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苑
2016年夏季,我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一個移民小鎮(zhèn)做教育實習。一天課間,一個名叫Ashley的四年級女孩突然湊到我耳邊問:“Yuan, I heard that people are dying from high fever and vomiting in China, is that true?”(苑,我聽說中國有人因高燒而死、嘔吐而亡,這是真的嗎?)我驚訝不已,急忙和她解釋中國現(xiàn)在并沒有這樣可怕的流行傳染病,告訴她中國有專業(yè)先進的醫(yī)療設(shè)備,但她一臉不可置信。下班后,我的牙買加裔朋友熱情地帶我出入超市,指著最普通的餅干、飲料、薯片,激動地問:“你看,中國有這些嗎?”而她的弟弟Vijay饒有興趣地問我:“中國現(xiàn)任的皇帝,是誰?”
在那個樸素、封閉的移民小鎮(zhèn),一直以來自詡外語不錯的我,第一次感到了跨文化交流的阻力,第一次以個人身份面對世界另一端的人們對中國的偏見和誤讀,第一次感到了外語人在新時代下的五四精神:那就是守護住自己的一份民族文化定力。作為小鎮(zhèn)上唯一黑頭發(fā)黃皮膚的中國人,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與使命感。這種壓力源于我身上不可磨滅的民族印記,我告訴自己,一定要讓這里的人看到中國真正的樣子。于是,經(jīng)過老師的同意,我給高中部的孩子們做了有關(guān)中國歷史、地理、教育的演講,給小學部的孩子上中文課,給他們講中國的故事。這段經(jīng)歷告訴我,民族文化定力就是敢于面對阻力,努力去講好中國故事,即使形單影只,也要有中國外語人的擔當。
回國后,我加入了央視國際頻道快樂漢語欄目,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外國友人一起,講述中國漢字的前世今生,傳播中華民族的價值觀。這份工作使我懂得,樹立民族文化定力,需要的不僅僅是面對外來阻力的勇氣,還要有傳承和發(fā)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定力。當我在錄制中因為脫口而出一句英語卡殼,當我對嘉賓老師提出的詩詞典故感到陌生,我都會陷入深思:如果我對中國自己的傳統(tǒng)文化變得無知,還何談民族文化定力?作為和世界舞臺共生的外語人,我又可以為傳統(tǒng)文化做些什么?
幸運的是,我有和國樂的緣分,二胡已經(jīng)伴我走過了十五個春秋。在學校,我幸運地遇到了和我一樣無可救藥地熱愛著國樂的一群人——民樂團。2016年,我們向北京市大學生音樂節(jié)發(fā)起沖刺。于是,我們這群只識簡譜的非專業(yè)、非特長生樂手,接過了高難度的五線譜曲譜,在寒冷的冬夜穿著羽絨服,縮在排練室、走廊里甚至是廁所里,抱著古箏、琵琶、笛子、二胡,一遍遍打磨著怎么也練不下來的快弓,虔誠地在本子上一筆一劃畫著正字,直至達到指揮要求的一百遍。周六早晨四個小時,周日晚上四個小時,周中無止境的單練和加排,所有人的手指都磨破了皮,生了厚厚的繭子。但是,我們不覺得苦。當一個人,一群人全心全意地打磨一件事,發(fā)揮天賦,追隨熱情,不一定創(chuàng)造財富,但一定能收獲幸福。2016年11月,經(jīng)過幾個月的魔鬼訓練,我們?yōu)楸蓖猥@得了歷史上首個大學生音樂節(jié)民樂金獎;2017年孔子學院成立十周年的文藝演出結(jié)束之后,一位觀眾說我們演奏的樂曲顛覆了她對民樂的看法;同年十月,民樂團前往歐洲進行巡回演出,大家懷中緊緊抱著中國琴,跨越大洋,走向了世界?!白屖澜缏牭絿鴺返穆曇簟睂Ψ菍I(yè)選手來說,好像是一個太過遠大的夢想,但是,經(jīng)過那些笑淚相伴的日日夜夜,我們做到了。也許,非專業(yè)的我們注定無法到達中國藝術(shù)舞臺的中心,也許在守護國樂的路上,我們所能貢獻的注定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但那又何妨呢?我們所堅守的,是流淌在血液里,銘刻在靈魂中的民族文化印記啊。中國文化守護巍巍華夏千年,孕育了大河兩岸的中華民族,而在波云詭譎,價值觀混雜的當代國際社會,應(yīng)當由我們來守護自己的民族,守護這民族血脈中的文化印記。
中國文化守護巍巍華夏千年,孕育了大河兩岸的中華民族,而在波云詭譎,價值觀混雜的當代國際社會,應(yīng)當由我們來守護自己的民族,守護這民族血脈中的文化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