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愛群
相當長一個時期以來,歐美廚藝界流行在西餐中加入東方元素,但手法巧拙不一,境界高低不同,失敗的案例自然居多,問題往往在于對東方食材缺乏基本的認識,盲目用于西餐烹飪,結(jié)果當然是生硬甚至可笑——就像一些愛好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外國人收藏中國畫,完全按西方油畫傳統(tǒng)生吞活剝,結(jié)果掛了一屋子各家各戶來歷不明的“喜神”(又叫“喜容”、“影”,是人去世以后,親屬請專畫遺像的畫匠照遺容畫成草稿,再由親屬提意見,修改而成的遺像;有仕宦經(jīng)歷者,一定按品級著官服;主要藏于祠堂,于祭祀時展拜,一般沒有文物價值,中國歷來無人收藏——蓋各家有各家的祖宗,請來別人的祖宗無處安放耳)。
我接觸過的成功案例是在2000年,法國巴黎米其林三星餐廳L'Astrance的主廚Pascal Barbot先生來京獻藝。他是當今世界最年輕的米其林大廚,在巴黎16區(qū)的餐廳只有25個位子,號稱巴黎最難訂位的餐廳之一,又有“必到餐廳”的美譽。晚宴上的一道美味讓我記憶猶新:
小扁豆、西班牙香腸及脆皮烤乳豬:廚師來到北京之后發(fā)現(xiàn)粵式烤乳豬十分美味,于是就即興創(chuàng)作,先片下稍帶一點脂肪的豬皮,切方片,再把瘦肉撕成細絲:法國小扁豆水發(fā),煮熟;把含有紅椒粉的西班牙臘腸煮過,攪打成鮮紅的調(diào)味汁;烤乳豬的酥脆、熏烤香與扁豆的酥軟、豆香,臘腸的腌臘味、甜椒的辛香混合,對中國人的味蕾來說,是一種既陌生而又似曾相識的體驗。
《米其林紅色指南》對他的評價是:“以美味、創(chuàng)新的菜品著稱”,就使用東方元素的手法老道、能出能入來說,確實當之無愧。最近,又有機會品嘗中國大飯店行政副廚師長魯爾茨的創(chuàng)新菜,這位來自德國的年輕主廚運用起東方元素來,居然另有一番境界。他在阿麗雅餐廳特別為我準備子一個套餐——沒想到兩位大廚都對烤乳豬有感覺:
日式醬味鱈魚配脆皮乳豬燴大蔥和香草胡蘿卜:將煎成金黃色的鱈魚抹上日本白大醬,烤熟。最好吃的是鱈魚表面與白大醬接觸的部位,有一點焦脆,醬香濃郁,再加上炒熟的大蔥白,入口滑潤,鮮香不膩:乳豬皮的香、酥、脆與魚肉的肥嫩潤滑互為背景,相得益彰;香草煮的小胡蘿卜香甜脆嫩,可以解膩。
龍蝦片生吃:關鍵在于焯龍蝦的火候,只要兩三成熟,將熟未熟的龍蝦味道鮮甜,柔嫩而略帶韌性,配上馨香爽脆的茴香頭絲,口感迷人,還能祛除龍蝦的些許腥味;再佐以咖喱醬、菠蘿、椰奶,充滿濃郁的東南亞風情。
燉小牛臉:將小牛臉去筋和肥油,煎上色;加百里香和蒜碎,腌24小時:洋蔥、胡蘿卜、芹菜炒出香味,加番茄醬炒成深色,加入紅酒,最后加入牛肉湯做成汁;將汁加熱至62.5攝氏度,把牛臉放入其中燉24小時——這套低溫熟成的手法眼下十分流行,優(yōu)點是保持了醇濃的牛肉原味,口感香、酥、軟、嫩,入口化渣。世界各國都有燉萊,一般都會惹人喜愛,中國也有用文火——甚至小到用一支蠟燭頭——燉菜的傳統(tǒng),并特別追求這種風格,在這一點上,倒不存在誰學誰的問題,應該說是不約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