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述務
新近一期《開放時代》刊載了討論“中國話語”的一組專題文章,丁耘就學術“中國性”問題發(fā)表了看法。
丁耘說,為方便考察,可以將新時期以來的中國學術分成三個二十年。改革開放以來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二十年,同時還要展望一下未來的二十年。
20世紀80年代是一個對未來有憧憬的過渡年代。它有許多的可能性。后來的歷史發(fā)展展開了其中的一些可能性,但是以犧牲另外一些可能性為代價。中國學術界自身的轉型,是從20世紀 90年代開始的。當時有一個概括叫作“從思想到學術”。當時的想法是把學術和思想結合起來,做到有學術的思想和有思想的學術。這是美好的設想。歷史告訴我們,后來學術和思想是相互錯失的,漸行漸遠??梢哉f,方法失去了問題,問題失去了方法。方法沒有問題只有課題,帶方法走的是課題不是問題,而且絕大多數(shù)課題是可以通過方法自我再生產的。
課題和問題意識,在學術上不可能分離,但現(xiàn)在的課題太小。一些文科本科生,給自己立一個所謂前沿的小課題,二手文獻有,但是有限,幾乎不需要太多的預先學習的積累,沒有問題意識的引導,很容易有虛假的研究成就感。這樣下去,大的問題很快就會被驅逐出文科。而大的問題意識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現(xiàn)在沒有辦法變成學術范式,只能是綱領性的設想。
20世紀90年代是學術化、規(guī)范化的時代。21世紀頭十年是課題化與國際化的起步階段。近十年來大學的科研與教育的國際化取得體制支持而狂飆突進。中國正面臨歷史上最大的留學運動,也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留學運動。留學生源源不斷地回來,過不了多久,就會把本土培養(yǎng)的學生擠到邊緣去,大換血。這是這個世紀以來的波瀾導致的,溯因當然遠不止今日,還有發(fā)表中心主義、國際學刊的崇拜、教學體系激進的美國化,等等。
丁耘說,當前最大的危機是,中國思想的問題意識和學術課題生產再生產的體系非常明顯地分離了。這個分離的趨勢,現(xiàn)在還看不見有扭轉的可能性。如果這個趨勢不扭轉,中國學術界將名存實亡,整個學界認同的是西方的某些學派。
關于未來二十年和三十年的中國學術的總體判斷,可以有幾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留學運動的影響達到頂峰,中國學術界全部換血。這是學術和教育上的休克療法,也就是中國學術史的又一次大斷裂。
第二種可能是中國思想自身的問題意識不絕如縷,且能轉化成各層次的學術議題,重建中國學術的學術主權和自主性,學術共通性可以再生產。這個局面,我稱之為“學術上的再建國”。這非??捎F(xiàn)在看上去,實現(xiàn)的可能性,或無曲折地實現(xiàn)的可能性會小一些。
第三種可能,就是第一種可能成為學界主流,第二種可能是學界的邊緣。后一種雖處邊緣,但仍在學界,且不止一種模式。
丁耘期望中國學術未來能做到:首先,現(xiàn)實問題化;其次,問題學術化;第三,學術自我批判與整合化。所謂現(xiàn)實問題化,就是說最大的問題意識來源于現(xiàn)實。所謂問題學術化,就是要為問題的提出和回應找到學術方法。為問題找到方法,而非僅僅大而化之地闡釋與空想。同時,學術要有一個自我的批判,即學術一方面要不斷自我檢討、綜合,同時要以學術的方式檢討學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