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楊亮 杜瑩 張涵昱（中國城市規(guī)劃設計研究院）

提到?？冢蠹蚁认氲降耐且L海韻、獨具魅力的熱帶島嶼風情。實際上，在自然風光的背后，海口從不缺少漫長燦爛的歷史和豐厚的人文底蘊。它是我國最南端、海南省唯一的國家歷史文化名城，自古就是中國南端的文明傳播樞紐，南洋貿易、官員流放、西方殖民、華僑外遷、紅色革命等諸多歷史事件在此發(fā)生，賦予了這座城市別樣的文化氣質。

莫嘆海疆絲路長

?？谧怨乓詠砭褪呛Ｉ辖z綢之路的重要組成部分。兩漢時期，海口為東南亞各國“朝貢貿易”的必經線路，主要為過往船只提供補給物資。至唐宋年間，海口的對外貿易日漸發(fā)達，進行了大量產品輸出，包括輸向大陸封建王朝的貢品及輸向南海各國的貿易商品。明代，太祖朱元璋十分重視與南海周邊諸國的交往，并與其建立了一種松散的互利宗藩關系，進一步推動朝貢貿易的發(fā)展，海口在其中的地位、作用也因之更加凸顯，成為諸國朝貢的中轉站。清康熙年間，廢除市舶司制度，設立了江、浙、閩、粵四海關管理東南沿海各省的海洋貿易，?？诔蔀榛浐ｊP下七處總口之一。自此，?？诤＿\貿易日益發(fā)達，閩浙商人從此北上，經臺灣、廈門，前往日本；來往南洋的商船也大多經過?？冢？谝蚨蔀檗D口貿易的集散中心。隨著1858 年《天津條約》的簽訂，海口（瓊州）被開放為通商口岸，進一步帶動了當?shù)厣虡I(yè)資本和貿易活動的發(fā)展，大批本地人前往泰國、新加坡、香港等地謀生，返鄉(xiāng)后進行了房地產業(yè)等大規(guī)模的投資活動。于是，具有殖民文化、移民文化雙重內涵的?？隍T樓建筑應運而生，位于海甸溪南岸的騎樓老街詮釋了老?？谌恕瓣J南洋”的這段歷史。建筑融合了中西建筑元素、體現(xiàn)了南洋殖民風格和海南地域文化特征，不僅承載深厚的文化內涵，還具有很高的美學價值和使用價值。2009 年，?？隍T樓老街被評為十大“中國歷史文化名街”之一，是?？谥匾某鞘形幕?。

歷經幾千年的滄海橫流，從秦漢時期的停靠點到明代的中轉站，從清代的貿易集散中心到如今我國“一帶一路”戰(zhàn)略支點城市，?？谝娮C了海上絲綢之路的起源、發(fā)展與繁榮。

滄海何曾斷地脈

宋開寶四年（971年），瓊州州治遷于府城（今瓊山區(qū)），至今一千余年間，海口一直是海南島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府城選址為山環(huán)水繞的風水寶地，除北面外三側環(huán)山，東南兩側面水，符合“枕山、環(huán)水、面屏”的古代城市傳統(tǒng)營建格局。為彌補北側無山的地形缺陷，以原府衙北側（今瓊臺福地至瓊山中學一帶）的土丘——文筆三峰為坐山，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城址空間環(huán)境。府城城墻整體呈橢圓形，設東南西三門，北邊臨海，設望海樓一座。此外，于府城南門開挖護城河，經歷代整治，形成了今天?？诘拿郎岷印Ｒ劳谐莾鹊貏莞叩卦O置東西大街，與次級道路共同形成龜背型的“七井八巷十三街”街巷體系，使府城在極易淹水的海府地區(qū)少有積水。可以說，瓊山府城是中原內陸與地方海島營城理念的完美融合，體現(xiàn)了禮制秩序和“天人合一”自然觀的和諧統(tǒng)一。

3.更新改造提升了三角池的夜間空間活力 圖｜申彬利 攝

?？诘臍v史村落同樣極具特色，對研究海島城鎮(zhèn)體系和生產生活體系的發(fā)展具有重要價值。一是聚族而居，多以血緣關系為紐帶，以宗祠、社廟、戲臺為中心形成聚合狀的村落組團空間。二是選址巧妙，大多利用天然地形，逐水而居，呈現(xiàn)出獨特的風水格局。村鎮(zhèn)形態(tài)則因地制宜，隨地形靈活布局。三是就地取材。民居建筑多用當?shù)靥赜械幕鹕绞鳛榻ú?，內部裝飾及門額楹聯(lián)等蘊含豐富的文化內涵。

曾幾何時，?？谟捎凇肮聭液Ｍ狻钡牡乩硖刈C，長期作為封建王朝貶謫官員的流放地。唐宋年間，眾多官員被貶于此地，他們不僅傳播了中原文化，也對?？谵r業(yè)、水利、教育等水平的提升起到了重要推動作用。始建于明代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五公祠被稱為“海南第一樓”，用于紀念唐宋兩代被貶到此的李德裕、李綱等五位歷史名臣對海南做出的不朽貢獻，貶官文化的影響力可見一斑。正所謂“千秋功過誰定論”，在蘇軾培養(yǎng)出海南首個舉人——姜唐佐之后，海口逐漸從唐代的文化沙漠地成為主動融入中原文化的人才輸出地，宋、明、清三代進士超過全國城市進士平均數(shù)一倍，因而有“海濱鄒魯”之稱，著名官員丘浚、海瑞等均生于?？凇⒃嵊诤？?，留有丘浚故居、丘浚文化公園、海瑞文化公園等眾多文化遺產。

“滄海何曾斷地脈”，淺淺的瓊州海峽隔不斷內陸地區(qū)與?？诰o密的地緣聯(lián)系，恰恰使?？诔蔀橹性幕c海島傳統(tǒng)生活體系有機融合的典型特色城市。

萬里海防重任擎

明朝初期，為抵御倭寇入侵，以衛(wèi)所為基本軍事機構，在東南沿海地區(qū)建立海防軍事體系。海南獨居南海，地緣相對孤立，沿海設防之地較多，因而成為廣東地區(qū)14 衛(wèi)之中旗軍人數(shù)最多的一衛(wèi)。1395 年興建的?？谒牵疵駠鴷r期騎樓老街），位于海口港的咽喉要地、東面北面臨海、東南到西北挖有護城河，具有鮮明的軍事防御特征。明中期，倭患威脅整體減輕，但海南卻因地處南海要沖而屢遭侵犯。于是，海南的海防建設成為海防體系至關重要的戰(zhàn)略節(jié)點。嘉靖年間，設立包括?？诎咨吃趦鹊牧幩?，建立起以募兵為主的海防新體系，此舉不但增加了廣東沿海水域的防御縱深，而且可以有效切斷盜賊于粵東粵西之間逃竄的海上通道，真正起到了“雷廉之外戶”“粵西之屏障”的戰(zhàn)略作用。

4.三角池改造后夜景 圖｜方向 攝

清代，位于現(xiàn)海口瓊山區(qū)的“瓊州鎮(zhèn)”是海南島最高軍事機構，其統(tǒng)轄范圍已超出了海南本島，與廣東省的欽州和雷州相當。至此，瓊山作為本島的最高軍事機構所在地，其軍事中心的作用也發(fā)展到了頂峰。清末，隨著外國列強對華侵略加緊，?？诘膽?zhàn)略地位越發(fā)重要。因此，光緒十七年（1891年），清政府在海口修筑秀英炮臺、鎮(zhèn)瓊炮臺等軍事防御設施。其中，秀英炮臺五座炮臺的大炮均購自德國，臺區(qū)規(guī)模達3.3 公頃，其與天津大沽口炮臺、上海吳淞口炮臺、廣東虎門炮臺并稱為清代晚期聞名遐邇的四大海岸炮臺，是中國近代史上重要的海防屏障。

5. 改造后三角池濕地系統(tǒng) 圖｜方向 攝

6. 改造后的三角池提高了周邊居民健身休閑活動品質 圖｜方向 攝

值得一提的是，?？谶€是瓊崖紅色革命根據(jù)地，瓊崖共產黨人進行了艱苦卓絕的革命斗爭，“二十三年紅旗不倒”。在解放海南的渡海戰(zhàn)斗中，為了掩護主力軍順利登陸，700 余名解放軍戰(zhàn)士在白沙門島（今海甸島北端）遭遇四五千敵軍，在斃敵近千人后全部犧牲。如今的白沙門已成為?？谖幕珗@和海濱浴場，在碧海藍天、椰樹沙灘、歡聲笑語的映襯下，巍然矗立的渡海英雄紀念碑守望著這用血和生命換來的和平年代。

追夢海島寫春秋

20世紀50年代，為了打破帝國主義的經濟封鎖，黨中央作出獨立自主發(fā)展我國天然橡膠事業(yè)的戰(zhàn)略決策，成立了海南農墾。一時間，大批人員從五湖四海來到海南支援建設，乘坐“紅衛(wèi)輪”到?？谛阌⒏?，成為這一代農墾人的共同記憶。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海南農墾人創(chuàng)造了在北緯18°以北大面積種植橡膠的奇跡，建成了我國最大的天然橡膠生產基地。

“風從海上來，潮起海之南”，1988年海南建省辦特區(qū)，大批年輕人懷揣著光榮與夢想來到?？趧?chuàng)業(yè)打拼，形成了中國現(xiàn)代史上一次大規(guī)模的人口遷徙。在?？谌浅貣|湖（今人民公園）近水邊的墻壁，因長年貼滿自薦書、招聘信息等，被稱為“闖海墻”，三角池地區(qū)也逐漸成為闖海人的聚集地。以這里為起點，潘石屹、馮侖等一大批青年才俊嶄露頭角，在特區(qū)發(fā)展中大獲成功，三角池地區(qū)因而有我國第一代民營企業(yè)家的“黃埔軍?！毙ｉT之稱。之后，三角池成為?？谌怂茉飕F(xiàn)代城市空間的樣板，這里出現(xiàn)了?？诘牡谝粋€現(xiàn)代公園、第一個紅綠燈、第一架觀光電梯、第一座地標建筑、第一座瓊劇院，同時期興建的國際金融大廈、?？谫e館、華僑賓館也成為?？诂F(xiàn)代城市建設的標志性建筑。隨著近年來?？诔鞘懈鹿ぷ鞯拇罅ν七M，首個紀念“十萬人才闖海南”事件的景觀雕塑——闖海墻建成，喚醒了一代闖海人的記憶。此外，公園湖畔新增親水棧道、周邊建筑整飭一新、生態(tài)環(huán)境大大改善，三角池這座一代闖海人的精神圖騰，已形成獨具魅力的城市文化休閑節(jié)點。

海陸交融、多元開放、銳意進取、順應自然的?？?，屹立于瓊州海峽的南岸，在南渡江川流不息的波濤中奏出了歲月的長歌。隨著中國（海南）自由貿易試驗區(qū)和江東新區(qū)的設立，?？诒貙⒃谛聲r代的機遇和歷史的傳承中頌出壯美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