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
日本有一個五名男藝人組成的國民級偶像團體,叫“嵐”。其分量相當于全盛時代的華語樂壇的劉、張、郭、黎“四大天王”組成一個偶像團體。然而,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出道二十年的“嵐”在最華麗時轉身,決定在2020年的12月31日“中止活動”。于是2019年的演唱會,就成了他們的告別演出。
他們今年要開32場演唱會,幾乎是往年的整整一倍,還是一票難求。想要購買演唱會門票,要先成為“嵐”的粉絲俱樂部成員,然后在線提交申請,只有極少數幸運的粉絲才能被抽中。而要成為粉絲俱樂部成員,必須有真實的日本住址和日本手機號,還要繳納每年3000日元的會員費(首次入會要交5000日元,約折合人民幣300元)。抽中之后,每張門票都是9000日元,座位也是隨機抽取。是坐舞臺正前方第一排還是在最遠最高的觀眾席,全憑命運的安排。這兩項規(guī)則疊加,倒是幾乎杜絕了職業(yè)黃牛的干擾。
國內的朋友懇請我注冊成為會員,參加演唱會門票抽選。我的第一反應卻是:多么優(yōu)秀的商業(yè)模式??!我從官方渠道查到,“嵐”粉絲俱樂部截至2月4日已有付費成員276萬人,這意味著一年7500萬美元的純會員費收入,而且只是購買虛無的在線抽取的資格而已!天下還有比這更一本萬利躺著賺錢的生意嗎?為了深入研究粉絲俱樂部的運作,我毫不猶豫地貢獻出自己的電話號碼、地址還有5000日元,成為了276萬人之外的一名新成員。
萬萬沒想到,我居然真的抽中了一場演唱會門票。根據今年的演唱會場數、座位數等條件,我粗略判斷抽中演唱會門票的概率是0.00028,而考上日本最著名學府東京大學的概率大概是0.0028。也就是說,一名日本普通高中生考入東大的概率,比抽中“嵐”的演唱會的概率還高10倍。
在這樣的概率下抽中了門票,我當然要去演唱會現場感受感受——不,我是要去研究商業(yè)模式的。演唱會場地在札幌,相對于東京、大阪,“地方”演唱會的門票抽取的競爭不那么激烈。然而,機票和住宿同樣“一票難求”,我們最后花了比平時高5倍的成本。日本媒體預測“嵐”的告別演唱會將直接拉動200~300億日元的經濟,看來所言不虛。
一見面,朋友就督促我下載購買演唱會周邊商品的App。我堅決拒絕“花不必要的錢”,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嵐”舉辦演唱會,每年賺7500萬美元的會員費銷售門票抽取資格,加上門票9000日元一張x 32場 x 5萬人,這就是1.44億美元門票收入,還有銷售“周邊”紀念品的收入?我可是在青春期都沒有追過星的少有的理智女性啊。
在朋友的督促下,我終究還是下載了專供購買今年的演唱會周邊的App。然而里面什么商品都沒有,直到第二天我們達到會場,App才根據位置感應,神奇地出現了商品清單。
朋友強烈推薦的手燈售價差不多人民幣150元。按一人一個計算,今年手燈的銷售收入大概是4000萬美元。至此,“嵐”演唱會2019年的固定收入是:2.6億美元。幾乎所有人都會再購買其他的周邊,連我都忍不住又花了300多元買了一個包包和一件T恤。如果算上周邊商品的銷售,演唱會相關收入大概是3.79億美元。
令我沒想到的是,手燈對演唱會的表現確實非常重要。開場前用手燈靠近座位椅背上一個感應器,就會在演出過程中自動變換顏色,共有8種。想象一下:五萬人的體育場座無虛席,也就是五萬盞燈光在你的四周亮起,還能與舞臺呼應,變換各種燈光效果。朋友是多年粉絲,看了許多場演唱會視頻和幕后花絮,她得意地說,這是和Sony公司聯合開發(fā)的特別控制系統,只有“嵐”的演唱會才有。所以大家都心甘情愿掏錢買手燈。
我這個非粉絲也徹底心甘情愿了。整場演出的舞臺之美超乎想象。主舞臺背景的屏幕足足有三個室內交響樂團的舞臺那么大。有一幕,全場黑暗中,只有主屏幕伴隨歌手的走動,沿途綻放鮮花。還有一幕,舞臺前方騰空升起火焰,攝像頭360度抓取歌手的舞蹈動作,實時投映到主屏幕上,同時伴隨身體舞動增加了火焰在周身燃燒的特效。畫面精度之高清、實時動作捕捉和特效制作之流暢,讓我驚嘆的是日本多個行業(yè)絕對不容小覷的綜合實力。
演唱會的三個半小時,我和其他癡迷的粉絲并無差別,全程站著,揮舞著手燈,整個體育場就是一座沉浸式的舞臺,我無可抵擋地沉溺其中。燈光明滅,舞臺營造出最美的幻想,五位深情款款的男子好像只為你一人歌唱舞動,誰還記得工作的瑣碎折磨、無休止的繁瑣家務?我突然理解了整個娛樂業(yè)存在的意義和賺錢的原因——明星偶像就是我等凡俗女子在紅塵煎熬中的救贖夢想。誰還計較為了這一幕付出的鈔票?只感到蕓蕓眾生中能出現在此時此地已是莫大幸運。直到三個半小時后,才佩服幕后的操縱者環(huán)環(huán)相扣,把我們的錢包安排得明明白白,讓我們心甘情愿地把愛變現。這演唱會一年幾億美元的收入,不過是成功的娛樂行業(yè)的冰山一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