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蕓

(上海中醫(yī)藥大學外語中心，上海 201203)

中醫(yī)藥科研論文是中醫(yī)科研研究和描述性科研成果的載體， 其論文摘要是對全篇文章內容的高度濃縮和提煉，也是整個論文的精髓和靈魂[1]。 由于論文摘要是各國讀者通過網絡檢索可獲取的主要文獻資源，不少非英語國家學術期刊都要求作者提供摘要英譯，以獲取更多受眾群，擴大期刊國際影響力[2]。 為發(fā)揮摘要第一時間吸引受眾、打動受眾的作用，英譯論文摘要以符合西方受眾預期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很重要[3]。 以往中醫(yī)藥論文摘要英譯研究多聚焦在翻譯策略、技巧、規(guī)范等方面，對其受眾意識鮮少關注。 越來越多的專家學者呼吁中醫(yī)的國際傳播要面向受眾，考慮譯文目標受眾的接受程度與反映，加強受眾意識(葛校琴[4]，2009；梁春麗[5]，2015)。 本研究嘗試依據當代西方修辭理論框架，對國內中醫(yī)藥核心期刊收錄的科研論文漢語摘要及英譯與SCI期刊收錄的中西醫(yī)科研論文英文摘要進行對比，并在此基礎上探討漢語摘要的英譯調整，以期更好地符合西方受眾預期。

1 西方修辭與受眾意識

當代西方修辭理論認為，修辭無所不在，任何話語都是修辭行為和修辭過程。 修辭是通過語言或文字的象征手段，與受眾建立認同、進行說服的論辯活動。 其目的是獲得受眾對修辭者所述觀點的認可贊同，乃至促成其觀點或行為的改變[6]。 中醫(yī)藥科研論文屬于學術修辭范疇，通常是作者為使受眾接受自己的學術觀點，而通過一系列仔細策劃的修辭、互動等手段加工處理后的社會化產物[7]。 其英譯摘要面對的主要是西方受眾，即西方醫(yī)學學術界。 由于中西不同語言和文化導致了不同的修辭偏好，西方受眾在接觸別國文化時，往往會用自己的尺度加以衡量，并且通常會排斥不符合自己預期的修辭方式[6]。 因此，摘要英譯過程中有必要了解西方受眾在話語修辭傳統(tǒng)方面不同的習慣， 這樣才可能在翻譯中對中文論文摘要呈現(xiàn)的修辭手段和語言策略有針對性的進行調整，以符合西方受眾這方面的期望，增強受眾認可度，促成受眾接受文中提出的學術觀點。

2 修辭對比與翻譯調整

進行漢英修辭對比的語料選自國內中醫(yī)藥核心期刊收錄論文的漢英摘要20篇，以及SCI期刊收錄的中醫(yī)藥和西醫(yī)論文的英文摘要各20篇。 國內中醫(yī)藥核心期刊能反映當前我國中醫(yī)藥科研人員和學者漢英摘要寫作的普遍水平，而SCI期刊論文反映了國際醫(yī)學研究領域較高水平的學術寫作水平，可以作為對比標準。 入選語料庫的期刊論文摘要，要求按照國際醫(yī)學學術界規(guī)約，采取結構式摘要形式。 以下本文將按照當代西方修辭理論框架，對論文摘要從摘要話語信度、訴求策略和話語建構方式3個方面進行修辭對比，并在此基礎上嘗試翻譯調整。

2.1 話語信度

在西方修辭傳統(tǒng)熏陶下，西方受眾十分看重話語可信度。 不管事實本身價值如何，有節(jié)制的、冷靜的和含蓄的表述總是使人聽起來更有說服力。 最強烈的說法往往被人們拒絕，而最低限度的說法可以導致最大的改變[8]。 表現(xiàn)在英語學術論文中，作者在表達個人觀點時力圖表達謹慎，避免絕對化，以防止引起讀者質疑或否定。 相比較而言，漢語文字重氣氛渲染，喜用語氣夸張的詞語。 雖然漢語學術論文寫作也注重描述客觀事實、傳遞真實信息，但在表達觀點、態(tài)度時往往不夠謹慎和節(jié)制， 如下例所示。

例1：熟地黃粗多糖組可顯著對抗造模所致動物胸腺和脾臟的萎縮，顯著增加模型動物胸腺皮質厚度和皮質細胞數(shù)，顯著增加脾小結大小和皮質細胞數(shù)。

原譯：GPRRP can obviously resist the atrophy of thymus and spleen induced by the model establishing，can obviously increase the depth of thymus cortex and the number of cortex cells，can obviously enlarge the size of spleen nodules and obviously increase the number of lymphocyte.

對比句： Our data has further suggested that liver damage resulting from HSW-Ex consumption is dosage dependent in rats. It is possible that disruption in amino acid and energy metabolism might lead to subsequent oxidative damage in the liver of rats.

摘要原文用3個“顯著”強調實驗結果，并直譯為3個 obviously。 過于肯定、強調的表達可能會引起受眾不適。 對比句中使用might，suggest 和possible 3個詞語，多樣化表達了作者態(tài)度的委婉和節(jié)制。 下文改譯中增添suggest以委婉地陳述自己的看法和建議，并且在obviously前面加上could，做了必要的淡化處理。

試譯： The study suggested that GPRRP could obviously resist the atrophy of thymus and spleen induced by the model establishing，increase the depth of thymus cortex and the number of cortex cells，and enlarge the size of spleen nodules and obviously increase the number of lymphocyte.

2.2 訴求策略

訴求策略指在翻譯中選擇使用容易激發(fā)聽眾情感的語言象征[6]。 漢英醫(yī)學論文摘要都訴諸內容的客觀性、數(shù)據的真實和事實的權威性，但兩者在人稱代詞和動詞語態(tài)使用方面的不同造成對受眾的吸引力和影響力不同。 在西方文化和醫(yī)學學術規(guī)約影響下，英語醫(yī)學科研論文較多地運用第一人稱，以受眾介入的視角訴諸受眾感受。 而中國的學術傳統(tǒng)受文化取向影響，要求人們不要使用第一人稱[8]。 一些學術論文寫作教程也明確規(guī)定，為保證內容的中立和客觀性作者應該使用第三人稱，盡可能用被動語態(tài)。 另一個影響對受眾吸引力的是中醫(yī)藥文化內涵特色詞語的翻譯。 中醫(yī)用語簡明扼要，用字少而表意深，但如果翻譯不當，對生活在不同歷史、文化語境的西方受眾而言很難引起共鳴， 如例2和例3所示。

例2： 方法：隨機選取153例體質量指數(shù)(BMI)>25 kg/m2的多囊卵巢綜合征(PCOS)患者，分為針灸組、針灸聯(lián)合二甲雙胍組、針刺安慰聯(lián)合二甲雙胍組，比較3組治療前后人體體征、臨床血清學指標、糖脂代謝指標、排卵率及臨床妊娠率。

原譯： Methods: one hundred and fifty-three patients with PCOS，whose body mass index (BMI) was more than 25 kg/m2，were randomly divided into an acupuncture (A) group，an acupuncture plus metformin (A+M) group，an acupuncture placebo plus metformin (P+M) group. The changes in the physical signs，clinical serological marker，indexes of glucose and lipid metabolism，ovulation rate and pregnancy rate between the three groups were compared after 6 s month treatment.

對比句：We did this phase 2，single-arm trial at 27 sites in France，Germany，Italy，and USA. Patients who had received two or more previous treatment received intravenous nivolumab every 2 weeks until progression or unacceptable toxic effects.

這兩句都摘自方法部分。 原譯2個被動句不僅顯得缺乏與受眾的關聯(lián)，而且頭重腳輕的句子結構與冗長累贅的表達不符合英語表達習慣。 對比之下，英文摘要的第一句用we做主語，引導受眾進入語篇。 整段文字使用主動語態(tài)，文字清晰、簡潔有力， 改譯簡化了第一句中冗長的主語部分。 第二句在不影響論文研究客觀性的前提下，嘗試使用第一人稱復數(shù)和主動語態(tài)，力圖使得整個句子顯得簡明生動。

試譯：153 PCOS patients with body mass index (BMI) above 25 kg/m2 were divided into an acupuncture (A) group，an acupuncture plus metformin (A+M) group，an acupuncture placebo plus metformin (P+M) group. After 6 s month treatment，we compared their changes in the physical signs，clinical serological marker，indexes of glucose and lipid metabolism，ovulation rate and pregnancy rate between the three groups

例3：探討中醫(yī)通里攻下法對多器官功能不全綜合征(MODS)時腸道屏障功能的保護作用。

原 譯：To explore the protective effects of Tongli Gongxia (TLGX) herbs on gut barrier with multiple organ dysfunction syndrome (MODS).

對比句：Polygoni Multiflori Radix is the dried root of Polygonum multiflorum Thunb officially recorded in the Chinese Pharmacopoeia as HeShouWu (HSW) in Chinese pinyin.

原譯采用的拼音加劑型名的翻譯方法雖然比較簡明， 但是不懂中醫(yī)的西方受眾會一頭霧水， 字面之下蘊含的宣傳和興趣誘導更無從談起[8]。 對比句中的作者首先對論文題目里出現(xiàn)的拉丁語中藥名Polygoni Multiflori Radix作了深化解釋，使關于中醫(yī)藥的文化信息有了清晰交代，也使中國特色的拼音縮寫表達在上下文中自然得體，更加貼切西方受眾，故改譯采取了深化翻譯的方法。

試譯：To explore the protective effects of Tongli Gongxia (TLGX) decoction，a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for dredging interior and purging downwards，on gut barrier in patients with multiple organ dysfunction syndrome (MODS).

2.3 話語建構方式

因為漢英民族有著不同文化背景、價值觀念、思維方式與語言邏輯觀，語篇構成形式也存在差異， 主要表現(xiàn)在邏輯重組、主語選擇、連貫銜接等方面。 如英語重主語而漢語重話題。 英語句子多為松散句，即句子的重點在前面部分。 主語即主題，主謂語交代信息核心。 而漢語句子多為掉尾句，即句子的重點在后面。 句子主語不一定是信息中心，甚至有時候沒有明確主語，各部分之間形式上連接較為松散[3]。 其次，英語重形合，即靠連接詞連接，注重內容的內在邏輯性。 通過分詞、介詞、連詞等手段使全文語義連貫，結構緊湊。 這種顯性的邏輯關系使得受眾很容易明白全文的邏輯關系。 而漢語重意合,即不要連接詞，靠內在意義關系連接[3]。 再次，在銜接手段方面，英語常用同義詞替換、指代替換等語篇銜接手段，而漢語修辭習慣用重復替換作為語篇銜接手段[6]。 譯者翻譯時需要根據英文語篇在句法結構、銜接方式等方面的特點，充分考慮譯語受眾在這些方面的預期，構建起符合西方受眾閱讀習慣的語篇，取得受眾的認同。

例4： 肩周炎急性期，采用局部取穴、毫針針刺結合溫針灸與主動功能鍛煉，慢性期局部取穴聯(lián)合遠端取穴、毫針針刺結合溫針灸與主動功能鍛煉為最佳治療方案。

原譯：For periarthritis of shoulder at an acute state，the combined therapy of acupuncture at local acupoints，warm needlings and positive functional exercise is adopted. At chronic stage，the combined therapy of acupuncture at local acupoints and distal acupoints，acupuncture with filiform needled and warm needling and positive functional exercise is the best program.

對比句：As shown in the studies，the endotoxin-induced inflammatory response can be significantly inhibited by acupuncture whose efficacy can also be significantly improved by the manipulations. Collagenase pretreatment may be the first receptor to the mechanical force of the L&T manipulation.

漢語原文對比了肩周炎在急性期和慢性期不同的針灸治療方法。 原譯兩句中的主語均由漢語原文中的賓語充當，句子不僅在形式上頭重腳輕，而且在內容上弱化了信息效果，受眾無法快速了解每一句話的信息重點。 對比句中，主語醒目交代了句子的重點，結構緊湊，信息突出。 原譯修改后用while連接前后句，兩句都用treatment作主語，從而突出了肩周炎在不同時期不同的針灸治療方法。

試譯： At the acute stage of periarthritis of shoulder，the treatment should focus on the combined therapy of acupuncture at local acupoints，warm needlings and positive functional exercise，while at the stage of chronical stage，the best treatment should be the combined therapy of acupuncture at local acupoints and distal acupoints，acupuncture with filiform needled and warm needling and positive functional exercise.

例5： 灸法具有良好的抗炎作用，灸溫的高低直接影響治療療效，TRPV1 在感知灼痛溫度(> 43 ℃) 后，參與了艾灸抗炎效應。

原譯：Moxibustion has good anti-inflammatory effects. The temperature of high and low directly affects treatment efficacy. TRPV1 in perception of hot temperature above 43 ℃ participates in the anti-inflammatory effect of moxibustion．

對比句： EA can regulate hormone levels in the HPO axis and the spatial learning and memory ability in female SAMP8 mice. Moreover，this effect may have been more pronounced in the EA-Sanyijiao group than the EA-Guanyuan group.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 of the EA-induced changes may be related to gonadal hormone shifts in the HPO axis，followed by an improvement in spatial learning and memory.

原譯是原文的逐句翻譯。 全文沒有使用適當連接詞，句子關系松散，缺乏連貫性。 全文也因為重復使用moxibustion 和anti-inflammatory effects 2個詞顯得表達累贅。 對比句moreover使得句子間邏輯關系顯性化，用effect，the EA-induced changes替代前面出現(xiàn)的詞語和內容，全文顯得連貫、簡潔。 原譯修改后，用moreover將句子按照英語重形合的特點連接起來。 同時用介詞短語對句型進行了修改，并增添了指示代詞its，以達到語義連貫和結構緊湊的效果。

試譯：Moxibustion has good anti-inflammatory effects. Moreover，its temperature directly affects the treatment efficacy with TRPV1 involved in at a perceived temperature of above 43 ℃.

3 總結

以獲得受眾認可為目的的西方修辭理論，為認識和開展中醫(yī)藥科研論文摘要英譯活動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譯者通過確保譯文內容信度，有效把握訴求策略，精心構建話語方式，可以有效影響譯語受眾，從而進一步擴大中醫(yī)藥科研成果的傳播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