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三月,“畢春氣”,春天即將“畢業(yè)”。
春天是怎么結束的?先要從風說起?!鞍嗣嫱L”這個詞,本意指天有“八風”,一年之中八個環(huán)節(jié)的季候風,每隔四十五天轉(zhuǎn)換一種風向。立春,“條風至”(東北風);春分,“明庶風至”(東風);立夏,“清明風至”(東南風);夏至,“景風至”(南風);立秋,“涼風至”(東南風);秋分,“閶闔風至”(西風);立冬,“不周風至”(西北風);冬至,“廣莫風至”(北風)——據(jù)《淮南子·天文訓》。這里邊的“至”字,不是來到的意思,與夏至冬至一樣,是極至。
《史記·律書》這么記載“八風”:“條風居東北維,主出萬物”?!懊魇L居東方。明庶者,明眾物盡出也”?!扒迕黠L居東南維,主吹萬物”。“景風居南方。景者,言陽氣道竟,故曰景風”?!皼鲲L居西南維,主地。地者,沉奪萬物氣也”?!伴嬯H風居西方。閶者倡也,闔者藏也,言陽氣道萬物,闔黃泉也”?!安恢茱L居西北維,主殺生”?!皬V莫風居北方。廣莫者,言陽氣在下,陰莫陽廣大也,故曰廣莫”。其中的“維”字,指兩個方向的匯合處。
天的風向變了,地上的一切會跟著變化。
農(nóng)歷三月有兩個節(jié)氣,清明和谷雨。清明是二十四節(jié)氣里唯一以風命名的,清明風是東南風,由東南吹向西北,經(jīng)清明、谷雨、到立夏,吹拂大地四十五天。
天有風氣,地有物候。清明和谷雨這三十天,各有三種“物候”,每隔五天一候,共六候。廚師炒菜看“火候”,醫(yī)生瞅病看“癥候”,老百姓過日子復雜,基本是個系統(tǒng)工程,不僅看“時候”,還要看“氣候”和“物候”。古代的老百姓沒有日歷,沒有鐘表,也沒有天氣預報,一切都要留心觀察??刺斐燥?,作息時間表寫在天和地上。
清明的三種“物候”:初候“桐始華”,桐樹開花。二候“田鼠化為鴽”,鴽,鵪鶉科,田野里鴽鳥增多。三候“虹始見”,空中出現(xiàn)彩虹,虹是“陰陽交會之氣”。
谷雨的三種“物候”,初候“萍始生”,水面見浮萍,“萍,陽物,靜以承陽”。二候“鳴鳩拂其羽”,布谷鳥長大了,淺飛低翔。三候“戴勝降于?!?,戴勝鳥在桑樹間,寓意蠶婦勤行,“女功興而戴勝鳴”。
農(nóng)歷三月是季春之月,萬物由萌芽期進入生長期,“生氣方盛,陽氣發(fā)泄,句者(勾曲的芽)畢出,萌者盡達”。春天在這樣的氛圍里慢慢落下帷幕。
古代先賢做出這么細致的觀察,不是單純的科學研究,而是國家管理的目的?!绊樚於巍保傅氖琼樚鞎r而治。
《禮記·月令》對農(nóng)歷三月的政府行為有具體的規(guī)定,“月令”,是老天爺在每個月發(fā)布的命令,歸納一下,大致有八個要點:
1.“是月也,不可以內(nèi)”?!鞍l(fā)倉廩,賜貧窮,振乏絕”。這個月不允許征稅。正值青黃不接時候,開倉放糧,賑濟貧困。
2.“勉諸侯,聘名士,禮賢者”。古代選聘國家的人才,放在三月進行。
3.農(nóng)官和河湖官員全國大巡行,“時雨將降,下水上騰,循行國邑,周視原野,修利堤防,道達溝瀆,開通道路,毋有障塞”。
4.動物繁殖季節(jié),禁止濫捕,嚴禁捕獵用具出城門?!疤铽C罝罘、羅網(wǎng)、畢、翳、餧獸之藥,毋出九門”。罝罘、羅網(wǎng)、畢,捕獵獸鳥的網(wǎng)。翳,獵人用的掩體帳篷。餧同喂。
5.“禁婦女毋觀,省婦使以勸蠶事?!边@個月,不鼓勵女子喬裝打扮出行,“后妃齊戒,親東鄉(xiāng)躬桑。”王后、妃子帶頭率行。這個月減少家婦活,以勸蠶事。
6.“命工師令百工審五庫之量:金、鐵、皮、革、筋、角、齒、羽、箭、干、脂、膠、漆、毋或不良?!边@個月進行生產(chǎn)用品全國質(zhì)量大督查。
7.“是月也,乃合累牛騰馬,游牝于牧。”累牛騰馬是雄性,牝是雌性。在這個月,牛馬交配是重要的工作之一。
8.“九門磔攘,以畢春氣”。磔,肢解用做犧牲的動物。這個月,擇吉日,在都城九門分別殺牲,攘除兇邪,以阻止春夏交接陰陽交合時節(jié)的不正之氣。
農(nóng)歷三月,《禮記》警告政府不要亂作為:“季春行冬令,則寒氣時發(fā),草木皆肅(枝葉不振),國有大恐。行夏令,則民多疾疫,時雨不降,山林不收。 行秋令,則天多沉陰,淫雨蚤(早)降,兵革并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