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論古代社會祭祀用牛"/>
譚升元
(貴州師范大學 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祭祀文化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用于犧牲的要求和處理異常講究,正所謂“犧牲不成”則“不敢以祭”[注]趙氏注,孫奭疏:《孟子注疏》,出自《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57年版,第2711頁。。牛是我國古代社會生產(chǎn)力的代表,享有極高的地位,而牛用于祭祀更凸顯“國之大事,在戎在祀”[注]楊伯峻編:《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861頁。。查閱我國古代社會祭祀的相關文獻發(fā)現(xiàn),《說文解字》(以下簡稱《說文》)“?!辈孔值木幣排c祭祀用牛的具體要求有著很大的關系。
《禮記》載:“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禮。禮有五經(jīng),莫重于祭?!盵注]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631頁;第633頁;第633頁;第363頁;第49頁。我國自古以禮安邦,至春秋戰(zhàn)國紛爭迭起、諸侯僭越、禮崩樂壞,于是孔子修《詩》《書》、訂《禮》《樂》、作《春秋》以正名,以期實現(xiàn)以禮治國的旨歸。其中,“吉禮”是祭祀之禮。何為祭祀?“祭者際也,人神相接,故曰際也”[注]邢昺疏:《孝經(jīng)注疏》,《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2548頁。,又“祭,祭祀也。從示,以手持肉”,“祀,祭無己也。從示,巳聲”[注]許慎著,徐鉉校定:《說文解字》,中華書局2017年版,第2頁。,“夫祭者非物自外至者也,自中出生于心者也。心怵而奉之以禮,是故唯賢者能盡祭之義?!盵注]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631頁;第633頁;第633頁;第363頁;第49頁。由此推之,祭祀是一種祭祀者以誠意持敬的態(tài)度奉上祭品以取悅祭祀對象,期望實現(xiàn)自身美好愿望(祭祀目的)的活動。我國古代的祭祀對象繁復,但不外乎天、地和鬼神,作為溝通人與神媒介的祭品,種類繁多、名目駁雜。先秦典籍中多有記載,如《禮記·祭統(tǒng)》就能窺其大概:
水草之菹,陸產(chǎn)之醢,小物備矣;三牲之俎,八簋之實,美物備矣;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陰陽之物備矣。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茍可薦者,莫不咸在。[注]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631頁;第633頁;第633頁;第363頁;第49頁。
在眾多的祭品中,牛是比較特殊的,“君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注]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631頁;第633頁;第633頁;第363頁;第49頁。。但祭祀是可以殺牛的:“凡祭……天子以犧牛,諸侯以肥牛,大夫以索牛,士以羊豕?!盵注]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631頁;第633頁;第633頁;第363頁;第49頁。東漢許慎所著《說文》,其內(nèi)容涵蓋古代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古人智慧結晶的體現(xiàn)。其中《說文》“?!辈孔值木幣艠O具系統(tǒng)性、層次性。
按牛的牡牝編排的字有牡、特、犅、牝。《說文》載:“牡,畜父也。從牛,土聲?!薄疤?,樸特,牛父也。從牛,寺聲。”“犅,特牛也。從牛,岡聲?!倍巫ⅲ骸盃?,特也。今本作特牛也?!薄瓣?,畜母也。從牛,匕聲。
按牛的馴養(yǎng)方式編排的字有牿、牢、犓、牽?!墩f文》載:“牿,牛馬牢也。從牛,告聲?!薄袄?,養(yǎng)牛馬圈也。從牛,冬省。取其四周帀也?!薄盃耍云c莖養(yǎng)牛也。從牛芻,芻亦聲。”“牽,引前也。從牛,象引牛之縻也。玄聲?!?/p>
按其他編排的字有牛、牣、物?!墩f文》載:“牛,大牲也。牛,件也;件,事理也?!薄啊疇?,滿也。從牛,刃聲。’《詩》曰:‘于牣魚躍?!薄拔?,萬物也。牛為大物;天地之數(shù),起于牽牛,故從牛。勿聲。”
雖然《說文》“?!辈孔种苯芋w現(xiàn)祭祀的只一“犧”字,但其中與祭祀用牛相關的字不在少數(shù)。《說文》對“?!辈孔值慕庾x和編排之所以如此細致,除了與古代農(nóng)耕社會相關外,還與祭祀用牛的嚴格要求有著直接關系。
1.祭祀用牛的毛色純雜有別,且須注意清潔與圈養(yǎng)時間。一是根據(jù)祭祀對象的不同,對牛的毛色要求有別?!吨芏Y》載:“凡陽祀,用骍毛之;陰祀,用黝牲毛之;望祀,各以其方之色毛之?!盵注]楊天宇:《周禮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85-186頁。祭天和宗廟用赤色的犧牛,祭地和社稷用黑色的犧牛,祭山川海河用各方所代表的顏色的犧牛。除望祀各以其方之色毛之外,各朝代所崇尚的顏色也不一樣,因而在陽祀與陰祀時選擇“純色”的標準也不一樣。如“夏后氏尚黑,牲用玄;殷人尚白,牲用白;周人尚赤,牲用骍”[注]⑩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325頁;第314頁;第304頁;第242頁;第304頁;第176頁;第314頁;第153頁。。漢“色上黃”[注]③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245頁;第2246頁。,“上親禮祠,上黃犢焉”[注]③。隋代“宗廟以黃,社稷以黝黑”[注]魏征等:《隋書》,中華書局1917年版,第116頁;第117頁;第108頁。。契丹“以青牛白馬祭告天地、日神”[注]脫脫等:《遼史》,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397頁。。女真“宰烏牛祭天”[注]孫進己等:《女真史》,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年版,第291頁。。元代蒙古王室也有要求“其色赤”[注]宋濂:《元史》,中華書局1976版,第1845頁。。明代則與清代一樣“色尚骍或黝”[注]趙爾巽等:《清史稿》,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2496頁。。顯然,祭祀對象地位越高,對于祭祀犧牲的毛色要求越高。相應地,祭祀對象地位越低,對祭祀所用的犧牲毛色要求不甚嚴格,如《周禮》載:“凡四時之牲,必用牷物。凡外事、毀事,用尨可也?!盵注]楊天宇:《周禮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86頁;第188-189頁;第189頁??梢姡饧篮蜌碌募漓胗门t用雜色的牛即可。二是祭祀用牛在體態(tài)上要求牷牲?!抖Y記》載:“帝牛不吉,以為稷?!盵注]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314頁。,祭天的牲牛如果身體出現(xiàn)某種原因不便使用,則須用稷牛代替?!捌吣甏和跽?,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盵注]楊伯峻編:《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831頁;第111頁。被鼷鼠食牛角的牛已經(jīng)不是全牛,不能用于祭祀。三是祭祀用牛還有清潔和圈養(yǎng)時長的要求。根據(jù)祭祀對象地位的高下,對祭牲的清潔和圈養(yǎng)要求各不相同?!肮耪叩叟1卦跍烊拢灾聡罎崱盵注]畢沅編:《續(xù)資治通鑒》,中華書局1957年版,第1839頁。,即古代祭天的祭牲必須由專人在滌宮飼養(yǎng)三月。《周禮》載:“充人掌祭祀之牲牷,祀五帝,則系于牢,芻之三月。享先王亦如是。凡散祭祀之牲,系于國門,使養(yǎng)之?!奔漓胛宓酆拖韧醯臓奚?,由充人在清潔的牢里圈養(yǎng)三個月,而祭祀其他小神的在國都城門讓守門人飼養(yǎng)即可。后世對清潔和圈養(yǎng)時間分得更確切,如《隋書》記載:“大祀養(yǎng)牲,在滌九旬,中祀三旬,小祀一旬?!痹撘?guī)定一直沿用至明清。
2.祭祀用牛要求雄性,且體型高大、體質肥美。一是祭祀用牛要求雄性。周代“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孔子也說“其吉祭,特牲”,梁代南郊祭天地的時候“用一特?!??!疤亍奔葱叟?。在古代祭祀中,牛只能用“特”而不能用“牝”,即不能用雌性的牛,“故天子牲孕弗食也,祭帝弗用也”。《禮記·月令》言:“是月也……命祀山林川澤,犧牲毋用牝?!币饧创涸录漓氩荒苡藐颍锒瑹o禁。當然,古代社會祭祀的祭牲也有用雌性的,但不是指祭祀的牲牛。如清代祭祀“選犧牲,擇純毛凈體,牡二牝一(惟背燈牲用牝)”[注]震鈞:《天咫偶聞》,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22頁。背燈祭是滿族在晚上祭祀女性神祇,使用雌性犧牲,這里的犧牲指雞、鵝、魚一類的祭牲。。二是祭祀用牛要求牛的體型高大且體質肥美?!抖Y記》載“凡祭宗廟之禮,牛曰一元大武”,即“牛若肥則腳大,腳大則跡痕大,故云一元大武也”[注]鄭玄注,孔穎達疏:《禮記正義》,出自《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57年版,第1269頁。。又《周禮》載:“展牲,則告牷。碩牲,則贊?!痹诩漓肭跋Γ淙艘蚴∫暊奚娜藞蟾鏍奚w完毛純,向祭祀對象報告牲體肥碩。古人把自身的喜好投射在祭祀對象身上,認為對方也像人一樣喜食精美質佳的肉食,因此在選擇祭牲時要求肥美健壯,以表達對祭祀對象的誠意,更好地實現(xiàn)祭祀目的,如《左傳》載“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
3.祭祀用牛年齡要求不同,且犄角周正、不能用耕牛。一是祭祀用牛的年齡根據(jù)祭祀對象地位的高低而有所不同,如周代祭天“用犢,貴誠也”,唐代“失特牲之明文,加為二犢”[注]王溥:《唐會要》,中華書局1955年版,第112頁。。犢指不滿一歲的牛,無化牝之情,貞潔可貴,用于祭天。古代祭祀用牛的年齡要求也與祭祀對象相對應,“祭天地之牛角繭、栗,宗廟之牛角握,賓客之牛角尺”。如元代蒙古王室祭祀宗廟祖先時要求牲?!捌浣俏铡盵注]宋濂:《元史》,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1845頁。,明代把祭牲分為“犢,牛,太牢,少牢”四等[注]張廷玉等:《明史》,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796頁。。二是祭祀用牛須犄角周正,非耕牛。周朝為此設置牧官一職,專為天子飼養(yǎng)管理祭祀所用的犧牲。
1.祭祀之牛在祭祀前享受特殊待遇與尊重?!白硬灰姺驙夼:??衣以文繡,食以芻菽”[注]陳鼓應注譯:《莊子今注今譯》,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903頁。,“養(yǎng)食之數(shù)歲,衣以文繡,以入太廟”[注]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2145頁。,表明祭祀之牛在祭祀前著華麗之衣,食芻菽?!墩f文》言:“芻,刈草也。謂可飲牛馬者。象包束草之形。”[注]許慎著,徐鉉校定:《說文解字》,中華書局2017年版,第44頁。段注:“尗,豆也。尗豆古今語。亦古今字。此以漢時語釋古語也。史記豆作菽戰(zhàn)國策。韓地五谷所生。非麥而豆。民之所食。大抵豆飯藿羹……今字作菽。凡尗之屬皆從尗?!盵注]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336頁。且“文繡”與“芻菽”對舉。由此可見,祭祀之牛所飼養(yǎng)的食物規(guī)格是比較高的。祭祀之牛受到人們的尊重,連國君也不例外。國君遇見祭祀用的犧牛時要行軾禮,如《禮記》載:“國君下齊牛?!盵注]⑦⑧⑨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33頁;第638頁;第609頁;第297頁;第304頁;第318頁;第318頁。祭祀時,“君迎牲”[注]⑦,且要“君牽牲”[注]⑧。
2.祭祀之牛在祭祀過程中的講究。一是宰殺。祭祀之牛在宰殺時需使用鸞刀,“割刀之用,鸞刀之貴”[注]⑨。鸞刀比較遲鈍,宰殺時能“振牲令其鳴”[注]震鈞:《天咫偶聞》,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22頁。,所以在宰殺祭牲時“執(zhí)其鸞刀,以啟其毛,取其血膋”[注]朱熹集著,趙長征點校:《詩集傳》,中華書局2017年版,第240頁。。在宮廷,祭祀用牛由士大夫宰殺,國君要親自分解牲體,以示對神的尊重。在民間,祭祀用牛也要由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進行宰殺。二是涂抹。祭祀時會把祭祀之牲涂抹在某個固定的物體上,如“羊,血流于前,乃降”“割雞屋下,當門”[注]王聘珍:《大戴禮記解詁》,中華書局社1983年版,第203頁。,類比之,祭祀之牛作為六畜之首,亦不例外。三是生熟。祭祀時對犧牛用肉的生熟也有講究。祭天時,祭祀之牛取其血獻祭;祭祖時,祭祀之牛肉用生;祭社櫻時,祭祀之牛肉用半生不熟;祭眾小神時,祭祀之牛肉用熟,即“郊血,大饗腥,三獻爓,一獻熟;至敬不饗味而貴氣臭也”。四是味道。祭祀對牲牛的味道也有講究。祭祀用的犧牲從天到眾小神逐漸由生至熟,體現(xiàn)出越是高貴的祭祀對象,其口味與常人差異越大,因此祭祀的祭品“不敢用常褻味而貴多品,所以交于神明之義也,非食味之道也”。又如“大羹不和,貴其質也”,味道與常人口味相異,以原味為貴。
3.祭祀之牛在祭祀后的處理方式。一是燔燎,指將祭品燒毀,以其燃燒時發(fā)出的氣味來通神,多用于祭天等重要的祭祀活動。虞舜時代與周代尚用氣通神,殷代則尚用聲。這種通神的方式是將人的感官投射于祭祀對象上,在后世得到了很好的繼承和發(fā)揚。如漢代祭天時“已祠,胙馀皆燎之”[注]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230頁;第1266頁;第1222頁。,三國時期鮮卑祭祀鬼神時“祠以牛羊,祠畢皆燒之”[注]陳壽著,裴松之疏、陳乃乾點校:《三國志》,中華書局社1964年版,第833頁。,皆通過燔燎的方式處理祭品。二是瘞埋,指祭祀結束后將祭祀時使用的犧牲等祭品埋藏于土中,這種處理方式多用于祭地及河流山川之神?!稘h書》載:“天用牲左,及黍、稷燔燎于南郊;地用牲右,及黍、稷瘞埋于北郊?!边@種處理方式與燔燎對舉,是因為所祭祀的對象所處的位置不一樣。后世在祭鬼神時也常常采用這種方式處理祭品,如“已祠盡瘞,而從祠衣上黃”, “其祠之,毛用一雄雞彘瘞”[注]袁珂校注:《山海經(jīng)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79頁。。三是饋贈,指祭祀后分祭祀的牲肉,又稱為“受胙之禮”?!蹲髠鳌份d:“祀有執(zhí)膰,戎有受脤,神之大節(jié)也。”[注]楊伯峻編:《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861頁。所謂脤膰,亦即“社稷宗廟之肉”[注]鄭玄注,賈公彥疏:《周禮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468頁。。古人認為,分祭祀的牲肉是一種比較直接地向祭祀對象傳達祭祀愿望的方式,不論是天子、諸侯還是庶民,都以能分到祭祀的牲肉為榮。四是享用?!跋燃蓝箴媱t可,先饗而后祭則不可”[注]趙宗乙譯注:《淮南子(上、下)》,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869頁。,古人認為祭品是可以享用的,但要等祭祀活動結束以后,不可違逆。在宮廷,“膳夫贊王,王歆大牢,班嘗之,庶人終食”[注]上海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組校點:《國語》,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18頁。,按君臣以至庶民的尊卑秩序依次享用祭品;在民間,祭祀活動結束后則是以村落和宗族為單位舉行集體性的吃祭品活動,如清代滿族祭祖普遍存在“闔族食,異性不與”[注]震鈞:《天咫偶聞》,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24頁。的現(xiàn)象。
許慎在《說文》“?!辈孔值木幣派象w現(xiàn)了先民對牛的深刻認識,凸顯祭祀在我國古代社會的神圣地位,也揭示了古代人類的世界觀與倫理觀。首先,基于我國古代農(nóng)耕社會的性質,牛享有極高的地位。其次,牛作為祭品用于祭祀,凸顯祭祀在我國古代社會中的至高地位,體現(xiàn)了先民的自然崇拜與祖先崇拜等宗教信仰。而當以宗族和家族為組織形式的國家產(chǎn)生后,這種祖先崇拜漸至演變?yōu)橐匝墳闃藴?,如“夏后氏亦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注]楊天宇:《禮記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599頁。。到周代臻于成熟,為后世所繼承和發(fā)展。最后,對祭祀用牛的挑選尤其是對毛色的選擇,既體現(xiàn)了古代尊卑有別的禮制制度,也體現(xiàn)了古人的世界觀。如《周禮》載:“畫繢之事,雜五色。東方謂之青,南方謂之赤,西方謂之白,北方謂之黑,天謂之玄,地謂之黃?!盵注]楊天宇:《周禮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640頁。可知,古人把五色與方位聯(lián)系在一起,祭祀時根據(jù)不同方位所代表的神靈及其地位進行祭祀?!渡袝份d:“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注]孔穎達疏:《尚書正義》 ,出自《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57年版,第188頁。古人認為,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這五種物質所組成的,而五行又相生相克?;趥鹘y(tǒng)陰陽五行觀的影響,五色分別與五行相對應,體現(xiàn)萬物相生相克的哲學內(nèi)涵。
總的來說,從歷時角度來看,我國古代社會祭祀用牛表征為繼承和發(fā)展的關系,祭祀的犧牛在年齡、牡牝、身體性狀、體質及用途上體現(xiàn)為直接繼承的關系,在毛色的挑選與圈養(yǎng)時間等方面則在繼承的基礎上有所發(fā)展。從共時角度而言,則體現(xiàn)了“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注]朱熹集著,趙長征點校:《詩集傳》,中華書局2017年版,第14頁。的互為影響關系,表現(xiàn)為以宮廷為主,上層社會與下層社會、朝廷與民間之間的相互滲透及相互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