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金龍

（中央美術學院，北京 100102）

一、博物館展示空間的發(fā)展簡述

博物館最早是供奉希臘女神繆斯（Muse）的“繆斯館”，它涵蓋了人類所有社會與文化的最高成就，是可供各界學者從事研究的場所。中國最早的博物館起源于 1905年，創(chuàng)始人是張謇，他是清末的狀元，后來創(chuàng)立了南通博物苑，奠定了博物館事業(yè)的先河。博物館的原型要素分別是收藏、征集、典藏、陳列、研究、運營、傳播、公益、轉化、保管、公共服務、教育、欣賞、娛樂、藝術價值等。傳統(tǒng)博物館的類型比較常規(guī)化，包括歷史博物館、自然博物館、科技博物館、軍事博物館、人文博物館等這幾大類別。

阿爾法·奧馬爾·科納雷曾說過：“傳統(tǒng)博物館與我們現(xiàn)在關注的東西不再和諧一致，它在僵化我們的文化，使許多產品面臨死亡，而且使其喪失了浸透著人類精神的精華部分?！笨萍{雷所闡釋的正是對傳統(tǒng)博物館展覽空間設計的批判，應該將傳統(tǒng)展覽方式的壁壘打開，“破除空間格局”的界定，還原文物跨越時空的本真。當代的博物館類型變得更加小眾，比如失戀博物館、玻璃博物館、泡面博物館、信不信由你博物館等等。博物館展示方式多為LED 顯示屏、全息影像技術、VR和AR體驗、新媒體交互等。新技術已經拓展出自然運動、手勢與設備進行交互的功能，即通過語音和面部微觀表情來讀取用戶的情緒狀態(tài)。藝術家、設計師在實驗人機交互，圍繞指令圖形界面，來闡釋自然運動界面的形成，從而轉向新技術。與此同時，博物館空間的發(fā)展趨勢從觀看到體驗、從接受到傳播、從實物到跨媒體、從單項到多向進行無限延伸。當代博物館是基于傳統(tǒng)博物館而衍生出的更多的小眾博物館，未來博物館會更加開放，從功能屬性上不再界定。因此，博物館的體制機制以及存在的“基因”發(fā)生著改變。未來博物館應該破除空間的限定、擺脫傳統(tǒng)媒介的“鉗制”，呈現(xiàn)一個自由開放式的“混合型”（Hybrid）敘事空間。

二 、博物館敘事空間的概述

“敘”在文字的表述中有“敘述，記敘”之意?！笆隆庇小笆虑椤⒐适隆钡囊馑肌６皵⑹隆?，就是敘述一件事情、一個事件、一段情感。羅蘭·巴爾特曾在《敘事作品結構分析導論》中寫道：“世界上敘事作品之多，不計其數(shù)，對于觀者參與來說，任何材料都可以進行敘事，而敘事的方式又很廣泛”。羅蘭·巴爾特指出敘事的方式和它所屬的維度很廣，博物館的敘事空間也應有其變化所在。如何界定“空間”？在物理學中，空間是無邊際的三維存在，物體和事件發(fā)生在指定空間中，才能產生相對的位置方向；空間是建立在維度范疇領域的一個單元，而空間維度的輕重緩急，可以創(chuàng)造滋生情感。敘事空間包括敘事媒介、敘事手段、敘事結構，要有機地將敘事的主題與空間展示手段融為一體，相得益彰。因此我們常說的敘事空間在文本中所指的是媒介的選擇、故事的設置，而敘事在藝術中試圖通過再造想象對創(chuàng)造的復建。在敘事空間中可分為視域、境域和場域。視域是指人的視線所能波及到的范圍，隨著個體的移動進行無限延伸。而場域相對范圍更大一些，一般泛指空間所承載的“容器”，在社會學來講，是對于人行為的一種觀念。

博物館敘事空間的觀展模式分為順序觀展、倒敘觀展和線上觀展。順序觀展是按照傳統(tǒng)的展覽布局方式，按照設計師規(guī)劃的線性敘事關系，從展廳入口左進右出形成的順時針觀展路線，在原有的敘事腳本背景下，創(chuàng)造出一種空間意境。倒序觀展是由于博物館的獨立展廳有入口和出口，游客會根據(jù)自己的需求或者以自由隨機的狀態(tài)，從出口進入觀展，這樣形成的觀展方式也會改變原本的規(guī)劃路徑，形成自由、散點、倒敘的觀展方式。線上觀展是基于網(wǎng)絡用戶體驗觀看展覽的方式，或者借助VR 眼鏡設備來實現(xiàn)虛擬現(xiàn)實的觀展路徑。當代的博物館展覽試圖開始進行空間解蔽，每個展廳如同一個單體的盒子，將四壁打通，每個空間相互連接，相互貫通，使博物館敘事空間蔓延到整個場域之中。

三、博物館敘事空間的視覺構成要素

敘事空間的視覺構成要素首先就是物理空間，伴隨著故事發(fā)展所形成敘事為線索，按時間先后順序陳列文物、雕塑、場景和新媒體交互裝置。通過視覺圖像、色彩、字體、聲音、照明營造形成“空間磁場”現(xiàn)象，將文物圖像媒介與空間展示有機相融，使其渾然一體，從內心有感而發(fā)“六根互用”形成以劇場為核心的混合型“空間游牧”（Space Nomadic）狀態(tài)。

（一）敘事空間中的“圖像”

博物館敘事空間的圖像語言，主要表現(xiàn)為靜態(tài)與動態(tài)畫面。構成敘事空間圖像畫面的基本元素是點、線、面、肌理、材質等。而圖像的視覺內容則是根據(jù)展陳大綱來設定，結合視覺形式構成語言生成靜態(tài)與動態(tài)的圖像。在平面空間中，圖形是由邊界圍成相對封閉的區(qū)域，用于表現(xiàn)一個具象事物或抽象形態(tài)。圖形可以分為具象形、抽象形、幾何形。圖形強調了事物的輪廓特征，而弱化肌理和結構，簡潔的形狀能夠快速地得到理解和辨認，在設計中可用于表現(xiàn)各類符號以及標志。因此，展示界面設計也追求視覺元素之間的協(xié)調統(tǒng)一。比如福建省龍巖市客家祖地展廳，在空間的立面版式設計上，充分運用大量的圖形符號語言，結合多媒體科技手段打造客家文化示范廳，這樣的展示陳列形式體現(xiàn)著視覺元素在空間中的作用、規(guī)劃和跨媒介的呈現(xiàn)方式。

（二）敘事空間中的“文字”

“文字”語言作為一種純文本的藝術包含很多，如字體設計、版式設計、腳本設計等。博物館敘事空間的文本在視覺設計界面上，呈現(xiàn)的藝術效果非常豐富，在設計中要體現(xiàn)敘事空間的主題以及文化屬性，尋找合適的字體版式運用。好的版式行距關系如同一塊“灰布”，其行距比例關系非常勻稱。好的字距關系可以通過空谷測定法來檢驗，衡量正負空間的面積是否均勻相等。使字腔、字壁、字谷、字干、字足、字廓合理化分布在版式構成之中。文字設計反映當代意識，也在圖形編排的展示空間中有著無限發(fā)揮的余地。字體在新媒體界面的運用上，將其所有構成元素環(huán)節(jié)聯(lián)系在一起，進行規(guī)劃和位置經營。電子界面相對紙媒比較明亮，容易產生視覺疲勞，要考慮到文字字號大小適當排布與最佳觀看距離。

（三）敘事空間中的“色彩”

在博物館空間中，觀者用眼睛所觀察自身所處的境域，色彩首先闖入觀者的視線，引發(fā)心理和生理情緒的波動。色彩能渲染空間氛圍以及劃分空間區(qū)域，也可以利用相同或相近色彩使不同空間建立聯(lián)系，在視覺傳達設計中，色彩可以成為信息的載體或象征意義的表達?？臻g色彩設計中有兩個問題需要思考，一是色彩的選擇，包括色相、明度、純度的確定；二是色彩的搭配，主要解決空間中展覽材料與版式色塊的對比和協(xié)調問題，對比色的使用效果，能對視覺產生較強的吸引力。材料所表現(xiàn)出的顏色是對光線的選擇性吸收的結果，不同顏色材料的合理搭配，能給人以距離遠近、空間大小變化等心理感受，從而在視覺情感等方面都獲得溫度和重量感。未來型展示空間設計師的身份將變模糊，需兼有物理學和工程師等背景，同時還擁有自己的想象和創(chuàng)造空間情感的強度。

（四）敘事空間中的“聲音”

聲音是五感中呈現(xiàn)立體維度的表現(xiàn)，作為博物館新媒體交互設計媒介格外重要。聲音體驗設計有利于驅動體驗機制的創(chuàng)新，它在展示空間中是物理存在與藝術形態(tài)的結合體，其中包括了紀實錄下的真實聲音，也有后期技術制作而呈現(xiàn)的效果聲等。布展工作人員可根據(jù)展覽大綱的主題和腳本情境的需求，結合不同的混音構建來實現(xiàn)展覽空間的表現(xiàn)力。敘事空間中的聲音設計可分為交互界面配樂、空間的背景音樂以及聲音效果等表達方式。背景音樂對于在觀展途中的游客來說能緩解疲勞，在使用時注意背景樂要控制在一定分貝內，選擇輕緩的音樂結合展品調動，可增強展品的感染力。通過博物館多媒體的屏幕交互音樂，呈現(xiàn)出與文物的隔空對話。結合AR技術的運用，對聲音話語進行配樂和解說，聲、光、電以及交互技術的開發(fā)，給觀眾塑造全方位的觀看感受，體現(xiàn)出智慧博物館多維度的藝術表達。

（五）敘事空間中的“照明”

照明系統(tǒng)是博物館必不可少的介質要素，博物館空間照明系統(tǒng)的位置經營，需要依據(jù)敘事腳本、展品信息、環(huán)境狀況、公眾層次等前期調研資料，來開展博物館的照明設計工作。展廳內的照明類型分為：環(huán)境照明、部分照明、裝潢照明、安全照明。優(yōu)秀的展陳空間規(guī)劃可以將環(huán)境渲染得更有氣氛，使玻璃展柜所展示的文物，更具有視覺表現(xiàn)效果。博物館空間內的照明系統(tǒng)，應根據(jù)人與燈光的距離調節(jié)光亮程度，使照明系統(tǒng)更加節(jié)能且富有個性化。博物館的展示照明設計是從展品的展示需求與公眾的視覺感受出發(fā)，而營建的一個真實的符合展品展示空間的照明環(huán)境。光影效果和色彩在展示空間中經常用于塑造空間氛圍，人的視覺對光能形成強烈的情緒體驗。

20 世紀 50 年代末，展示設計在現(xiàn)代主義設計時期，逐漸發(fā)展成為一門完整的學科，赫伯特·拜耶在《展覽與博物館設計的面貌》中說到：“展覽設計已經成為一門新的學科，作為大眾傳播與集體努力影響多媒體的發(fā)展。”視覺傳播的整合方式組成了博物館的展示復合體，它不僅是空間數(shù)量和展廳類別的簡單疊加，而是各種敘事媒介關系在空間功能體系下的再次重組，它是一種思維整合的研究方法，有利于敘事空間的媒介轉化。因此，傳統(tǒng)的博物館展示空間如同封閉式的“盒子”，現(xiàn)代的博物館的展示空間將傳統(tǒng)的媒介打開，“不再限定”。未來的博物館展示空間如同一張“紙板”所構成的界面，根據(jù)敘事方式，進行自我生成的多維度空間體驗，其博物館評價體系包括館內體制機制和最終的展覽視覺呈現(xiàn)。

圖1 造夢博物館的視覺型態(tài)設計實驗及場域空間建構示意圖

圖2 未來博物館的形態(tài)要素與設計思維模式

四、未來博物館敘事空間的視覺設計

未來博物館的邏輯形態(tài)無論在精神方面還是在思想認知方面，都與傳統(tǒng)博物館在展示設計中的表現(xiàn)手段、空間環(huán)境、設計方法上相比而具有了新的特征?？梢哉f未來的博物館敘事空間設計是多項技術集成的綜合空間，對于觀眾在實體博物館與虛擬博物館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展示信息的接受方式，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敘事空間的腳本設計

眾所周知，腳本指的是舞臺戲劇或拍攝電影所依據(jù)的書稿藍本。腳本等同于博物館的展陳大綱，是敘事空間設計最終呈現(xiàn)的核心，也是場域情境的靈魂載體。腳本設計應根據(jù)具體所表達的展示主題進行再次提煉和推敲，這樣導出的形式能表現(xiàn)出契合主題且有品質的空間設計。制作腳本設計時，需要更多地考慮運動鏡頭的銜接方式，以及場景空間設計的視覺表達。比如，2015 年法國著名藝術家菲利普帕·雷諾在美國紐約公園大道軍械庫舉辦個展，通過將一場展覽的動線與建筑空間相結合，給觀者帶來全新的藝術體驗。在軍械庫打造成一個腳本化的空間，其敘事方式將影像、光、幻影以及記憶融合起來，提升了觀眾的體驗感知與共鳴。

（二）泛繆斯計劃的定義

“泛繆斯計劃”實際上是基于當代博物館所衍生出的對于未來博物館的類型設想建構的稱謂，它所表達的意思分為兩方面，一是從根本上改變人對于博物館思想精神層面上的認知，破除原有物理空間的界定，打破時間和空間維度的格局，以及展示介質的限定， 是對于“博物館”精神意識方面的探索。二是將新類型題材博物館經過系統(tǒng)調研分析總結，提升未來博物館的綜合價值，最后落實到項目機制的運營，為未來博物館的展示空間以及其他所屬職能創(chuàng)造出一個多維度、多感官的視覺體驗空間，未來的博物館不單純具備原有的所屬職能，更排解生活壓力以及具備治愈功能的公共生活空間，從而使“博物館”的概念，以全新的方式注入人們的思想之中。

（三）泛繆斯計劃的實驗方法和工具

泛繆斯計劃的方法體系中，必不可少的要素就是廣義博物館和實體博物館。所謂的“廣義博物館”（General Museum），指的是泛博物館再生計劃，即超驗式的體驗方式，這是屬于心理學、物理學、哲學等相關概念的范疇。因此泛博物館計劃其中構成最重要的一項就是“破除時間、空間、地點”的因素限制，所形成的廣義博物館。在實驗中探討的重點是未來博物館的主題類型，按類別劃分有生理、心理、物理、科技等題材的博物館。比如，造夢博物館、生物血液博物館、虛擬現(xiàn)實博物館、基因博物館、指紋博物館、聲音博物館等等。

對于“實體博物館”（Entity Museum）來說，以人為本的設計方法，根據(jù)游客的線上線下網(wǎng)絡大數(shù)據(jù)調研統(tǒng)計的結果，可開展相應的實體未來博物館試運營項目。比如造夢博物館，我們在思考這類博物館的屬性，就會感覺非常不可思議，甚至是天馬行空，實際思考則不然。在宇宙的星辰交替的自然環(huán)境下，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間，無不體現(xiàn)著人體的生理機能與生態(tài)反應。做夢在生理學的定義是入睡后大腦皮層未完全抑制，腦海中所出現(xiàn)的各種奇幻情景，屬于人類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同時做夢也是一種釋放壓力的方式。根據(jù)人體生理因素、心理因素來分析，每天的睡覺做夢所形成的事件或者是片段性故事構成了敘事文本信息。夢境就像由一些不相干的素材組成，在潛意識中所形成的結果。

在實體博物館中，通過營造所要表現(xiàn)的夢境場景氛圍，借助可穿戴設備，在短時間的休息睡眠中，思維進入夢境所產生的腦電波而形成的參數(shù)模式，生成不同曲率的圖形，建立和發(fā)展歸檔“元數(shù)據(jù)”形成夢境記憶儲存的視覺空間。除了記錄數(shù)據(jù)的原意之外，更注重保存方式的進步，這些數(shù)字技術將逐漸成為主流。因此，對未來新形勢下的博物館體驗方式保持開放的態(tài)度，它不僅是兼具博物館體制的一切所屬職能，更是尋求夢境思維的奧秘及精神釋放的場域。自然用戶界面通過多種手段拉近了人機距離，新科技產品一步步完善人機交互，客觀上也促成了博物館展出方式的更新，使之成為未來一項重要實踐。（圖1）

對于未來型博物館的研究，在本文中的作用是將當代博物館敘事空間的視覺體驗設計進行延伸，探索出未來博物館可能存在的形式，以及如何促成敘事體驗。未來博物館的形成方式是根據(jù)原有博物館的造型基礎進行上升式遞進演變，智能化管理、數(shù)據(jù)資源整合以及技術研發(fā)成為新時期博物館的可能。當代博物館的敘事空間看似完善，其展示細節(jié)存在問題。大數(shù)據(jù)信息時代到來，實體與虛擬世界融為一體，智慧城市、智能化管理將成為創(chuàng)造未來的必然途徑，未來博物館敘事空間的視覺形態(tài)也應該向多維度趨勢發(fā)展。（圖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