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莉 吉首大學張家界學院
凱特·肖邦是19世紀美國著名女作家,因在作品中大力倡導女性精神解放而被視為女性主義先鋒。她的諸多作品也被認為是女性主義文學的名作。在肖邦生活的年代,整個美國社會都深受“真正女性”概念的影響,認為理想的女性在各方面都應履行傳統(tǒng)女性職責。女性被貼上脆弱、謙虛、順從、純潔的標簽,唯一供她們發(fā)揮的領域就是家庭。堅守傳統(tǒng)女性職責的人被認為是“好女孩”,她們對丈夫、父親及家庭的作用構成了她們的自我意識。肖邦的作品完美反映了這個時期的女性,因此她在“女性主義文評興起之后,備受學界的重視”[1]103。學者們大多從女性主義出發(fā)對《覺醒》、《一小時的故事》、《暴風雨》等進行解析,分析其中的女性人物、女性意識、意象等。但對《卡迪亞舞會》和其中上流社會女性代表克拉麗絲卻關注不多。本文選擇肖邦兩篇相互聯(lián)系的短篇小說《卡迪亞舞會》和《暴風雨》,從女性主義角度對克拉麗絲進行分析,指出克拉麗絲雖表面上是典型的“好女孩”,但其實在用自己的方式勇敢打破父權制社會對女性的限制。
肖邦在《卡迪亞舞會》及《暴風雨》中主要描述了兩位形象完全相反的女性人物——性感、風情、美麗、充滿誘惑力的卡莉斯塔和溫柔、順從、克制、純潔的克拉麗絲。在當時的美國,卡莉斯塔和克拉麗絲仿佛剛好構成了父權制社會中“壞女孩”和“好女孩”的對比。父權制社會對男性和女性提出了不同的要求。對于男性來說,他必須堅強、雄心勃勃、成功、理性、善于控制情緒,而女性則是有吸引力、恭敬、沒有攻擊性、情感豐富的[2]22。著名心理學家榮格也提到過女性的世界由父母、兄弟、姐妹、丈夫、孩子構成,而男性世界則是國家、民族、事業(yè)[3]98。達到社會對女性要求的會被認為是“好女孩”,“真正女性”及淑女。而有出格舉動的則會被貼上“壞女孩”的標簽。
克拉麗絲主要在《卡迪亞舞會》中出現(xiàn)。與魅惑的卡莉斯塔不同,她在眾人心中一直是父權制社會中上層階級女性的典范。她漂亮、優(yōu)雅、如同白紙般純潔。她的丈夫阿爾西曾說“她如同百合一般秀美,向日葵一般堅強,身材頎長,舉止優(yōu)雅,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4]89。她也受過良好的教育,大部分時間使用法語而非英語,即使面對基本不通法語的黑仆和卡莉斯塔也是如此。此外,她純潔保守,對追求她的男性都保持距離。即使面對她愛的阿爾西,她也非常冷淡,從未表達過她的愛意。當阿爾西摟住她,對她講一大串熾熱激烈的情話時,她也只是冷漠地看著他,轉過身去,熟練地補妝[4]90。從這些描述來看,克拉麗絲好像深受父權制社會對女性要求的影響,非常保守,言行舉止都符合“淑女”標準,是典型的“好女孩”。
如果說《卡迪亞舞會》描述了少女時期“好女孩”克拉麗絲的生活,那么在《暴風雨》中,肖邦通過最后兩部分,用簡單的語言給讀者展現(xiàn)了克拉麗絲在嫁給阿爾西之后的生活。阿爾西在和卡莉斯塔身體出軌后,給克拉麗絲寫了封充滿愛意的信。克拉麗絲在收到丈夫的信后,滿心歡喜,因為丈夫愛她,她的孩子們都很好,“她一直對丈夫全心奉獻”[4]53。由此可見,克拉麗絲在婚后依然按父權制社會的要求行事,成為了好妻子及好母親,圍著家庭轉,仿佛那就是她付出一生的地方。因此,可以說從表面上看,克拉麗絲在結婚前是父權制社會中典型的“好女孩”,結婚后是完美的賢妻良母。
雖然僅從克拉麗絲的一言一行來看,她保守、禮貌、嫻靜、端莊、純潔,是父權制社會性別準則下的完美女性,但肖邦塑造這樣的克拉麗絲,只是為了反襯果斷追求內(nèi)心欲望,毫不在乎社會準則的女性主義代表卡莉斯塔,形成所謂“好女孩”和“壞女孩”的對比嗎?如果讀者對克拉麗絲進行深入分析,換個角度看她,就會發(fā)現(xiàn)她其實不是簡單、保守,循規(guī)蹈矩的女性,而是積極、堅強、勇敢的女性,敢于挑戰(zhàn)父權制社會對女性的要求,做出不符合“淑女”準則的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在《卡迪亞舞會》中,肖邦先是對卡莉斯塔進行了描述,說她頭發(fā)卷曲,身材姣好,聲音誘人,“一個眼神便能令男人蠢蠢欲動”,是“西班牙小狐貍”[4]88。繼而鋪墊卡莉斯塔要去卡迪亞舞會,再寫阿爾西半夜毫不猶豫地離開家。這時讀者就已明白這兩件事必然有聯(lián)系,阿爾西去了卡迪亞舞會肯定會遇上魅惑的卡莉斯塔。黑仆布魯斯的話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對克拉麗絲說“您還好吧,小姐?他到那個卡真人的舞會去啦[…]我得再說句年輕人常說的廢話,他是去找小娘們兒去啦”[4]92-93。這時,克拉麗絲意識到如果自己跟以往一樣只是淡定、保守、冷漠地等待,她愛的阿爾西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到她身邊了。于是,克拉麗絲做出了有違“淑女”準則的事,她果斷追去了舞會,先是讓黑仆去叫阿爾西,借此打斷了正在長凳上談情說愛的阿爾西和卡莉斯塔。在發(fā)現(xiàn)阿爾西拒絕過去后,勇敢發(fā)出了自己的聲音,編了故事,說家里有急事,成功把阿爾西從卡莉斯塔身邊叫走。
克拉麗絲的出現(xiàn),使阿爾西忘卻了卡莉斯塔,“他一語不發(fā),也不曾回頭看卡莉斯塔一眼”,在克拉麗絲提醒他之后,才回頭對卡莉斯塔說了晚安[4]98。在回家的路上,克拉麗絲甚至不再克制,激烈地對阿爾西表達了她的愛意。這與之前阿爾西表達愛意時,“好女孩”克拉麗絲的反應形成了鮮明對比。在父權制社會,她這種追求男性的行為會被認為是不淑女的,錯誤的,要被禁止的。但她意識到了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并為之努力。這樣的行為打破了社會準則,也打破了父權制社會對女性的束縛。而在《暴風雨》中,在收到丈夫的信,說她可以在比洛克西多待一段時間后,她由衷地開心。肖邦說她“是婚后第一次呼吸自由的氣息”,“她更想休息一下,暫時把親密的夫妻生活拋在腦后”[4]53。由此可見,克拉麗絲對于妻子的角色也是感覺疲憊的,她內(nèi)心也渴望著自由。
父權制社會對于女性,尤其上流社會的女性有諸多限制,要求他們必須做淑女,做賢妻良母,要保守、溫柔、順從、被動,要為丈夫、孩子、家庭付出。她們被這些規(guī)則束縛住,也從沒有勇氣做出有違社會準則的事。在《卡迪亞舞會》和《暴風雨》中,作為上流社會女性的代表,克拉麗絲一方面受父權制社會準則的影響,嚴格遵守“淑女”準則。但另一方面,一旦這些準則限制她內(nèi)心的追求時,她選擇不再沉默,積極行動,把握自己的幸福。在父權制社會中,上流社會的女性很難真正獲得和男性一樣的權利,也很難自由生活。而且,婚姻對于如克拉麗絲一樣的女性來說,仿佛是一個逃不開的圈套。她在《暴風雨》中短暫離開丈夫也只能使她享受暫時的自由。然而,只有積極地行動,正視自己的內(nèi)心,并勇敢地打破傳統(tǒng),她們才有把握自己命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