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展覽中,我看到慶余的人物畫比較多,但他近期作品的題材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人物已經逐漸隱去,從中可以感覺到他藝術觀念與態(tài)度的轉變。
尤其《破》系列六幅作品相比于原來完全不同,具有很強的破壞性。慶余其它的作品,有的畫磚、有的畫景、有的畫人、有的表現物象重疊,總體上以構圖完整、畫面和諧為主要處理方式。但《破》系列作品則不然,材料上的這種破壞性變成了他第一想要闡述的問題。當然,在其余的作品中也有一些破壞的呈現,比如以透明的手法表現具體形象重疊的前后關系,但這些在畫面上并不是主要元素,而居于從屬之位。在《破》系列作品中,“破壞”卻成了第一訴說。這種轉變對于一個藝術家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即藝術的建立不再基于建設,或者塑造的方法之上,而是基于“破壞”的方法之上,并且這種“破壞”的目的是不斷地打破原有的平衡,從而建立新的秩序。
另一方面,慶余在這一系列作品中使用了一種非傳統工筆的表現技法,在畫底之上蒙上了一層破碎的玻璃。因此,這些作品在視覺上更具有當代性。傳統與現代的轉換,一方面是觀念問題,另一方面便是媒介的因素。比如,過去人們拿一支毛筆來說事兒,現在就得拿一個手機來說事兒,我們不得不承認交流溝通的方式已然發(fā)生改變。同樣,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為一種媒介什么時候都可以是當代的,藝術必須跟隨時代的發(fā)展而改變。就像同樣去一個地方,過去是走、坐馬車,更快一點就是騎馬,而現在我們是坐高鐵、飛機,這就是當代和過去的區(qū)別。那么藝術的傳達也是一樣的,以往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細酌慢飲、品味茶香,而現在就需要更加直接有效。因此,慶余在這方面的嘗試是具有探索價值的。
血月 46.5cm ×160.5cm 紙本設色 2017年
此外,《破》系列在作品與觀看者之間的交互性方面也進行了一些探討。破碎玻璃的裂痕是可以反射光源的,燈光不同,觀看角度不同,呈現的效果也會隨之發(fā)生變化。這樣就加強了閱讀者在觀看過程中的主動性,使之在一定程度上參與到作品中來。反之,如果裂痕直接畫于畫面,這些變化就沒有了,訴說的意義便大相徑庭。
當然,這組作品還有很多值得繼續(xù)探討的地方。首先,要進一步厘清附加破碎玻璃的意義,即前面破碎玻璃和畫面形象之間的關系問題。兩者之間的關系如果更加緊密,效果也會更加凸顯。這不是純粹視覺上的問題,而涉及繪畫更深的意義層面。
其次,從目前的作品來看,破碎玻璃在畫面上還是具有比較明顯的具象功能,而這是需要進一步消解的,需要進行更多觀念上的轉換。最近的香港巴塞爾藝術展中有一件反映東歐劇變概念的作品,前面是砸破的裝置,后面是銀色的一塊底板,這塊銀板是有反射性的。材料碎裂的影像與觀看者的影像交錯其中,作品同樣和觀看者產生了一種交互性,觀看者參與其中,觀看自己在這種劇變中的一種狀態(tài)。這樣作品呈現出來的效果就特別耐人尋味。
最后,非常具體的物象,其承載的精神力是有限的,如果要表達更多的話,就需要圖像更加簡潔概括。藝術的表達并不是為了直接反映眼前看到的東西,更多是經過提煉創(chuàng)作者所感受到、所意識到的事物。要做到這一點,就是要把創(chuàng)作者眼前看到的東西逐漸隱去,顯現出創(chuàng)作者表達的觀念。因此,我們在藝術上想要一步步前行,更重要的還是觀念的問題,觀念一旦發(fā)生了變化,我們就知道什么是需要的,什么是該舍去的。
當然,由于工筆繪畫的材料媒介、技法等因素,要解決上述問題就需要尋求協調與轉換的途徑,但關鍵還在于對藝術的認知。我相信慶余只要努力實踐、逐步解決,將來一定會創(chuàng)作出更加豐富的作品來表達他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