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風(fēng)
雷聲在天空敲黑板劃重點
一道閃電
刷刷刷寫下幾個字
很潦草。但我看到了一座小島
兒子拍的作業(yè)
春天了。我們來談?wù)勛x書
考研、拍片和駕照
電話那頭嗯嗯嗯
并不知道南京的天空
黑板上寫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說南京下雨了
電話里有雷聲。他說聽到了
我說明天驚蟄
驚蟄就是……
話到嘴邊一陣沉默
問他島上生活。吃的如何
很好。他說。明天要去僑港海灘
和食堂師傅一起
到碼頭上買一些海鮮
這里的生蠔、扇貝
蝦什么的,一點也不便宜
但是沒辦法
我們聊了一會兒天氣
藝術(shù)片和小成本
聞到一股魚腥味
剛想說驚蟄
他說島上信號不好
其他都好
這是2018年3月4日
驚蟄前夜。白天氣溫明顯偏高
傍晚開始下雨
伴有雷電。電話那頭
兒子在北海
一個叫潿洲島的
外景地
我這邊的雷聲還在敲黑板
他那頭的信號
已然在石鼓路小學(xué)
打呼嚕
不知道是不是裝睡。
若干年后讀到這首詩
世界的呼吸已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呼吸
眼鏡片上的秘密海域
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被世界看見
——題記
今夜。八百里以外的月亮
抬高我們的視線
黑色的閘門
橫在海灣與運河之間
一個手持空槍的人的出現(xiàn)
像一個危險的譬喻
接受意義不明的派遣
老式吉普車穿過魚港小鎮(zhèn)
帶走所有被封鎖的消息
我們無法揣度
月光下的漂泊物
是往事本身
還是匍匐者的幻像
記憶中出現(xiàn)虛光。海面上
灰白色氣流呼嘯,拍打著翅膀
大海的口令,高過屋頂
參謀官的喊叫
如此近距離地觸及肝臟
他在屋頂上倒立
雨霧裹著汽笛
高高的桅桿上,打魚人的唱腔
掠過椋鳥神秘的飛翔
那些炎熱的
土紅的顏色滾動著
拿大頂看大海
大海的腳印留在頭發(fā)里
帶走一個士兵
生鐵般的贊美
太陽仿佛升起自
另一個方位
刺眼的光線中
溺死者的瘋女人一絲不掛
在白天點著燈
“為了區(qū)別
與你們看到的不同”
荒涼的燈塔,連綿的海埂
休漁期,碼頭上倒扣的船
在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厍么蛑?/p>
徒勞地守望
當(dāng)?shù)剜]差的女兒
倏忽消逝在街角的時光
短暫,狂熱,為軍規(guī)所禁止
整個雨季
他們躲在信封里
但無法躲避九點半鐘的父親
他所盼望的
也是他羞于面對的
老郵差的臉
有黃雀的表情
雷聲隆隆。石頭在海面上滾動
堤岸上的樹木
刷上了石灰的地段首先坍塌
必須在洪水來臨之前
走出泥淖
光榮由此開始
光榮隨時都可能發(fā)生
廣闊的低氣壓
混合著鹽味和水草腐爛的氣息
所有跋涉,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的
一種睡意
比海風(fēng)更強勁
比榮譽更像一種懲罰
突然降臨。雙手深深地插進泥土
荊棘
他看到無用的詩歌
倒在意志的斜坡上
臥倒,側(cè)身運動是一種匍匐
閉上眼睛,從樹葉上起飛
是另一種匍匐
二十八年了
眼鏡片上的大海
始終匍匐在臉上
穿透肩胛的往事充滿了
水氣、塵埃和矛盾
在改為民航的軍用機場
在類似死亡的一剎那
目標(biāo)終于出現(xiàn)
他手中緊緊攥著的
鋼鐵的枝蔓
不過是一桿空槍
農(nóng)忙時節(jié)
老師帶我們到十里鋪割麥子
我領(lǐng)她去小河邊
父親的診所
打谷場上的露天電影
從背后看到了
賣花姑娘
老師眼睛里的麥芒
在十五瓦的燈光下閃閃發(fā)光
她至今還記得
我父親的眼藥水
收割后的田野迎風(fēng)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