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嬌
(中國人民大學外國語學院,北京 100080 )
李漁作為清初著名的戲曲家,擁有堪比莎士比亞的榮譽;莫里哀是法國同時期古典主義文學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奠定了古典主義戲劇的基石。兩人均于喜劇領域有卓越建樹,兩者的喜劇特點有類似之處,丑角亦有相似之處,但是由于一些外部差異造就了兩者各自獨特的屬性,本文將利用一些原著內容和書評,拙劣分析一下兩者喜劇中丑角的不同,以及導致不同的主要原因。
德國著名美學家萊辛指出美丑應當是互斥存在的,就像油和醋一樣不可交融,但是中國道家代表人物莊子卻把兩者溶合在一起,發(fā)現(xiàn)了獨立于兩者以外的另一種美,即“丑怪之美”,這在他多部作品中均有體現(xiàn),例如《莊子·天運》中東施效顰的故事,東施學著西施皺眉捂胸,沒有意識到別人覺得東施好看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個動作,而是因為人物本身,莊子通過詼諧的表現(xiàn)手法,揭示了更深一層次的脫離外表美丑層面的真理,即適合才是最美的選擇,而我們也通過這個故事中那個“丑角”的表現(xiàn),在輕松幽默的氛圍中,學習了作品的真諦。所以可以看來,丑角的定義可以并不刻板,丑角并不僅僅是字面意義上“丑陋的人”、“小人物”的意思,丑角的存在可以對整部文學作品起到非常好的推動作用,即通過“丑”我們發(fā)現(xiàn)了“美”,發(fā)現(xiàn)了“平凡”,發(fā)現(xiàn)了各種意識形態(tài)的存在,而這些存在構成了萬千世界,亦可以豐富我們的認知。所以,對此的研究也是有價值可循的。李漁和莫里哀的作品中丑角形式多樣,但是這兩位巨匠因為彼此創(chuàng)作用意、創(chuàng)作方式的不同,引起了丑角間的細微差別。
李漁的喜劇大多來源于生活,所以更加能夠博得讀者的共鳴,他善于制造巧妙詼諧的矛盾沖突。樸齋主人評曰:“然其所謂奇者,皆理之極平;新者,皆事之常有。”講的就是這種來源于生活但是巧妙有趣的特點。主要人物往往在陰差陽錯之間發(fā)生了巧妙的“邂逅”。例如:《風箏誤》中胸無點墨的戚友先請韓世勛在風箏上作詩,卻迎來了詹家二小姐的垂愛。韓世勛也欣賞二小姐的才華,卻不料陰差陽錯和丑陋蠻橫的大小姐搭了線。這里大小姐作為丑角出現(xiàn),主要作用是起到詼諧的效果,符合李漁作品的主要目的——談論情愛故事,給生活增添樂趣。李漁喜劇中的角色大多契合主題輕松幽默的風格,男歡女愛之事,往往更加容易被觀者接納,也更容易引起觀者的共鳴,說是喜劇,有時更像是鬧劇,歡歡笑笑中,可以明白生活的真善美。這些“丑角”往往個性單純,是以肉眼可見的方式呈現(xiàn)“美”與“丑”的差別,荒誕中帶著一絲絲無可奈何的韻味,讓觀者可以一笑置之,看到的是“丑角”本身,也看到了和丑角的關系牽牽絆絆的主人公,讓人忍俊不禁。
而莫里哀的喜劇作品則有很大的不同,莫里哀的喜劇表達的主題多以喜劇悲劇相結合的特點,看似喜劇實則悲劇,丑角往往契合主題的悲劇色彩。這些丑角可能并不是真的“丑”,他們往往是“小人物”,往往可以通過自己的前后反差,揭露對方的“丑”,孰是孰非,觀者心中明了,作者無需點破。例如《飛醫(yī)生》是莫里哀早年創(chuàng)作的一部喜劇,劇中人物的改裝可以看作是對現(xiàn)實社會中種種現(xiàn)狀的強烈諷刺。嫌貧愛富的主人執(zhí)意要將女兒嫁給她并不愛的男人,為了幫助女兒嫁給真愛,聽差換上了醫(yī)生的行頭哄騙主人。因為聽差醫(yī)生的打扮和言談舉止都惟妙惟肖,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平等地位。這看似是一場喜劇,翻身奴隸的喜劇,但實則也暴露出了階級之間不平等的悲涼現(xiàn)狀。這種“性質喜劇”的創(chuàng)作手法,讓丑角這一角色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也正是因為丑角的出現(xiàn),我們才更清楚地明白莫里哀各個喜劇中所表現(xiàn)的“性質”是什么,更清楚地了解他作品本身的展開方式。
李漁和莫里哀的喜劇有很大的相似點,主要體現(xiàn)在作品表達的觀念和藝術手法上,兩者處于相同的時代,具有很大的可比性,但是中西方文化、社會、思想之間的差異,也造就了兩者在中心要義方面的差別。
西方喜劇多以諷刺見長,這與契訶夫、歐·亨利等短篇小說巨匠亦是如此。喜劇這種表現(xiàn)形式往往在辛辣的諷刺背后,激發(fā)讀者的深度思考,而這種深度思考往往可以直擊社會的丑陋面,這與當時作者身處的環(huán)境有非常大的關聯(lián),筆下的所有故事從一個側面,給了當時的社會一個沉重的沖擊。莫里哀生活在資本主義開始興盛,封建主義日益消亡的時代,在這個時代里充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丑惡嘴臉的資本家和貴族、自視清高的地主等,這樣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均可以丑劇的形式躍然紙上,莫里哀歌頌平凡的人民,歌頌有謀略、有智慧的普通人民。例如《冒失鬼》中的瑪斯加清楚地了解資本主義社會中唯利是圖的人們丑惡的嘴臉,他作為一個普通人民的形象出現(xiàn),是智慧和勇氣的代表,這與那些丑角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種沖擊,更好地直達人心。
而李漁作品所表達的內容更加貼近生活,并不強烈表明社會問題,這主要是因為李漁生活的時期還算太平,也提倡文學創(chuàng)作。他早年家境優(yōu)渥后期科舉失利開始走向戲曲創(chuàng)作之路,當時的社會并未有所限制,所以作品風格多以詼諧幽默,寓教于樂為主,丑角的出現(xiàn)也多以輕松愉快為主,李漁多諷刺的是平常生活中的小事,多以情愛故事見長,這也與他的生平有關,他一生風流多才,五十得子,共有一妻數(shù)妾,還有紅顏相伴,同時自己也是重情重義之人,也親身經歷戲班,所以創(chuàng)作的大部分喜劇以情愛為主并且栩栩如生。喜劇中丑角的出現(xiàn)也是為了體現(xiàn)小人物的復雜心理,并沒有與社會有太大的關系。例如《意中緣》第十四出“露丑”,懲罰“壞人”,讓“壞人”出丑,成了這部戲的重要看點,通過這種詼諧幽默、調笑浪漫的劇情發(fā)展,觀者可以在玩笑中輕松度過,同時也可以深刻意識到人生的真善美,用“丑”談“美”成了非常典型的特色。
李漁和莫里哀戲劇亦有很多相似點,例如丑角大多出生于小人物,喜劇本身除了喜劇效果均有一定的教育或者影響意義,他們的作品大多來源于生活,服務于大眾,以戲劇形式表現(xiàn)主題,兩者均是喜劇方面的卓越領袖,也涉獵了其他領域,例如李漁的《閑情偶寄》堪稱是養(yǎng)生的佳作,他自己也涉獵了建筑、美學等諸多領域;而莫里哀本身亦是演員、戲劇活動家,所以兩者皆可稱之為集大成者。
同時,兩者也有很多不同點,本文主要淺析了丑角的不同,主要涉獵方面的兩點亦可理解為:因為社會背景、生活環(huán)境、文筆風格的不同導致了丑角在創(chuàng)作目的、表現(xiàn)手法上的差異性。李漁創(chuàng)作風格巧妙、輕松,契合當時的大眾審美,詼諧幽默地表現(xiàn)了小人物的形象。莫里哀善用“性質喜劇”,往往通過丑角揭露陰暗的社會現(xiàn)實。兩者均可體現(xiàn)當時社會中的人生百態(tài),兩者相較,沒有孰優(yōu)孰劣,只是兩種不同風格的碰撞,在此研究過程中亦更好地理解了中西文化的差異性,文學作品可以很好地折射當時的社會風貌,經濟、政治、文化等差異,亦可躍然紙上,這為未來的中西方文化交流,奠定了更加堅實的基礎,由此,亦可看出研究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