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武
我國新一輪課程改革自世紀之初開始啟動,已歷時近20個年頭,但近20年來,基礎教育的狀況并未發(fā)生明顯的改變。課改伊始,教育部就頒布了引領各門學科教學方向的課程標準,課改所涉及的方方面面(從教育觀念的更新到教材、教法、評價方式的要求等)都體現(xiàn)在課程標準之中。但我們看到的是,作為綱領性文件的課程標準在實施過程中卻被大打折扣,對課堂教學影響甚微。個中原因是多方面的,譬如應試教育積習已久,層層滲透,以致系統(tǒng)性的改革困難重重;一線教師專業(yè)素養(yǎng)未能很好勝任新課程改革等。此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亟需關注,即另一個更具影響力的文件大大削弱了課程標準的地位,那就是備受教師、學生乃至全社會關注的高考大綱。
本來,高考大綱應該是課程標準的補充,是依據(jù)課標對學業(yè)水平考查的要求而制定的細則。課標與考綱不是對等的關系,而是主從關系。毫無疑義的是,新課程背景下的學業(yè)水平考查必須體現(xiàn)新課改的理念,與課程標準保持統(tǒng)一,而不應沿襲課改前的套路。但令人不解的是,課改后出臺的高考大綱卻依舊維持著原貌,基本上是舊考綱的復制品。因此,它在很多方面與新制定的課程標準相沖突,這在語文高考大綱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只要認真比照語文高考大綱(包括今年年初公布的2019年全國高考語文考試大綱)和語文課程標準這兩個重要文件,就不難看出二者是“兩股道上跑的車”。
語文課程標準的一個顯著變化是淡化了純理性的知識和繁瑣的技能訓練,突出了語文的實際運用,并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探究能力。而新修訂的《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又作了進一步的調(diào)整,在三維目標的基礎上提出了語文學科的核心素養(yǎng)。毋庸置疑的是,語文學業(yè)水平的考查也應按照課標的要求進行改革,走出舊考綱以知識點和能力點劃定考試范圍的誤區(qū)。新修訂的《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在“學業(yè)水平考試與高考命題建議”中更是明確提出,“避免以單純的知識點和能力點設計考題,避免死記硬背。倡導綜合性的測試形式”。但語文高考大綱非但沒有糾正過去設置過多的知識點和能力點的弊病,反而將語文知識和能力更加細化。據(jù)統(tǒng)計,課改前全國語文高考大綱所分解出來的考點是41個,而課改后出臺的語文考綱(姑且稱之為“新考綱”)在保留原有考點的基礎上,增加到50多個。以語言文字應用的考查為例,新考綱對“表達應用”這一項的考查就細分為:正確使用詞語(包括熟語);辨析并修改病句(病句類型共分六種);選用、仿用、變換句式,擴展語句,壓縮語段;正確使用常見的修辭手法(共九種);語言表達簡明、連貫、得體,準確、鮮明、生動;正確使用標點符號。其考點之多,令人眼花繚亂。語文學科本是一門綜合性很強的學科,語文知識在實際運用中不是孤立的,零散的,而是綜合的,整體的。但高考大綱和高考命題卻將語文知識“碎片化”,這不僅違背了語文學科的特點,也悖逆了課程標準的要求。
新修訂的《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還指出:“試卷結(jié)構(gòu)和測試形式不應固化,以避免形成新的應試模式?!钡n改至今,高考語文試卷一直以“穩(wěn)中求變”為由,固守著20年前的命題套路。如果說也有變化,那就是一度將現(xiàn)代文閱讀分為必考和選考兩大類別,但2017年又回到了從前。而2019年的語文考綱也只是在試卷結(jié)構(gòu)上稍作調(diào)整(如將實用類文本閱讀調(diào)整到文學類文本閱讀之后),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改變??傊?,自課程標準頒布以來,高考大綱非但未在學業(yè)水平的考查上及時跟進,反而一直在與課程標準唱“對臺戲”。由于語文考綱和高考命題迄未打破“以單純的知識點和能力點設計考題”的慣例和課改前的套路,致使語文教學形成了僵化的“應試模式”,并造成了題海泛濫,也大大加重了學生的課業(yè)負擔。
眾所周知,在一考定終身的招考制度下,高考成績不僅與每一位考生的前途和命運密切相關,而且關系到學校的聲譽和教師的切身利益。由于高考命題是以高考大綱為依據(jù),因此,考綱便成了一根無形的指揮棒(不單語文,其他各科莫不如此)。為了取得高考的好成績,學科教學不得不以考綱為導向。這樣一來,課程標準便失去了應有的地位,學校教育也變得十分功利。可以說,考綱已成為課程改革的一大障礙。竊以為,既然課程標準對各學科的教學和評價都提出了明確要求,那么考試(包括高考)就不應另立標準。事實上,我國基礎教育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沒有考試大綱,國外的基礎教育也從未制定過考綱。因此,高考完全可以取消考綱,即便一時難以取消,也應該與課程標準保持一致。否則,課程改革的實施只能成為一句空話。
(作者單位:湖北荊州市實驗中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