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小V
事不過三。羅胖的跨年演講進行到倒數(shù)第17場時,人們有點審美疲勞了。
關鍵今年他又多了許多戰(zhàn)友:吳曉波、許知遠、白巖松……紛紛登陸跨年演講的舞臺,要幫大家在新年伊始把形勢捋捋清楚,把情緒搞搞平靜,對過去say個bye,向未來立個flag,越看越有點普度眾生的意味。
別的不說,能不吃不喝地說四個小時,本身就是個惹人羨慕的技能。奧運會開幕式時長也不過如此,但主播好歹還是坐在演播間里呢,姿勢不一樣,體力消耗差別可大不一樣。我想來想去,唯一能媲美的工種大概是小學老師,老師們至少還有課間休息。
但在學校,聽眾的責任是被教育、被管制。跨年演講是什么呢?一位成年大叔,身著牛仔褲,孤身一人,侃侃而談人生哲理,場子是租的,進去聽得花錢,直播是被冠名的,還有無法覺察到的流量分成,演講過程中時不時還會穿插賣書、賣課的廣告,感覺與多年前李陽的瘋狂英語演講,風格上雖有差別,本質(zhì)上,也就隔了一個“語言類綜藝節(jié)目”的定義罷了。
但多年前李陽忽悠的是三四線小城的高中生,而今的羅胖、吳曉波等人,侃侃而談著面對的是一二線城市的白領,是如今的跨年演講比瘋狂英語更高級嗎?抑或這根本是同一代人,高中時聽著瘋狂英語長大,工作后思想迭代,對演講的需求變成了當下?
對羅輯思維、知識付費的批評,在網(wǎng)上很多了。知識付費,是人家嚼后的二手知識;跨年演講,不過是人家二手的年度總結。羅振宇曾在《奇葩說》節(jié)目中回應過:那些批評,我從來不看,在這個時代,合法地賺錢,不需要理會太多。
話說回來,有市場,便證明有需求。這個時代的需求是什么?是免除焦慮。尤其是一二線城市的中產(chǎn)白領們,怕落后于時代,怕趕不上同僚,怕孩子掉隊,怕睡了一覺起來,就稀里糊涂地失去了與世界同步的機會??缒暄葜v,是一場大型集體心理按摩,告訴你,雖然世界很大,但聽了,你就掌握了與時代共進退的密碼。而在跨年夜進行這場心理按摩,就像去雍和宮燒頭炷香一樣,尤其具有儀式感。
朋友發(fā)來一則段子,題為“中國式和諧家庭標準模型”:爺爺喜歡權健,奶奶喜歡足力健,爸爸炒A股,媽媽買P2P,你聽羅輯思維,你老婆看咪蒙,兒子打王者,女兒追凡凡。(凡凡是誰?我不解。答曰:吳亦凡。“他算是這里面最靠譜的了。”)每一代人都需要自己的精神寄托,這已成為剛需,而哪一代擁有話語權,就把自己的那個寄托,包裝成最有品位的那一款。羅振宇說得對,這個過程中,只要沒人犯法,沒人有什么錯,唯一彰顯的,只是大家逃避失控的無力感。
越說越心酸。不如轉頭聊聊說話這件事。在我成長的年代,它是以“口才好”的標簽,附庸在學識、成績和技術之下的裝飾。這幾年,卻搖身一變,成了一種謀生的本領。打辯論、演講、朗讀、脫口秀,全變成節(jié)目,可以拉廣告,可以成明星,可以賺錢,真神奇。
這個道理,也是羅振宇揭開過一半的謎底。他曾解釋說,未來的世界將極度分化,只有跨界人才,方可能真正出人頭地。如何跨界呢?你要有一個主業(yè),在這個主業(yè)里能排進前20%的行列里,此外還要有一項也能站在前20%隊伍的副業(yè),而寫作或演講,是最容易學習的副業(yè),只要日復一日“勇敢地寫”、“勇敢地說”,就能夠獲得進步。
另一半謎底是什么呢?我想,大概是因為這個時代的聲響太過巨大,越發(fā)讓每個個體感覺到自己聲量的渺小,他們渴望表達,渴望自己的聲音被放大、被聽到。這是一個以“表達”為顯性屬性的時代,微博、微信、頭條、抖音、Facebook、Intragram、YouTube……所有創(chuàng)新型應用,都在鼓勵大家:“去表達吧,你將獲得非同尋常的感受?!?/p>
唯一讓人感到悖論的是,盡管這個時代已如此崇尚表達,但在對小孩子的教育中,它仍沒有被作為一種能力來培養(yǎng)。成年人一邊在努力成為表達者,一邊對小孩子說的仍然是:別鬧,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