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鑫婧

【摘 要】光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理所當然，很少會去仔細觀察，其實無論是大自然的光線還是舞臺燈光，都有自身的特性。在本文中，筆者將從研究西方繪畫中的光影入手，引入典型繪畫作品，對作品中的明暗度、顏色、方向、質感等進行具體分析，并結合教學、實踐與創(chuàng)作，來討論舞臺燈光的特性，進而研究如何更好地去駕馭燈光，塑造演出空間。

【關鍵詞】西方繪畫;舞臺燈光

中圖分類號：J814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36-0010-03

舞臺燈光是戲劇藝術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包括演員的表演在內的一切舞臺視覺形象，如布景、服裝、道具等都是在一定的照明效果下進行的。古希臘、古羅馬時期，人們在自然光源下進行演出;文藝復興時期，人們用蠟燭照亮舞臺;1881年，英國倫敦的薩福伊劇場首次在舞臺上使用白熾燈，標志著舞臺燈光真正地走上了歷史舞臺。早期在中國，我們將舞臺燈光僅當成“使人看得見的工具”，以簡單的照亮方式，作為傳達演出形象的視覺媒介。而如今，燈光設計在舞臺上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它不僅要“使人看得見”，而且還要情境交融地塑造演出空間，表現自然幻覺，抒發(fā)藝術情感。

在戲劇創(chuàng)作中，舞臺燈光不時地引導著觀眾的視線，顯示時空的轉換，突出戲劇的矛盾沖突;在音樂劇創(chuàng)作中，燈光色彩的變化引出高潮、轉折和結尾，強有力地推動劇情的發(fā)展，使舞臺更有觀賞性，形成了強有力的視覺沖擊力;舞蹈、舞劇燈光除具有一般舞臺燈光的共性外，在進行時間、空間、氣氛的轉換方面，較其他劇種更為自由和頻繁。近年來，隨著新科技時代的到來，新式設備取代了傳統(tǒng)燈具，新科技給當代舞臺美術帶來了更大的便捷和更豐富的表現手段，舞臺燈光除運用于傳統(tǒng)劇場表演外，也作為一種聲、光、電相結合的藝術表現形式，運用于各類慶典活動、音樂節(jié)、晚會和電視轉播，2019年外灘國慶燈光秀將舞臺燈光與城市建筑相融合，令人耳目一新，舞臺燈光設計的疆域不斷被拓展，創(chuàng)作手段越來越豐富。

光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理所當然，很少會去仔細觀察，其實無論是大自然的光線還是舞臺燈光，都有自身的特性。在本文中，筆者將從研究西方繪畫中的光影入手，引入典型繪畫作品，對作品中的明暗度、顏色、方向、質感等進行具體分析，并結合教學、實踐與創(chuàng)作，來討論舞臺燈光的特性，進而研究如何更好地去駕馭燈光，塑造演出空間。

17世紀意大利著名畫家卡拉瓦喬以圣經題材創(chuàng)作了油畫作品《召喚使徒馬太》，這幅作品曾享譽整個美術史界，畫中的光影技法為后人津津樂道。圣經中的場面被卡拉瓦喬畫成了黑暗的房間，馬太和幾個收稅人正圍坐在小桌旁清點錢幣和賬本，基督和使徒彼得從門外進來，彼得用手指向前方，告訴基督誰是馬太，基督用手指著馬太，似乎在應和著彼得的講話，基督的手在畫面上占有明顯的地位，加上陰影的襯托，非常突出，點出了“召喚”這一主題，并將我們的視線引向馬太。坐著的馬太用手指著自己，好像在問：找我嗎？

《召喚使徒馬太》是出色的光影繪畫作品，一束強烈的側光從畫面右上角照射進黑暗的房間，想象如果沒有了這種強烈的光影對比，這幅作品中的人物或許就沒有了神秘感，卡拉瓦喬通過光線暗示人類的靈魂和上帝的恩典，利用光線以獲得畫面的雕刻和戲劇效果，也用明暗表現法來創(chuàng)造真實的空間效果。

卡拉瓦喬的光影繪畫技法在戲劇性光環(huán)境的塑造上，對當代舞臺燈光有著重要的啟發(fā)：傳統(tǒng)意義上的繪畫是二維創(chuàng)作，藝術家運用畫筆等工具，通過調整明暗和色彩等因素來創(chuàng)造豐富多彩的畫面;與此相比，舞臺美術則是“由舞臺、布景、道具、燈光等成分，以及由空間、形狀、光色、質感、活動等因素所構成的空間與時間的綜合體②”，其呈現出來的則是立體畫面。在視覺審美上，舞臺燈光需符合繪畫的基本原則，對舞臺上的人、景、物進行刻畫，在構圖、色彩、明暗關系上進行一番處理，正如現代舞臺燈光之父阿匹亞所說，舞臺燈光是“織在時間上的圖畫”。

舞臺燈光與西方繪畫藝術有許多相似之處，在創(chuàng)作手法中有七種特性，分別為：明暗度、顏色、方向、大小、形狀、質感與運動。

一、明暗度

荷蘭畫家倫布朗于1642年創(chuàng)作了一幅油畫作品《夜巡》，該畫作是阿姆斯特丹城射手連隊的群像畫，該畫作在構圖上采用接近舞臺效果的手法，既讓每個人的形象都出現在畫面上，又安排得錯落有致，且明暗對比強烈，層次豐富，富有戲劇性。

燈光的亮度是最明顯的特性，也是最容易改變的，對于觀眾的眼睛來說，同樣的亮度，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下會存在心理上的差異，這種明暗對比的處理方法運用在舞臺上，不僅可以幫助我們引導觀眾的視線，也可以制造出豐富的舞臺效果。

二、顏色

色彩在舞臺燈光設計中是非常強而有力的表現元素，在舞臺上呈現的效果及戲劇性極強，因為顏色給人的感覺較為直接和強烈。法國印象派畫家莫奈依據陽光不同時刻在教堂粗礪壁面上的投射效果，創(chuàng)作出了系列作品《盧昂大教堂》，畫家為了追蹤陽光、把握光與色的無窮變幻，同時鋪開數塊畫布，每當光線偏移，就立即在相應的畫面上作畫，從而完成了清晨、正午、黃昏等十二幅畫作，這些不同色調表情的盧昂大教堂，就是以對自然光色的視覺印象為依據，將瞬息即逝的色彩變化凝固在畫面上，評論家稱之為“大氣的戲劇”。

白光可以幫助物體呈現原有的顏色，而色光則可以改變物體的顏色，因此光的顏色是舞臺美術創(chuàng)作中非常好用的工具，可以在一瞬間改變環(huán)境的顏色，創(chuàng)造出另一個不同的情境。在滑稽戲《以心攻毒》的燈光創(chuàng)作中，筆者運用了燈光的顏色渲染中性化的舞臺布景，通過改變燈光的色彩，區(qū)分氣候和地點，實現舞臺場景的自如遷換。

三、方向

我們對一個物體認知，常因光線如何照射它而有差異，當光線的照射角度不同，會造成完全不同的感覺。荷蘭光影畫家倫布朗非常善于運用光線的角度，他用精確的三角立體光勾勒人物輪廓，使人物臉部的一部分隱藏于光暗之中，被譽為用黑暗繪就光明的“倫勃朗光線”，這種布光方法打破了正面光的索然無味，使得畫面層次豐富而富有戲劇性。

從日出到日落，太陽照射大地的角度都不一樣，造成了光與影的變化，這些光影可以表現不同的時間感受，光在演員臉上形成的光影大小，也會造成不同的氣氛。例如，在劇場中燈光設計師可以巧用耳光或45度角正面光來對演員面部進行照明，以塑造生動的人物形象。

依托上海市“晨光項目”課題，筆者結合教學指導學生完成了一系列以“世界名畫模仿”為主題的攝影創(chuàng)作，在下圖作品中，學生模仿法國畫家大衛(wèi)的著名畫作《馬拉之死》，從左畫面左側射入光線，照亮模特的身軀和面部，形成具有紀念碑似的立體感。

四、大小

一場演出，并不是每一刻的表演都會占滿整個舞臺，所以燈光也并不總是要照亮整個舞臺，燈光設計師可以通過控制光區(qū)的大小來引導觀眾的視線。正如上文中所介紹的繪畫作品《召喚使徒馬太》，一束強烈的光線照進黑暗的房間，畫家通過控制光區(qū)的范圍創(chuàng)造了畫面的構圖，引導觀眾的注意力，突顯繪畫的主題。

舞臺燈光照射區(qū)域大小的可控性，實現了戲劇的“蒙太奇”效果，依照導演的要求照亮某個區(qū)域，實現時、空的轉換。燈光在創(chuàng)造時空的作用與布景相比，布景缺乏在時間意義上的瞬息萬變的能力，而燈光在創(chuàng)造想象性的戲劇空間方面卻擁有更大的自由度，因此當代很多演出都將燈光作為空間塑造的主要手段。

五、形狀

光在投射的過程中，當遇到了一些物體的遮蔽，就會在地上或墻上形成各種不同的形狀，借由不同形狀的光，可以塑造很多不同的效果。在法國印象派畫家雷諾阿的代表作品《紅磨坊的舞會》中，畫面上看不到天空，光線從樹葉的縫隙中照射下來，撒在正在翩翩起舞的人們身上，形成交錯的亮點，光與影、明與暗和諧組合構成搖曳多姿畫面，畫上的人物與所處的環(huán)境形成了水乳交融、渾然一體的藝術效果。

在舞臺上，我們可以選用一些特別的燈具（如成像燈、電腦燈），打出不同形狀的光，例如窗格可以表現室內，樹影可以表現森林——不同的形狀營造不同的環(huán)境效果。

六、質感

達·芬奇在《蒙娜麗莎》繪畫中成功地運用了“漸隱法”繪畫技法，“蒙娜麗莎”人物形象的眼角和嘴角處，畫家有意使用了“漸隱法”繪畫技法讓眼角和嘴角漸漸融入柔和的陰影之中，從而造成了含蓄的藝術效果，極大地豐富了形象的意蘊。達芬奇的“漸隱法”與倫布朗的“三角光”形成了完全不同的繪畫風格，前者含蓄、溫婉，后者層次豐富、富有戲劇性。

光線的質感主要分為硬光和軟光，軟光包含著許多細微不同的角度，所以光的邊緣比較模糊且柔和，而硬光的強度較高，角度比較一致，光的邊緣清晰，可以形成較為明顯的明暗交界線。每一種燈具打出的光線的質感都不一樣，有些燈具也可以調節(jié)自身焦距以調節(jié)虛實，從而創(chuàng)造出不一樣的畫面效果。

七、運動

與傳統(tǒng)繪畫藝術不同的是，舞臺燈光是“織在時間上的圖畫”，因此燈光的最后一種特性是“運動”——即改變燈光的明暗、顏色、方向、大小、形狀或質感。在改變的過程中，我們會感覺到燈光就像有生命的物體在運動，過程中還有一項時間的改變，也極為重要，時間的節(jié)奏影響著舞臺演出的節(jié)奏。

舞臺劇《戰(zhàn)馬》將單色光運用到了極致，在演出最后，當一輛坦克闖進視野，幾束白光在舞臺上緩慢移動，仿佛是探照燈，戰(zhàn)馬Joey孤軍奮戰(zhàn)，眼看坦克即將壓下，命懸一線——燈光的運動制造了緊張的氣氛。

當代舞臺燈光是一門綜合性極強的學科，它的疆域變得越來越廣闊，其中既包括了科學技術性，也蘊涵著藝術和哲學。研究“西方繪畫中的光”是受到了我的導師的啟發(fā)，從這個課題出發(fā)，結合教學與實踐，回歸研究傳統(tǒng)藝術中的繪畫藝術，從繪畫藝術中汲取了靈感，尋得一個理性科學的審美評判標準，為舞臺燈光的創(chuàng)作提供審美依據，這對當代舞臺燈光的實踐與創(chuàng)作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值得我們繼續(xù)為之探究。

注釋：

①金長烈著.論創(chuàng)造自由的照明空間，中國戲劇出版社.

②韓生，胡佐編著.舞臺設計概論，文化藝術出版社.

③金長烈著.舞臺燈光，中國戲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