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太
今年新春,茅臺酒產地遵義迎來了第一家星巴克。媒體報道說,店外排起了長隊,其火爆程度,讓人聯(lián)想到第一家肯德基進駐北京大前門的場景。也有人說,遵義人可盡情享受美酒加咖啡。
如果在上世紀80年代,這幾乎是無法想象的奢侈。當時流行鄧麗君的一首歌,叫做《美酒加咖啡》,“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那簡直就是高級生活的代名詞。我那時想破頭了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咖啡能和美酒結對子,而且還能解憂愁。
實在好奇,我纏著父親買咖啡。天曉得在我們那個偏僻地方,在麥乳精都稀奇的年代,父親是怎么給我搞到一罐咖啡的。那應該是國產的咖啡粉,當時誰也不會煮咖啡,因為誰都沒見過。最后用開水泡,一股焦糊味道,還滿嘴咖啡渣,感覺像嚼胡鍋巴。
上世紀90年代初,我上大學了,到上海同學家里做客,飯后每人都有一杯咖啡。我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小勺子,第一反映是拿起來舀咖啡喝。后來發(fā)現(xiàn)這是攪拌用的,特別窘迫,手都不曉得往哪里放。
第二次為咖啡窘迫則是工作以后,當時供職于一家外企。有一次,總部老板來公司視察。那幾天,女上司忙得跳腳,卻沒忘記準備咖啡機,而且要能打出“泡泡”的那種,說老外每天都要喝咖啡,不喝會難受??墒俏沂钩龀阅痰膭蓬^,也不會打“泡泡”。其實那個時候,星巴克已經入駐北京,而且就離公司不遠,可惜我還為大老板能夠喝上咖啡殫精竭慮。
咖啡還是咖啡,只是世事的變化太快。
之后,我開始留意寫字樓內的咖啡香,那時許多公司都備有咖啡機,尤其是外企和網絡公司,常常都有咖啡味道飄出來。
起初,不過是那些海歸們,以及所謂的成功人士們喝咖啡。后來,各種咖啡廳突然間就遍地開花,成為了小鎮(zhèn)青年、北漂們的精神聚集地。
我居住的地方,方圓兩公里之內,能輕松拎出二十家咖啡館。那時家里房子小,不方便待客,我常常在各個咖啡廳中漂流:寫稿、會友、采訪、育兒。毫不夸張地說,我不在咖啡廳,就在去咖啡廳的路上。我通常只買一杯美式咖啡,也就相當于買個咖啡座位。
不過,哪怕只買十塊錢一杯的咖啡,在我的潛意識里,這就是一個高級消費品,我喜歡多加糖和奶,不然就覺得吃了虧,就好像吃雞沒吃到雞腿。
我終于對咖啡放松戒備,是在有機會走出國門以后。走在威尼斯的老街巷,轉角處幾乎全是咖啡店,密度猶如中國城市里的沙縣小吃,價格也不貴。人家喝一杯咖啡,就相當于我在北京要了一碗大碗茶。
我常常饒有興趣地趴在店里觀察,看老外怎么泡咖啡,結果發(fā)現(xiàn)他們很少在店里做商務洽談,談戀愛,打業(yè)務電話。常常是單獨一人,而且拿了咖啡就走。真的是來買咖啡喝的,不是來蹭情調的。先生在歐洲生活、工作多年,起初覺得咖啡比中藥還苦,后來終被“改造”,早上喝一杯咖啡才神清氣爽。不過,他從不講究。我家的咖啡,是用摩卡壺在煤氣爐上燒出來的。早上時間緊。我又常常粗枝大葉,不是水燒干了,就是咖啡粉沒裝勻。有一次我居然把咖啡壺的塑料把燒著了,咖啡香夾雜著塑料臭,彌漫整個屋子。從那以后,我再也不覺得咖啡是高級玩意了,和煮一鍋胡辣湯沒啥兩樣。
此時回想小時候用開水泡的咖啡渣,恍然若夢,其實也不過就是加多年的功夫。
其實咖啡還是咖啡,只是世事的變化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