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恩
【摘 要】《論人權》一書不僅指出“人權膨脹”這個病癥,而且認為其導致現行國際人權清單不斷膨脹。格里芬認為該病癥源于“人之尊嚴”的不確定性。因此,他試圖以人格以及實用性明確和限定人權之含義。然而,格里芬的倫理學診治方法遭到一些人的質疑。這種質疑表現為幾個方面,一是拉茲對人權道德基礎的否認,二是尼克爾否認平等作為人權之基礎,三是格里芬不能解決福利的最低限度標準問題。雖然格里芬的人權學說存在一些問題,但是格里芬在某種程度上提出了一個明確的人權概念。
【關鍵詞】人權概念;膨脹;人格;實用性
中圖分類號:I106? ? 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6-0214-02
隨著“人權爆炸”時代的到來,各種權利病癥日益凸顯。牛津大學懷特倫理學教授詹姆斯·格里芬在《論人權》一書中指出人權膨脹或人權爆炸的病因,并且提出解決這個病癥的方法。他開出的倫理學“藥方”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
一、人權膨脹的病理分析
格里芬認為人權膨脹的病因要從“歷史概念”中尋找。古希臘、古羅馬時期,自然法觀念雖然主要探尋自然界之本質,但是也關注人之平等。比如,亞里士多德的分配正義與矯正正義,斯多葛學派對個人平等與大同世界的追求。進入中世紀,以“神諭”為核心的思想統(tǒng)治整個世界。毫無疑問,人的自然權利也匍匐在上帝的腳下。隨著啟蒙運動的如火如荼,以“理性”為核心的自然法致力于抨擊君主專制以及宗教對人性的束縛。隨著法國大革命的爆發(fā),自然權利通過《人權宣言》被世俗化為人權。其核心就是要保障人的尊嚴,而不是神的尊嚴。從此,“人權的內涵就沒有發(fā)生太大變化,人權就是我們因為是人而擁有的權利”。
這個“歷史概念”就是“人的尊嚴”。但是,“人的尊嚴”這個概念的內涵過于寬泛,它造成以此為基礎的人權概念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造成人權概念的迅速膨脹。二戰(zhàn)后,拉德布魯赫轉向標志著自然權利的復興,以“人的尊嚴”為核心的人權概念得到極大的發(fā)展。這一時期的人權不僅是人們應當享有的權利,更是人們的尊嚴權利。一系列人權被規(guī)定在國際規(guī)范性文件以及區(qū)域性、規(guī)范性文件中,比如《世界人權宣言》。從個人權利到集體人權再到發(fā)展權,這表現出人權正在日益膨脹。同時,在許多學者的努力下,一系列人權被孵化出來,如食物權。鑒于此,格里芬試圖限縮和明確“人的尊嚴”之概念。
二、人權膨脹的診治之道
那么,這種限縮和明確的路徑是什么呢?首先,格里芬采取“知覺模型”的概念,認為事物因有價值而被欲求。人的尊嚴正是因為其對人們有價值而被人們欲求。其次,他認為“對人類利益之慎思終止于一份價值清單。這份清單包括:成就、樂趣、深厚的個人關系、某些類型的理解和人格的各個要素”。再次,格里芬選擇這份價值清單上的人格要素以及實用性作為人權的兩個價值根基。復次,格里芬將人格分解為自治、自由以及福利三個要素。最后,格里芬又通過對人格三要素以及實用性進行限定,從而達到對人尊嚴的限定與明確。需要說明,人格是格里芬診治人權概念膨脹的核心“藥材”,格里芬正是通過對人格的分析從而確立了人權根基。他從人格價值推出三種最高人權,即自主權、自由權與福利權,又通過實用性把人格價值具體化為最低層次的人權,如生存權、隱私權等。那么,什么是人格價值和實用性呢?
一方面,人格是“人的尊嚴”價值清單上第一個核心要素。通過對規(guī)范能動性的解析,人格包含三個價值要素。一是自主性(或自治、自我立法)。自主性就是行動者自己決定和選擇自己追求的生活而不受別人的干涉和影響。二是自由。在決定和選擇自己要過的生活之后,行動者必須自由地行動。三是福利,也即最低限度的供給。以人格的自主性、自由為基礎,可以推出自主權利、自由權利以及福利權利。這三個權利是最高層次的人權,是最低層次權利的基礎。另一方面,實用性是“人的尊嚴”價值清單上第二個核心要素。格里芬認為,“實用性是普遍的而不是特殊的,而且它是關于人性和人類社會的經驗信息,尤其是關于人類理解和人類動機的限度的經驗信息”。通過對實用性的闡述,實用性的主要功能就是把人格價值具體化為其他低層次的人權,如隱私權。通過實用性鑒定出的所有人權統(tǒng)稱為最低層次的人權。實用性的另一個功能就是界定人權的內容,包括人權的權利主體,義務(或責任)主體等。
三、對人權膨脹診治之檢討
以人格以及實用性明確和限定“人的尊嚴”之含義,使得人權清單比現行的人權清單小。格里芬正是通過這一倫理學方法,而不是政治方法或法律的方法,贏得學界的贊譽之聲。大衛(wèi)·本特利認為,“毫無疑問,格里芬的目標使人權概念擺脫了他所謂的那種不確定性導致人權清單膨脹的局限”。同時,布拉德·胡克認為:“格里芬的《論人權》是道德和政治思想中的重大貢獻”。但是,格里芬的倫理學人權學說能不能解決人權膨脹這個病癥,還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首先,約瑟夫·拉茲(Joseph Raz)對格里芬把人權建立在道德或價值基礎上的做法表示異議。因為該人權學說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它誤解了價值與權利之間的關系?!蹦敲?,這一異議能成功挑戰(zhàn)格里芬的人權學說嗎?我認為拉茲的反駁值得商榷,我們不能因為把人權建立在道德上就認定其為失敗的教義。作為排他性法律實證主義的創(chuàng)始人,他認為法律只能通過譜系(立法、判例、習慣)產生,而不能由道德決定。由此看出,拉茲把人權建立在譜系之上,即人權應當獲得制度性的承認,從而否定建立在道德或價值基礎上的人權。所以,我認為拉茲通過人權無需根基的方式反駁格里芬的人權學說缺乏充分的理由。
最后,格里芬需要注意福利供給的標準問題。他認為福利的供給不能超過某種限度,因此存在著福利供給的標準。那么,如何界定這個標準或界限呢?格里芬認為,“這個分界點取決于規(guī)范能動性的切近的必要條件何時能得到滿足,它高于單純的生存,但低于當今社會特有的福利水平”。但是,這個切近的必要條件是模糊的,由此導致最低限度供給標準也是模糊的。另外,我們也要注意到,即使這個必要條件是清楚的,供給標準也具有相對性。這種相對性表現在不同的國家和不同的地區(qū)會有不同的供給標準。正如拉茲所言:“(格里芬)不知道人權設定‘最低程度標準這一主張是多么的空洞”。
四、結論
雖然格里芬的人權“人格說”存在以上三個問題,但是該理論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確?!叭说淖饑馈钡拇_定性以及明確性。在權利爆炸的時代,我們可以做一些反思,以更好地處理人權概念膨脹之病癥,從而為我國法治事業(yè)盡心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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