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航

做普通人不容易，當英雄也很難?

斯坦·李的人生，是從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起點開始的。

1922年12月28日，他出生于一個從羅馬尼亞移民到紐約的猶太裔家庭。這段時間的美國移民大多過著貧困的生活，斯坦·李一家也是如此。幼年時期，他家里有四口人，擠在一居室內(nèi)生活。到了晚上，他和弟弟擠在一張床上睡覺，父母也只能窩在折疊的沙發(fā)椅上。

在這樣的成長環(huán)境中，一個少年會遇到的問題，斯坦·李幾乎全都遇到過：父母吵架、吃不飽飯、受同齡人排斥。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識？在漫威世界里，有這樣一個主角，寄住在收入不高的伯父伯母家里，生活窘迫，在學校受同學欺負，自卑而內(nèi)向，他就是后來成為蜘蛛俠的帕克。實際上，漫威里許多人物的經(jīng)歷都對應的是斯坦·李自己的過往。

這并不是斯坦·李想要的世界。在家中，他不厭其煩地閱讀，在外則喜歡看電影。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美國演員埃洛爾·弗林創(chuàng)造的《俠盜羅賓漢》《鐵血船長》等英雄形象對他產(chǎn)生過巨大影響。

他開始創(chuàng)造一個個有英雄存在的故事，但與之前美國社會創(chuàng)造出來的“英雄”不同，他所創(chuàng)造的故事的主角大都是普通人。他們不穿斗篷，不完美，或許是個木訥的平凡小子，有著常人的煩惱和困惑。斯坦·李表示，正是這些“不完美”成就了這些超級英雄，也成就了自己，“原因是我不想承認的一個事實，那就是我自己也是不完美的。我覺得人們會喜歡讀到一些和他們相似的角色，這些角色可能有天賦，有超能力，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問題。這是他們能打動人的地方。”

這正是斯坦·李的特別之處，他不僅重新定義了超級英雄的概念，更是告訴人們一個真相：做普通人不容易，當英雄也很難。

讓漫畫從幼稚的兒童讀物，升級為有內(nèi)涵的成人童話

1930-1940年代的美國因為二次大戰(zhàn)，經(jīng)濟凋敝，很多年輕人選擇用宅的方式消磨時光。宅著干嗎呢？看漫畫。漫畫業(yè)在彼時算得上是朝陽產(chǎn)業(yè)。而此時的斯坦·李雖然已經(jīng)畫過《美國隊長》，但這在當時只是本兒童漫畫。

斯坦·李一步步陷入僵局：他熱愛文學，夢想創(chuàng)作出偉大的小說，卻為了糊口天天只能畫小孩漫畫。那時美漫中超級英雄的形象完美而單一，整天打怪獸?！盀槭裁次膶W和電影中可以表現(xiàn)復雜的人性，而漫畫的情節(jié)卻那么幼稚！”感到厭倦的斯坦·李準備辭職，改行去做文字工作。

就在這時，妻子喬安告訴他，重要的不是載體，而是故事內(nèi)涵：“如果莎士比亞和米開朗基羅合作畫漫畫，沒有人會說他們的東西幼稚。反正你也不想干了，退出前，為什么不創(chuàng)作一部讓自己滿意的漫畫？”于是，被稱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漫畫”的《神奇四俠》誕生了。漫畫中的四個英雄會嫉妒、暴躁、沒安全感，最后靠團結戰(zhàn)勝了對手。正是這些缺點和挫折，拉近了超級英雄和普通人的距離，結果大賣?！昂谜鎸嵟叮「渌嬂飩€個完美的英雄一點都不一樣！”

然而，這并不是他改革漫畫的終點。斯坦·李開始不只畫超人打怪獸，還加入冷戰(zhàn)等嚴肅的時事議題。讀者年齡逐漸上升，漫畫不再是小孩的消遣，逐漸變得嚴肅、體面。《洛杉磯時報》評論，“他推動了漫畫界的革命?！?h3>“彩蛋爺爺”：我有一個演員夢

1972年，斯坦·李成為漫威公司的發(fā)行人和董事長，從此慢慢淡出一線創(chuàng)作。而隨著電視、電影對漫威宇宙的廣泛傳播，斯坦·李的另一個身份同樣讓人津津樂道——職業(yè)的最佳客串男演員，盡管主要現(xiàn)身在自己的漫改電影中。

1989年，斯坦·李在電影《無敵浩克的審判》中客串了一個陪審員，至此他的演員生涯開啟。特別是2000年之后，他幾乎出現(xiàn)在了所有漫威電影當中，扮演著一個個極具標簽特質(zhì)的路人。

他特別享受在片場拍攝的日子，“觀眾如果不是為了看我，這些影片票房怎么會如此之高。他們一彎腰錯過了我的畫面，還得重新買票進場?！?/p>

他是快遞員、遛狗老人、與美女調(diào)情的客人、失智老人、警察、軍官……他在漫威電影中的每次出現(xiàn)，像是與影迷達成的一次次默契。在《毒液》中，他在片尾依然作為“彩蛋”出現(xiàn)，飾演一位遛狗的老爺爺。參與到這件讓自己興奮的事情當中，為創(chuàng)作一個個小角色而樂此不疲，或許也是斯坦·李一直保有創(chuàng)作活力的原因所在。

如今，全世界的粉絲在悼念斯坦·李時，用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Excelsior。這是斯坦·李曾在每篇作品的文末都署上的一個詞。對此，他做出了這樣的解釋：我也曾想過用“Hang Loose”（放輕松）、 “Face Front”（朝前看）這類詞，但是這些太容易被競爭對手模仿了，于是便用了一個非常生僻的拉丁詞?！癊xcelsior”的原意是精益求精，斯坦·李把它理解成“為了更高榮譽，奮勇攀登前行”。

因此，對所有看過漫威電影的人來說，“老頑童”斯坦·李只是去了他的世界，繼續(xù)寫超級英雄故事了。而留下來的龐大的漫威世界，似乎在等待更多的玩家去書寫。

★斯坦·李訪談錄

問：您如何看待創(chuàng)作漫畫這個職業(yè)？

斯坦·李：我曾為自己只是個畫漫畫的而感到難堪，別的人能建造大橋，或行醫(yī)救人。但是我后來意識到：娛樂是人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沒了娛樂，他們可能陷入深深的困境。如果你能娛樂別人，那你就是在做好事。

問：您創(chuàng)造的眾多角色中哪個跟您最相似？

斯坦·李：我想是鋼鐵俠吧。因為他很浪漫，我倆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他是個百萬富翁（笑）。事實上，我認同每一個角色，如果我會爬墻，我就是蜘蛛俠。如果我是綠色的，我就是綠巨人。

問：為何如此高齡還要繼續(xù)創(chuàng)作？

斯坦·李：貪心，對事業(yè)的貪心。我享受工作的樂趣，想想那些創(chuàng)造的角色，他們是誰，他們干什么，他們和誰戰(zhàn)斗，這充滿樂趣。

問：有人說，您實際上創(chuàng)造了一個成人童話，您認同嗎？

斯坦·李：我一直在努力創(chuàng)作寫給所有人的故事——簡單到小孩都能理解，同時在某種意義上復雜到讓成人也能欣賞。這是我的目標，至于是不是成功，我不知道，但我努力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