)計圖

分語種來看，中文文獻應用到的研究方法類型較少，且集中分布在經驗總結、理性思辨和描述性統(tǒng)計三種類型，與之對應的是，英文文獻應用到的研究類型分布很廣，除了經驗總結沒有英文文獻應用之外，其余所有方法都有應用，尤其是高階統(tǒng)計、理性思辨、基于訪談和觀察的質性研究使用頻率較高?？梢姡杏⑽奈墨I在研究方法的應用方面存在很大差異，中文文獻主要基于經驗和思辨開展研究，輔以簡單的問卷和訪談調研，而英文文獻則更強調“基于證據”開展研究，根據不同研究問題選擇合適的研究方法，講求研究的科學性和規(guī)范性。

四、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的關鍵議題

通過對文獻研究主題分布情況的統(tǒng)計可以看到，包括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課程與教學、理科師資、理科教育公平、職業(yè)選擇在內的五個研究主題的文獻數量位居前列，可將其視作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研究領域的五個關鍵議題。下面本文將對這五個關鍵議題進行詳細評述，從而能夠對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的研究現狀與進展有更為深刻的理解。

（一）少數民族學生理科學業(yè)成就與歸因

少數民族學生的學業(yè)成就與歸因研究一直是少數民族教育領域的核心話題，少數民族理科教育也不例外。對主題分布情況的統(tǒng)計結果表明，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類研究所占比例最高（占所有文獻數的26.4%），無論中文文獻還是英文文獻對少數民族學生理科學業(yè)成就與歸因都非常關注。

關于不同民族和族群學生在理科學業(yè)成就方面的差異，大量的實證研究結果表明，一個國家主流民族和族群學生的理科學業(yè)成就通常都會高于少數民族和族群學生的理科學業(yè)成就。馬啟龍等人[6]對甘肅省某民族中學的理科考試成績統(tǒng)計發(fā)現，少數民族學生理科課程的及格率在15%至40%之間，遠低于同地區(qū)的漢族學生。馬合木提·木沙和阿巴拜克熱·買買提[3]對南疆少數民族學生的研究、汪江等人[7]對云南玉溪少數民族學生的研究、黃沛華[8]對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研究都揭示了相同的研究結果。類似地，西方研究者的研究表明，在白人作為主流族群的歐美國家，拉美裔、黑人和亞裔學生的科學課程學業(yè)成就會顯著低于白人學生[9]，這種差距在幼兒園和小學早期階段尤為顯著，不過隨著年齡和年級的增長，各族群學生與白人學生間的學業(yè)成就差距會出現明顯分化。黑人與白人學生間的科學學業(yè)成就差異基本保持不變，拉美裔與白人學生間的科學學業(yè)成就差異則呈現縮小趨勢，亞裔學生到了小學高年級和初中階段就逐漸縮小與白人學生間的科學學業(yè)成就差距，甚至實現趕超[10]。但研究同時也表明，族群間的學業(yè)成就差距在數學課程上卻有著另一番景象，亞裔學生的數學學業(yè)成就通常會優(yōu)于包括白人在內的其他種族學生，而白人的數學學業(yè)成就則優(yōu)于拉美裔和黑人學生[9]。

那么應該如何解釋上述現象呢？毫無疑問，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學業(yè)成就的歸因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問題。Quinn&Cooc[10]將影響少數民族學生理科成績的因素歸納為三點：一是學生的社會經濟地位，社會經濟地位高的學生往往比社會經濟地位低的學生表現更好，而少數民族學生通常屬于后者；二是學校質量，少數民族學生獲得優(yōu)質學校資源的機會相對較少；三是學生的數學和閱讀技能，理科課程在學習過程中需要學生具備較好的數學和閱讀水平，少數民族學生由于語言方面的劣勢，通常在這方面不具備優(yōu)勢。Curran&Kellogg[9]則引入了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和發(fā)展階段理論來解釋少數民族學生的理科學業(yè)成就，強調學生的個體因素、家庭因素、社區(qū)因素和學校環(huán)境等因素共同影響了學業(yè)表現。Cheema&Kitsantas[11]、Chang等人[12]、馬佳與何偉[13]的研究都可以視作對上述觀點的印證，它們分別證實了學生的自我效能感、家長的學校參與程度、教師教材教法等因素的影響。

綜上，作為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研究的核心領域，學業(yè)成就與歸因研究雖然取得了一些成果，研究者也就某些問題達成了共識，但理科學業(yè)成就這一問題的復雜性決定了研究者仍需要對此不斷探索。

（二）少數民族理科課程與教學

課堂是教學的主陣地，課堂教學的質量對于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的成敗起著關鍵作用。因此本研究的統(tǒng)計結果顯示，課堂教學中涉及的課程標準、教學方法與策略、教師專業(yè)能力、教材等諸多要素都得到了研究者的關注。課程與教學作為其中的重中之重，自然受到了研究者的格外重視。

很多國家都制定了數學和科學課程的國家標準，地方政府根據國家體制和法律賦予的權利執(zhí)行國家標準或者制定本地的地方課程標準。然而，無論采取何種方式，少數民族學生與主流民族學生間的文化與語言差異都使他們在課程學習時處于不利地位。Subramanian[14]將少數民族學生學習數學課程時的不利條件歸納成文化、語言、教師、紀律、環(huán)境等多個方面。在文化方面，他認為脫離少數民族現實的假想數學問題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例如對于少數民族學生而言，幾何中的概念、負數的概念和代數表達式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抽象符號。在語言方面，許多教室里的孩子們有著不同的語言背景，而教育部門卻選擇忽視這一事實，選擇某種官方語言作為學校里的教學語言，在缺乏語言舒適度的情況下，少數民族學生很難積極參與數學學習，因為他們需要先解決語言問題。另外，師資薄弱、紀律松散、環(huán)境惡劣等因素也是少數民族學生面臨的不利因素。為此，他提出了兩種解決方案，一種方案是根據少數民族的語言與文化特征重新設計學校的課程，另一種方案是從側重于以練習為基礎的傳統(tǒng)課程轉向強調與實際生活相結合的有意義學習。

上述兩種解決思路目前在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特別是數學教育領域都已經得到了廣泛重視。前者的典型代表是民俗數學領域，研究者注重從歷史和文化的視角出發(fā)，強調通過挖掘少數民族數學教育資源讓學生掌握數學的本質。例如，宋乃慶團隊[15]的研究認為少數民族數學教育中存在的語言困難、思維方式差異、價值取向差異等問題可以通過克服文化差異、實現教育回歸的思路解決。后者的典型代表則是Naidoo[16]開展的一項旨在探討數學教育中教師如何面對語言與種族多樣性的研究。該研究通過對22名數學教師進行問卷調查和半結構化訪談，收集2012-2013學年和2013-2014學年的定性數據，發(fā)現教師在數學課堂中靈活運用圖表、課堂演示、語碼轉換、詞典、游戲、小組作業(yè)、期刊寫作、圖書館、資源站和視頻等策略能夠解決語言和種族多樣性問題，并將其歸納為“強化課堂環(huán)境：讓學習變得有意義”“強化課堂共同體：擁抱多樣性”“賦予學習者權力：給予學習者發(fā)言權”三大策略。類似地，Ahn等人[17]以美國與日本兩所少數民族高中為例，探討少數民族學生數學教學的成功策略，結果表明“在講授抽象概念和規(guī)則之前，利用學生已有的經驗，運用多感官方法進行教學”“在介紹新知識點之前，使用熟悉的日常用語”“將識字融入教學”“通過探究過程引導學生成為批判性思考者”“在關愛社區(qū)中與學生和同伴建立信任關系”等策略都可以幫助少數民族學生更好地融入數學課堂。

總之，課程與教學主題的研究是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研究者關注的焦點之一，并且針對少數民族學生的文化和語言差異等問題，國內外數學教育領域的研究者已經在民俗數學、教學策略等方面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能夠為其他理科教育領域的研究與實踐提供有益借鑒。

（三）少數民族理科師資

教師的專業(yè)水平是課堂教學質量的關鍵因素，也是影響少數民族理科教育質量的重要因素，少數民族理科師資研究因而得到了研究者的重視。從研究內容分布情況來看，已有研究主要關注教師的跨文化教育素養(yǎng)、雙語教學能力與提升、學科教學知識三個方面的內容。

教師的跨文化教育素養(yǎng)對于克服少數民族學生在學校理科教學中的不適應、緩解少數民族背景的學生與學校文化間的沖突有著重要意義[18]。社會文化視角為解決該問題提供了有益的解釋，該視角將學習視作一種意義的創(chuàng)造和合作探究的過程。Piliouras&Evangelou[19]從社會文化視角出發(fā)探究了兩位希臘教師在一所移民學校開展科學課程教學時的跨文化教育素養(yǎng)，分析了科學教師“跨越文化邊界”的教學策略。Huang等人[20]則調查了我國臺灣臺東縣小學科學教師的跨文化教育素養(yǎng)，結果表明雖然教師對跨文化教育的認知程度較高，但在實際開展跨文化教學的能力上還存在一定差距。

教師的雙語教學能力在多種語言民族地區(qū)的理科教育中至關重要，中英文文獻對此都給予了關注，焦點集中在如何提升教師的雙語教學能力。例如，李澤林與侯馨茹[21]分析了民族地區(qū)雙語教師培養(yǎng)體制方面存在的問題，提出了拓寬培養(yǎng)模式、改革培訓方式、加大政策支持等對策建議。Ri?vard&Gueye[5]則基于一個教師專業(yè)發(fā)展項目的實踐，探討了少數民族教師在科學課堂中如何將語言教學與科學教學相結合開展教學活動，分析教師的信念和實踐是如何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的，以及這些信念和實踐是如何在不同的課堂中實施的。

作為教師最核心的知識，學科教學知識（Peda?gogical Content Knowledge，PCK）與少數民族學生的理科成績之間有何關系？弄清楚這個問題對于我們理解理科教師的專業(yè)能力與學生學業(yè)表現間的關系、提升教師的專業(yè)素養(yǎng)都有重要價值。Kanter& Konstantopoulos[22]的研究發(fā)現，教師的學科知識和學科教學知識與少數民族學生科學成績的提高有關，為教師的學科教學知識在少數民族科學課堂中的重要性提供了實證依據。

綜上，理科師資研究主要關注的是教師的專業(yè)能力和專業(yè)發(fā)展，研究結果對我們理解少數民族理科教師的能力結構和專業(yè)發(fā)展水平有積極意義，但對于教師尤其是面向少數民族學生的教師而言，專業(yè)精神、教育理念、師德等對于教師樹立正確的事業(yè)觀、教育觀、學生觀具有重要價值，目前這方面的研究還比較少。

（四）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公平

關注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公平的文獻以英文文獻為主，此類文獻既關注到了正規(guī)教育中涉及的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公平問題，還關注到了非正規(guī)教育中的理科教育公平問題。前者的研究范圍包括學校所獲取的資金、教師資源、種族間的隔離以及社會經濟狀態(tài)對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公平的影響。如Berends&Penaloza[23]在回顧了美國30年來不同族群學生的入學情況后，得出美國學校的種族隔離不斷增加的結論，進一步的研究表明學校種族隔離的增加程度與不同族群學生數學成績的差距相對應，其影響甚至超過了學生的家庭背景。后者的研究范圍包括在教育公平視角下考量科學博物館、科學中心等非正式科學機構的設計與應用。如Dawson[24]利用布迪厄的理論框架分析了低收入、少數民族群體在非正規(guī)科學教育機構（如博物館、科學中心等）中的感受和遭遇，結果表明這些非正式科學教育機構的目標人群應具備的科學知識、語言技能和經濟水平，與少數民族學生并不相符，從而使它們不適合少數民族學生。

相較于英文文獻，專門關注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公平的中文文獻僅有1篇。應當看到，我國為包括理科教育在內的少數民族地區(qū)教育事業(yè)發(fā)展出臺了很多優(yōu)惠措施，涉及政策、資金、人員等多個方面，如何從教育公平的視角出發(fā)關注這些措施在理科教育中所發(fā)揮的作用尚有待研究者關注。

（五）少數民族學生理科職業(yè)選擇

為了提升本國的科技競爭力，世界各國都很重視培養(yǎng)學生的科學興趣，鼓勵學生追求科學職業(yè)，但已有研究發(fā)現，一些少數民族人群在科學職業(yè)上的代表性明顯不足[25][26]。

為了解釋該現象，研究者針對少數民族學生理科職業(yè)選擇這一主題開展了持續(xù)研究。一種主流的看法是少數民族學生早期的職業(yè)抱負和對待科學的態(tài)度是影響他們選擇科學職業(yè)的關鍵因素[27]，但Dewitt等人[28]卻發(fā)現了巴基斯坦和孟加拉裔英國人中存在著的“抱負-成就悖論”現象，即盡管巴基斯坦和孟加拉裔英國學生及其父母有很強的科學職業(yè)抱負，但他們在科學上的成就和進步速度與他們的抱負并不匹配。除了職業(yè)抱負外，還有研究者關注了人們對理科從業(yè)人員的刻板印象在少數民族學生理科職業(yè)選擇中的影響，例如在西方國家，科學家的典型特征被刻畫成“白人、男性、中產階級”[29]，這種刻板印象不利于少數民族學生對科學職業(yè)的認同。另外，Chang等人[30]發(fā)現對于擁有較高科學領域認同的學生而言，如果他們的負面種族經歷越多（如聽到教師表達有關種族/民族的刻板印象），他們就越可能逃離科學專業(yè)。

總的來看，少數民族學生的理科職業(yè)選擇已經被各國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提到了一個很高的戰(zhàn)略地位進行考慮，但仍有諸多問題有待解答。例如，同為亞裔英國人的華人和印度人，為何沒有發(fā)現巴基斯坦和孟加拉裔英國人中存在著的“抱負-成就悖論”現象？再比如，我國眾多少數民族學生的理科職業(yè)選擇情況是怎樣的，背后的影響因素又有哪些？諸如此類的問題都還有待回答。

五、總結與建議

（一）研究總結

通過研究，我們可以對本文伊始提出的三個問題進行解答。

1、近十年研究呈現出的發(fā)展特征

根據文獻計量分析結果，近十年國內外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研究呈現出三個主要發(fā)展特征：一是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的研究愈發(fā)受到研究者的重視，在限定搜索范圍的情況下，年均發(fā)文量超過10篇；二是少數民族理科教育涉及的研究主題較為廣泛，涉及的10個研究主題中，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課程與教學、理科師資、理科教育公平4個研究主題的文獻數量位居前列；三是應用到的研究方法多樣，其中量化研究與質性研究類文獻共占50.9%，經驗總結與理性思辨類文獻占45.5%，混合方法研究類文獻占3.6%。

2、關鍵議題研究進展

本文對五個關鍵議題的研究進展進行了分析。少數民族學生理科學業(yè)成就與歸因研究結果顯示，除亞裔美國學生在數學課程中表現優(yōu)異外，一個國家主流民族和族群學生的理科學業(yè)成就通常都會高于少數民族和族群學生的理科學業(yè)成就，為了解釋這一現象，研究者從學生個體因素、家庭因素、社區(qū)因素以及學校環(huán)境等方面進行了多角度的闡釋。

少數民族理科課程與教學議題的研究將少數民族學生在理科課程學習中的不利因素歸納成文化、語言、教師、紀律、環(huán)境等多個方面，提出要根據少數民族的語言與文化特征重新設計學校的課程，強調與實際生活相結合的有意義學習。目前國內外數學教育領域的研究者已經在民俗數學、教學策略等方面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能夠為其他理科教育領域的研究與實踐提供有益借鑒。

少數民族理科師資議題的研究主要關注了教師的跨文化教育素養(yǎng)、雙語教學能力與提升、學科教學知識三個方面的內容，分析了少數民族理科教師的能力結構、專業(yè)發(fā)展水平和形成機制，但已有研究對教師的專業(yè)精神、教育理念、師德等還缺乏足夠關注。

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公平議題的研究以英文文獻為主，國內相關研究還比較匱乏。已有研究既關注到了正規(guī)教育中涉及的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公平問題，包括學校所獲取的資金、教師資源、種族間的隔離以及社會經濟狀態(tài)對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公平的影響，還關注到了非正規(guī)教育中的理科教育公平問題，關注在教育公平視角下考量科學博物館、科學中心等非正式科學機構的設計與應用。

少數民族學生理科職業(yè)選擇議題的研究發(fā)現，一些少數民族人群在理科職業(yè)上的代表性明顯不足。針對該現象，研究者普遍認為少數民族學生早期的職業(yè)抱負和對待科學的態(tài)度是影響他們選擇相關職業(yè)的關鍵因素，但也有研究者發(fā)現了部分族群中存在著的“抱負-成就悖論”現象。另外，對理科從業(yè)人員的刻板印象、少數民族學生的負面種族經歷等也會影響少數民族學生的理科職業(yè)選擇。盡管少數民族學生的理科職業(yè)選擇已經被各國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提到了一個很高的戰(zhàn)略地位進行考慮，但對于職業(yè)選擇的影響因素、“抱負-成就悖論”現象的原因分析、我國少數民族學生的理科職業(yè)選擇情況等問題都還有待繼續(xù)研究。

3、國內外研究比較分析

文獻計量分析和對關鍵議題相關文獻的內容分析結果表明，國內外研究者對少數民族理科教育領域的相關研究議題都愈發(fā)重視，后五年的發(fā)文量均明顯高于前五年的發(fā)文量，并且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課程與教學兩個主題領域同為國內外研究所關注的重點領域。

除了這些共同特征外，國內外研究也存在一些明顯差異。首先，在研究主題分布方面，國內研究主要聚焦于學業(yè)成就及其歸因、課程與教學兩個主題領域，國外研究除了這兩個領域外，還對理科教育公平、理科師資、職業(yè)選擇三個主題的研究較為關注。其次，部分國內研究缺乏理論框架指導，對科學問題的提煉不夠，進而導致研究的深度和學術價值有待加強。第三，在研究方法的應用方面，國內研究主要基于經驗和思辨開展研究，而國外研究則更重視研究的科學性和規(guī)范性，多為“基于證據的研究”。

（二）未來研究建議

第一，研究范圍覆蓋更多國內外少數民族。由于每個少數民族的歷史、文化、社會背景等方面存在差異，適合所有國家和所有少數民族的研究理論是不存在的，因此需要對更多國內外的少數民族理科教育展開研究，在此基礎上尋求共同規(guī)律，找尋彼此差異。

第二，加強對薄弱主題的研究。對于國內研究而言，拓寬研究主題，加強對理科教育公平、理科師資、職業(yè)選擇等薄弱主題的研究非常有必要；國外研究雖然研究的范圍相對更廣泛，但是對于學業(yè)成就歸因、理科教師的專業(yè)精神、教育理念與師德、不同族群學生職業(yè)選擇的影響因素等主題仍有待深入研究。

第三，提升國內研究的學術性、規(guī)范性與科學性。很多國內研究以經驗總結和理性思辨為主，并且研究重實踐輕理論，這不利于構建與完善符合中國實際的少數民族理科教育理論，未來研究需要在研究的理論性與規(guī)范性上下功夫。

（三）本研究存在的不足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主要體現在研究樣本的選擇上，受限于研究精力，本研究選擇部分中英文關鍵詞在數據庫中進行篇名檢索，這雖然降低了研究的工作量，但卻使樣本數量大為減少，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了研究結論的通用性和推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