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玉新
摘 要:《波動》是詩人北島早期的小說作品,北島一直以詩歌享譽文壇,就連朱棟霖先生的《現(xiàn)當代文學史》都忽略北島小說家的身份,洪子誠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中對他的小說做出了精到的評價,陳思和認為它是“文革時期潛在寫作中最成功的小說”。北島的《波動》在敘事技巧、思想主題各方面在當代文壇特別是七十年代初期都是不可多得的優(yōu)秀的作品,對當代文壇有著重要影響,由于詩人氣質(zhì)的影響使小說語言呈現(xiàn)出了散文詩般的美學特質(zhì)。本文旨在分析小說的敘事藝術(shù),以彰顯其在當代中國小說史上不可多得的藝術(shù)價值。
關(guān)鍵詞:敘事視角;意識流技巧;平行蒙太奇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06-0-02
《波動》是詩人北島在七十年代初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后經(jīng)輾轉(zhuǎn)于1981年在《長江》雜志上發(fā)表。從小說的創(chuàng)作技巧和思想藝術(shù)上來看都遠超同時代的作品,雖然小說創(chuàng)作有不成熟的地方,但與同時代作品相比較的角度來講,《波動》無疑是一篇具有典范性質(zhì)的作品,讓我們看到北島不僅僅是一名詩人同時還是一名優(yōu)秀的小說家![1]小說以北京和河北某小城為中心,在政治、學院、倫理幾條相互交錯的線索中,展開了楊訊、肖玲、白華和林媛媛等幾位青年心靈之間的復雜且尖銳的矛盾,向荒謬社會對人的精神扭曲提出了嚴正的抗議。在當時的“文壇”中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和靳凡的《公開的情書》,禮平的《晚霞消失的時候》成為了文革結(jié)束前后三部著名的中篇,在知識青年中流傳很廣,[2]對后繼文學的發(fā)展也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由于其地下文學的屬性朱東霖先生沒有將其納入中國文學史,在朱棟霖先生的《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中都沒有提及北島小說家的身份,洪子誠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中做出了精到的評價,陳思和認為它是“文革時期潛在寫作中最成功的小說”。其他各個文學史也都從不同的角度考量,對《波動》做出了不同的解析,從小說的主題和小說所涉及的時代背景上把它歸結(jié)為“前傷痕小說”。從思想主題上來看,有年輕人從追求到幻滅的縮影,又有年輕人在社會探索中對自身的關(guān)照而衍生的存在主義式的思考,“十字路口向哪拐?選擇,選擇,我還是朝前走了?!薄耙饬x,為什么非得有意義?”“ 我離開這個世界很遠了。我默默地走出去。我不知道哪是歸宿?!睘榘耸甏嬖谥髁x思潮的大熱打下了基礎,從小說創(chuàng)作手法上又與現(xiàn)代派小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也有文學史把它看做是中國先鋒小說的先鋒。一本小說涵蓋了中國半部當代文學史,由此可見小說本身的復雜性,在當代文學史上的先導性。
筆者驚嘆于作者本人敘事技巧的嫻熟,雜糅了舞臺劇視角與意識流的敘事方式,本文旨在從敘事視角、意識流的敘事方法和敘事中蒙太奇手法,體會作者在敘事技巧上的匠心。
1、敘事視角
敘事視角主要指敘述語言中對故事內(nèi)容進行觀察和講述的角度,我們常見的敘事視角主要有三種,第三人稱的全知視角,第一人稱的內(nèi)視角和第二人稱的外視角。小說采用的是第一人稱的內(nèi)視角,第一人稱視角中敘事者即是人物。第一人稱敘事中所有的事情的進展都跟隨參與者的感受來感受,作者完全隱退,大大增強了故事的可信度,讓我們相信故事是真實發(fā)生的,人物對事物的感受,讀者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例如肖玲在面對她和楊訊之間的愛情時猶疑彷徨:
“他走了,和來一樣突然,我沒有挽留他,可我多希望他再坐一會兒,再講講短暫的滿潮,講講海水為什么是咸的,——你挖苦他,冷言冷語地回答他,卻又盼他多坐一會兒,怎么解釋呢?我不喜歡暗示,可是又不得不用暗示來回答暗示,因為真實有時太沉重了,沉重的可怕……”
這段對肖凌內(nèi)心活動的呈現(xiàn),多次使用程度副詞“多”“在”“又”讓我們直觀地感受到了背負沉重身世壓力——單身媽媽肖玲在面對楊訊之間炙熱的愛戀,面對重新開啟幸福生活的猶疑、畏懼和掙扎,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肖凌內(nèi)心的矛盾和糾結(jié)。讀者可以深入人物的內(nèi)心直觀地感受到女主人公情緒的波動起伏,不摻雜作者任何的臆測與杜撰。
“我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一場惡夢,它是怎么開始的,又怎么草草了結(jié)?我攥了把雪,貼在臉上,任雪水一滴一滴淌進脖子里,風在遠處打著唿哨。不,風就在我的頭頂上,在樹梢之間,沿著一個固定的方向,像條無形的手臂,抱住了這個可悲的世界。是的,它是看不見的,只有黑暗和血泊……”
但第一人稱敘事往往也會由于視角的限制,對角色之外的事情一無所知,作者為了打破這種僵局,安排了圍繞故事矛盾沖突相關(guān)的這五個人物登場,五個人物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既可以參與到事件中又可以深入人物的內(nèi)心,保證了作者從多角度完成對故事的敘述,在小說場景人物之間的自由銜接中形成了完整的故事脈絡。
每一場都有一個主題或事件為主要線索,由兩個及以上的人物登場,每個場景由事件的結(jié)束或者人物心理活動的結(jié)束而結(jié)束。人物參與事件當中,人物之間的由每個場景中作者要表現(xiàn)的內(nèi)容不同而采取不同的出場順序,在作者著力刻畫的人物身上會更多地向內(nèi)延伸,對話會均勻地分布到其他人的部分。每一場都有一個場景或主題,使得小說有著很強的畫面感,這讓小說看起來更像是一部半靜止的舞臺劇,人物按照作者的順序依次被激活,完成自己的敘述任務后又立即靜止,把舞臺遞交給下一個人,在一個人的視角中,除了人物的語言之外的事我們一無所知,但隨即讀者又在本人的敘述場中深入該人物的內(nèi)心,完成人物內(nèi)心的刻畫,增強了人物的立體感,讓我們看到不同人物所思所想,多側(cè)面多角度全方位的表現(xiàn)了人物和事件。在保留第一人稱敘事的親歷感與故事的真實性的同時,打破第一人稱敘事的局限。這種多角色的敘事方式在今天看來或許稀疏平常,但是在作品本身所處的那個混亂壓抑的年代無疑是形式上的一大創(chuàng)新,讓讀者最大限度的擁抱每一個角色,把作者想要表達的東西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給大家。同時,這種敘事方式也讓人物在向內(nèi)關(guān)照自己內(nèi)心的時候,人物的意識也在慢慢地打破傳統(tǒng)邏輯的限制,在人物的有限經(jīng)歷內(nèi)呈現(xiàn)出自由流動的形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