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吳倩
2019-04-02 07:42:34魏含聿
南風(fēng)窗 2019年7期
魏含聿
在對吳倩做專訪之前，工作人員葉子提醒我說：“倩倩害怕宣傳，你等會兒可以先跟她聊天，然后慢慢滲入你想問的問題。”
為了讓這場名為聊天的采訪更加自然，地點選在了吳倩酒店房間的客廳里。她團隊的人就在旁邊張羅晚飯，我們期待煙火氣的朦朧能化解她心理上的防備。
吳倩卸完妝，臉上掛著一張面膜走出來，看看我手中的電腦，一邊拿起遙控器打開了switch游戲機，一邊說著：“放輕松，不要搞得這么正式吧。”干脆利落的語氣中，藏著一絲尷尬。
葉子的提醒是對的，吳倩是真的害怕被采訪。也難怪，出道近8年，幾乎每部戲都被觀眾夸贊演技在線，卻始終不溫不火。
四年前，電視劇《何以笙簫默》把吳倩帶進了大眾的視野。她當(dāng)時飾演的少年版趙默笙只有3集劇情，卻被觀眾直呼比女主更貼合這個角色。很多觀眾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腦海中都深深記得那個甜美又靈氣的“小默笙”。
《擇天記》上映，吳倩成了流量時代為數(shù)不多靠著實力收獲好感度的青年演員。
然而，細數(shù)這些年吳倩的網(wǎng)絡(luò)數(shù)據(jù)，她的熱度只停留于新戲上映期間。新戲一下，便迅速冷卻，本人也仿若人間蒸發(fā)一般，無半點宣傳，更無花邊新聞。
流量明星爆紅的那幾年，吳倩的經(jīng)紀(jì)公司也想過讓她走流量路線，但她本人卻極為抗拒。經(jīng)紀(jì)人張少輝笑言：“真不知道她算是娛樂圈的一股清流，還是一陣邪風(fēng)。”
天賜的飯碗
2019年3月16日上午，吳倩化好妝，來到電視劇《黑色燈塔》的拍攝現(xiàn)場，一邊玩著手機，一邊等著被叫去拍戲。在過去的兩個半月里，她幾乎每天如此。
大量的拍攝任務(wù)、重復(fù)的生活，以及現(xiàn)場的各種變數(shù)，讓她開始有些煩躁。她說最近這段時間里，每天早上一睜眼她就會問自己：“我為什么還沒辭職？”
“你沒有過這種想法么？”她突然反問道，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過來，滿眼的認真。但她并不期待我的回答，因為她心里有著肯定的答案，她只是想表明自己和所有的上班族一樣，時不時的就會進入到不想工作的懶散狀態(tài)。
事實上，在吳倩的思想和態(tài)度里，她始終認為也希望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姑娘?！坝^眾總覺得演員多好、多神秘，其實就是一份工作而已，只是他們沒機會看到?！?blockquote>“她當(dāng)不了會計，也做不了記者，沒那個能力。但她可以說哭就哭，像個手藝人一樣?！睆埳佥x說，這是老天爺賞飯吃，注定干這行。
當(dāng)被問及為何會當(dāng)演員時，絕大多數(shù)的人會說是因為熱愛。吳倩卻坦白交代：這個專業(yè)畢業(yè)以后自然就從事了與專業(yè)相關(guān)的工作?！斑@不就和學(xué)會計當(dāng)會計、學(xué)新聞當(dāng)記者一樣嘛？”
算是誤打誤撞入了這一行，但吳倩從小就愛唱歌跳舞，能把愛好變成職業(yè)，她挺開心的。可一旦進入疲憊期，吳倩還是難免會變得有些消極。
每次劇組的人來請演員就位，她都會半垂著頭，懶洋洋地起身前往。到了鏡頭下，她會立刻打起精神，認真地完成每一場戲。等導(dǎo)演一喊“過”，她就又頹了下來。
“你下次在我剛進組的時候來，就會看到我不是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吳倩說自己不是一直都消極，大多數(shù)時間還是蠻有活力的?？墒钱?dāng)下消極就消極吧，她不會因為我來了，要寫她，就把自己包裝成“該有的樣子”。
吳倩入戲快，卻又不會沉在角色中。她自認是個理論功底極差的演員，表演時的每個反應(yīng)都是當(dāng)時的“真聽真看真感受”，于是，她將自己歸入到“體驗派”之中。
“她當(dāng)不了會計，也做不了記者，沒那個能力。但她可以說哭就哭，像個手藝人一樣?！睆埳佥x說，這是老天爺賞飯吃，注定干這行。
可在入行之初，吳倩曾一度認為自己沒有當(dāng)演員的天賦。
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通過 《何以笙簫默》認識的吳倩，認為她演技非常好。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吳倩在拍這部戲的時候，一直被導(dǎo)演罵。
“導(dǎo)演和副導(dǎo)演經(jīng)常給我經(jīng)紀(jì)人打電話說我戲爛，我那時候每天都活在他們的陰影下，我真不知道是怎么熬過來。”吳倩盤腿坐在沙發(fā)上，面膜還沒摘，嘴巴張不大，但絲毫不影響她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手也在半空中比劃著。不再有排斥心理以后，她很健談。
她天天被副導(dǎo)演叫過去，看別人是怎么演戲的。但這不算什么，最丟臉的一次是導(dǎo)演被她氣得當(dāng)場停工。好強的吳倩也沒哭過，導(dǎo)演說不好她就改，憋著一股勁兒想要證明自己。
在《何以笙簫默》的劇組，吳倩從未被導(dǎo)演夸過，更是從未想過會因這部戲而成名。以至于上映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對她的夸贊鋪天蓋地地飛來，她都不能相信觀眾是真的覺得她好。
不過，自那以后，無論進到哪個組，都沒有人再說過她戲爛。
夢想是做家庭主婦
走過低谷，曾自我懷疑到想要轉(zhuǎn)行的吳倩，開始逐步找回自信，也積累了好的作品。
除了在《何以笙簫默》和《擇天記》中的表演收獲一眾好評，她挑大梁當(dāng)女主的《我的奇妙男友》和《盛唐幻夜》，豆瓣評分獲7.6分和6.1分。這在大量影視劇口碑“撲街”的大環(huán)境中，是相當(dāng)不錯的成績。
雖然始終沒有大紅大紫，但作品的收視率和口碑都挺好，即便有幾部已經(jīng)拍好的戲還沒上，可至少在影視寒冬中也一直有戲拍，她很滿意了。
經(jīng)紀(jì)人張少輝說她沒有上進心，吳倩也不否認?！拔掖_實沒有野心?！彼栔纾瑪傞_手，一副“那又怎樣”的神情。
對她來說，演員只是一個職業(yè)，雖然她熱愛這份工作，但卻不是她的夢想?！皬奈沂鍤q開始有夢想以來，我的夢想就是結(jié)婚生孩子，做一名家庭主婦?！痹谂輪T們生怕結(jié)婚生子后便會過氣的娛樂圈中，這個夢想絕非主流，也很少有人會像吳倩這般坦誠。
如果有機會能去做一個家庭主婦，吳倩愿意放棄拍戲。但在機會到來前，她就想好好地完成手里的工作，認認真真拍戲，簡簡單單生活。
因為就把演員當(dāng)成是一個普通的職業(yè)，吳倩便固執(zhí)地認為，除了拍戲，其余的事情都不是她該做的。
倒也不是不在乎粉絲和名氣，剛出名時，被很多人認識，被很多人喜歡，吳倩也是非常開心的。只是這種開心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她就感受到了成名的壓力和負面影響。
走在街上開始有人對她指指點點，這讓吳倩感到“非常不自在”，她感覺自己像動物園里的猴子。更過分的是有一次她在銀行辦理轉(zhuǎn)賬業(yè)務(wù)，柜員趁她打電話分心之際，引導(dǎo)她在私人本子上簽名。
“所以我挺怕所謂的‘大紅的，會有很多不便，甚至于連生活都沒有了。”這話聽起來很矯情，但從不炒熱度的吳倩總是讓自己從“大紅”的邊緣飄過，這話也就變得真心了。
對她來說，演員只是一個職業(yè)，雖然她熱愛這份工作，但卻不是她的夢想?！皬奈沂鍤q開始有夢想以來，我的夢想就是結(jié)婚生孩子，做一名家庭主婦?！?/blockquote>對吳倩來說，生活比工作更重要?！拔业纳钍且阄乙惠呑拥?，但我的工作不一定。”
從小到大都守著家門口上學(xué)的吳倩真的是安逸慣了，也很戀家。休息時間超過3天，她就一定會飛回武漢。認真工作歸認真工作，但其實她并不想讓自己那么累。有空逛街、旅游、看電影、打游戲，偶爾拍拍好戲，才是她理想的生活。
前陣子葉子去她剛裝修好的新家做客，她特別興奮地給葉子介紹裝修心得。吳倩家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她自己設(shè)計、自己挑選的，包括廚房的一個小掛鉤。
她愛生活的方式就是從這些小物件開始的，比如讓每件物品都有屬于自己的位置，還有帶到劇組的多肉植物。
進到劇組，沒時間出去浪，也就只能在收工后回房間打游戲了。吳倩喜歡大家一起玩兒，所以她表示對自己的助理寶寶唯一不滿的，就是寶寶不愿意陪她打游戲。
專訪結(jié)束后，我們一起玩兒了很久。她玩游戲很認真，玩到關(guān)鍵時刻，她才不會收斂自己的大嗓門，勝利的開心和失敗的落寞都在臉上。
游戲結(jié)束后，葉子悄悄地跟我“吐槽”：“你看她玩游戲的時候多有上進心啊，在工作的時候咋就沒有？”
嘆了口氣，葉子又說：“人生是她的，我們這些伙伴也只有支持。我們希望她紅，可她這顆純粹的心也是真的很難得，我們更想保護她。”
“絕不討好型”人格
因為希望別人喜歡自己而不斷地去迎合他人的性格，被稱為“討好型人格”。吳倩則是與之完全相反的“絕不討好型”。
第一次與吳倩見面是數(shù)月前，在北京的一個攝影棚里，她在拍藝術(shù)寫真。我們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后，便再無寒暄，她滿臉寫著“生人勿近”。
這次的專訪中，她說她喜歡讓自己處于安全范圍內(nèi)，所以跟陌生人在一起時會很有距離感。
休息的間隙，葉子說起吳倩有新戲要開播了。廣播電視審查制度愈發(fā)嚴(yán)格的當(dāng)下，有戲能上是天大的好事，吳倩卻滿臉愁容?！拔移鋵嵦貏e害怕新戲上映，因為這就意味著又要開始做宣傳了。”
為什么不喜歡宣傳和采訪呢？她直言，生活中的自己并沒有那么積極和光鮮。作為一個公眾人物，理應(yīng)把美好和正能量展現(xiàn)給大家，這是特定職業(yè)的特定要求。但作為一個普通人，她并不完美。
在吳倩的心里，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她從來不愿意去偽裝自己演別人。
于是，當(dāng)機場變成了明星的“第二秀場”，吳倩的機場照卻被網(wǎng)友嫌棄穿搭太丑。而那件裸粉色的羽絨服，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她穿的私服，也是她的冬日最愛。
“我們也嘗試過給她做機場擺拍，但沒成功。”葉子很無奈。吳倩自己也說，給她做宣傳很累，因為她很不配合。
吳倩家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她自己設(shè)計、自己挑選的，包括廚房的一個小掛鉤。如此直率又我行我素的個性，在圓滑世故的演藝圈中難免要碰壁。關(guān)于碰壁，她說：“多了去了?！焙唵蔚乃膫€字在吳倩明亮的嗓音中顯得瀟灑無比，仿佛她不是碰壁者，只是個看客。
“劇組吃飯我永遠是最先溜的，我也從來不喝酒，就經(jīng)常會聽見有人說我裝。”她很少去在乎這些，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覺得這些閑言碎語很無聊。
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在吳倩看來，與其說是大氣，不如說是懶。她認為自己是個特別懶的人，極度害怕麻煩，那些復(fù)雜的關(guān)系，她都會躲得遠遠的。
當(dāng)工作和生活混雜在一起，就會出現(xiàn)理不清的狀況，所以她永遠把工作和生活分開，自然就不常與圈內(nèi)人打交道。于是，又有聲音說吳倩沒有圈內(nèi)朋友，是個特別不好相處的人。
其實，她只是不愿刻意去追求某種關(guān)系。她認為人與人之間的氣場很重要，合得來就是合得來，合不來就沒必要勉強。她不愿討好別人，也不想別人來討好她。
相處久一點，吳倩就會脫下“冷漠”的盔甲。吃晚飯的時候，她向我介紹新面孔，還會把她從家里帶來的腐乳往我碗邊推一推。
把自己演好
問她是不是個活潑開朗的人？她說，“說好聽了是活潑開朗，其實就是個神經(jīng)病?！?/p>
很少參加綜藝和活動，觀眾對她的印象只停留于照片和影視劇的角色中。而無論哪一個，都是甜甜的笑容和滿滿的少女感。
出生于1992年的吳倩今年27歲，也是個“奔三”的人了?？山拥慕巧€是青春少女，不免令人擔(dān)憂她未來的發(fā)展。
“那些角色和照片，哪一個都不是真正的我，準(zhǔn)確地說，她們都只是一部分的我?！眳琴徽J為每個人都有很多面，陽光的、灰暗的、可愛的、冷漠的等，她自己也是。而一個角色只能體現(xiàn)個別部分，她還有很多面沒有展現(xiàn)出來。
其實，見過吳倩本人，便可以感覺到她身上有那些角色的影子，卻又誰也不像。最直觀的區(qū)別，可能就是說話方式了。看照片或影視劇，會覺她是個軟軟糯糯、細聲細語的姑娘。
日常生活中的吳倩，卻是嗓門大，想笑就笑，想叫就叫的姑娘。嗓音明亮但不尖細，語調(diào)干脆利落，初聞便可知其性格直爽。
她特別不習(xí)慣別人在街上認出她后叫她“小默笙”，她覺得趙默笙不是她，她也不只是趙默笙，吳倩未來也還有很多很多的可能。目前吳倩所飾演過的角色都在某種程度上是她自己，她在演戲時只需要把與角色貼近的那一面放大。
在未來，她也想挑戰(zhàn)更多不一樣的角色，展示更加豐富全面的自己，甚至挑戰(zhàn)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人物?！拔以敢馓魬?zhàn)，但我并不急，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該做的、適合的。而且我覺得就目前的我而言，能把自己演好就已經(jīng)很厲害了?！?/p>
至于單一的人物形象，她曾經(jīng)很排斥被人標(biāo)簽化地看待，特別是《何以笙簫默》剛播完的時候，她特別不習(xí)慣別人在街上認出她后叫她“小默笙”，她覺得趙默笙不是她，她也不只是趙默笙，吳倩未來也還有很多很多的可能。
但是最近，她在劇組見到的一位演員，改變了她的偏執(zhí)。
“你知道演員朱宏嘉么？”見我搖頭，她一臉得意地說：“我就知道！大多數(shù)人聽這個名字都不知道是誰，但我說他演過的角色你一定知道！簫劍！”見我點頭，她更加得意。
一開始，她在通告中看見“朱宏嘉”這個名字，她并不知道是誰，可到了現(xiàn)場見到真人，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1999年的暑假，她坐在鋪著涼席的地板上，仰著小臉看《還珠格格》?！熬湍且凰查g，所有的人物情節(jié)在我腦中瘋狂地閃現(xiàn)，印象太深刻了！”
也是從那刻起，吳倩開始告訴自己，演員這一輩子，只要有一個角色是能讓觀眾記住的，就是成功的！
相比事業(yè)上的成功，對吳倩來說，開心更重要。而她的開心，來源于瑣碎的日常生活?！霸诩掖揖烷_心，逛街看到好看的東西就算不買我也開心，吃甜品就更開心了。”
說到吃，在劇組，只要是吳倩常待的地方，就有大堆的零食。她說自己也不是干吃不胖的體質(zhì)，進組兩個多月，已經(jīng)胖了好幾斤了。
女演員不是都很在乎自己的身材么？她卻仰起臉說：“你可以說我沒有職業(yè)操守，但我就是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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