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風吹過,我能想象它浸過青海湖水的腥咸,卷過油菜花的清香,漫過瑪尼堆上的神秘,攜帶著青海特有的氣息,從我身上掠過。我舔舔干澀的嘴唇,暗自打氣,但終抵不過全身酸痛帶來的沮喪。眼前,正是青海湖環(huán)線中引無數(shù)騎友競折腰的絕望坡——5公里長的連續(xù)山路。也許,我終將以狼狽的姿勢收場。畢竟,從一開始,我對這次環(huán)湖騎行就信心幾無。
逆著斜陽,我瞇著眼望向那不見盡頭的盤山路,心中越加發(fā)怵。想想,歷來我也不曾有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豪氣。兒時膽小,見了生人都不敢說話,每次都是在父親近乎恐嚇的威脅之下,才顫巍巍地擠出一句“你好”。上學后,總擔心自己的作業(yè)出錯而不敢坦坦蕩蕩地借給同學看。現(xiàn)在,為了尋找自信,我參加了這次騎行比賽,迎接挑戰(zhàn)。
斜陽越發(fā)刺眼,絕望坡就在腳下?!靶新冯y,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蔽亦哉Z。父親看出了我的不安,放慢了騎行的速度,“‘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V攸c高中都考上了,還怕這個小小的絕望坡不成?”
青藏高原的風很是清冽,霎時吹散了父親的聲音,我卻突然有些恍然。是啊,曾幾何時,重點高中也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標,但現(xiàn)在卻實現(xiàn)了。只是,這一路的艱辛,只有我自己清楚。在這背后,是整整三年拼搏的汗水——多少筆寫干油墨,多少習題字透紙背,多少個深夜全憑風油精吊著一絲清醒,又有多少卷子被我絕望地揉成一團,又無奈地展開,一點點撫平。這一切的淚與笑、絕望與希望,緊緊地交織在一起,這才是我的青春,我的驕傲。也許,這也是我的自信。
想至此,我的情緒有些激動,內(nèi)心深處似乎孕育著一股無形的力量,欲要噴薄而出,驅(qū)趕了滿身的疲憊。絕望坡前無退路,人生也當如是!我微微活動下僵硬的手臂,穩(wěn)了穩(wěn)車身,奮力前行。
水天交接處,那海揉碎的金光愈加柔和而朦朧,風中的氣息依舊,我用身軀迎著青海湖的風,逆風而行。這風不知曾經(jīng)過多少浪濤之尖、山峰之巔,才能帶著自信的野性,來到我的身邊。我騎行在這浩蕩而無盡的高原上,穿行在這風中,忘卻全身的酸痛,甩掉前額滑下的汗水,只是專注奮力騎行,我要這經(jīng)過絕望坡前的浩浩長風,成為我自信人生的見證。
驀然回首,絕望坡已過大半,轉(zhuǎn)過一個埡口,眼前豁然開朗,青海湖在余暉映襯下,恍若天地間唯有這一汪海水,浮光躍金。就在這最美的風景里,我已然和風融為一體,成為青海湖畔無拘無束而又充滿自信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