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雨荷
茗者,茶也。
心中曾經一直存有一個偏念:茶是長輩或作家學者的專利,只有他們才會喜愛喝茶。父親喜歡泡茶,閑暇時常常擺弄他的茶具,每次泡茶,他總是手法流暢地斟上一小碗遞給我。因為那個偏念,我總是拒絕喝茶,父親也不勉強,見我拒絕,便將小碗置于茶盤上不動它??匆娔峭朐鈼壷玫牟?,總覺得十分可惜,于是最后終歸是我按捺不住地呷一小口,未曾細品,卻也算是沒有浪費。日久成俗,如今在學校看書或看電影,不像以往能抿上一小口熱茶湯時,我發(fā)覺茶對我來說,已不是一種單單象征陳舊的存在了。
我嘗過的茶不多,可每種茶泡出來的滋味在味蕾上的余香我都印象深刻。
父親偏愛毛尖,所以在家里見到的茶大都是毛尖。盡管都叫毛尖,可我還是發(fā)現(xiàn)了它們之間的不同——一種是雨前茶,還有一種是白露茶。我猜之所以以節(jié)氣名稱加以區(qū)別,是不是像“明前龍井”一樣意味著采茶的時節(jié),可這有什么意義呢?尋思無果,只好上網(wǎng)查查。原來,采茶的時節(jié)不同,即便是同株茶樹上的茶葉,所泡出來的味道也不同,而毛尖則是以雨前茶為上品,至于白露茶則更為常見。難怪很少見到父親泡雨前茶,原來是因為其“上品的價值”。其實在我看來,兩種茶葉的區(qū)別還真不大:谷雨前的茶葉更嫩綠,白毫也更為明顯,所以雨前茶是透綠的;白露時節(jié)已將近秋分了,茶葉泛暗,更加干澀,于是白露茶是黃綠的,不似雨前茶一樣剔透。若論起滋味,也許因為我是個外行,所以并未嘗出別人所描述的那樣細致的味道,只是覺得白露茶相比雨前茶稍苦澀了些。也正是因為白露茶那“多余的苦澀”,使得它更為廉價,可我卻覺得這苦澀并不是狗尾續(xù)貂,這樣嘗起來反而更有層次。盡管雨前茶比之白露茶有更高檔的包裝,更精致的禮盒,然而它們都是自然賜予的禮物,同樣珍貴!
臺灣最出名的茶便是高山茶了。假期有幸嘗到了阿里山的姑娘泡的凍頂烏龍茶,至今難忘。猶記得去阿里山那天的情形:因為路程較遠,不到六時便坐上大巴趕路,一向嗜睡如命的我自是不快。顛簸了大半天,上午總算到了山頂,一下大巴,一股寒氣裹挾著小雨向我襲來,山上的溫度不過20,一層薄薄的夏衣自然無法御寒,遂向小店的阿嬤那兒買了雨衣。雖有雨衣?lián)跤瓯E纱┧笤谒硽?、極目望天卻也只能看見一片迷蒙的參天神木中,仍冷得瑟瑟。繞著山徑走了很久,并未見到什么特別的景色,只覺得受凍來參觀實在是不值。游罷山頂,大巴便載著我們到山腰的茶莊去喝茶。以前也去過江南的茶園,只是那時我還太年幼,不能靜下來,茶對我來說也只是一種難喝的水。入座,穿著民族特色服飾的姑娘便端給我們一杯茶。茶杯是錆著青花的白瓷杯,茶壺也是玻璃壺,與通常泡茶用到的紫砂茶具不同——阿里山的姑娘告訴我們,玻璃壺才能萃取凍頂烏龍之原味。凍頂烏龍呈蜜黃色,茶香馥郁,溫醇的口感中還交融著果香,喝上一口熱茶,原本凍透的身體暖和了不少,一杯見底時,竟全身舒暢,妙處難以言說。難怪要在喝茶前先爬山,若是不先凍身,這凍頂茶喝起來怕也會失幾分滋味吧?
喝茶并不算是附庸風雅。對于我來說,泡上一杯熱茶并不需要精通茶道,不需要上乘的茶具,亦不必講究控制水的溫度,哪怕就是閑暇時捧上一杯熱茶,讓茶的熱度滲入手心指腹,直叩心扉,化作一簇溫火,將那些雜念淬成舍利子,如此便能尋得一片開有四時不凋之花、長著八節(jié)長春之草的閬苑樂土,在那里求得短暫的心無波瀾。
下次做客時,別再問我喝什么果汁或碳酸飲料,喝茶最好!不論是信陽的毛尖,還是阿里山的凍頂烏龍,抑或是婺源的曉起皇菊,就算端給我一杯不能算是茶的韃靼蕎麥茶,我都來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