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華

我從超市購物出來，袋子提在手上很沉?！耙?guī)兔?？”一個大個子女人像陣風(fēng)一樣來到我身邊。

我有點兒猶豫，因為這女人的打扮有點兒怪：及地的黑色蓬蓬裙連腳也遮住了，頭上戴著黑帽子，還罩著個大大的口罩，整張臉除了一雙眼睛，幾乎看不見其他部位。

女人卻已經(jīng)從我手里把大袋小袋提了過去，我注意到她手上戴著黑絲絨手套。

手中無一物，走起路來輕松多了?？墒沁@個大個子女人提著那么沉的東西，走起路來也腳下生風(fēng)，有幾次都快過了我。

到了家，我說過“謝謝”后掏出二十元錢，女人愣了一下，沒有接過錢。難道是我給的錢少了？要知道在車站、碼頭幫人提包，得到的錢也就這么多。

我臉上流露出不悅的表情，女人突然笑起來說：“我?guī)湍?，只是舉手之勞?！?/p>

看來是我多心了。我收回錢，想再一次表示感謝，女人卻沖我一笑：“需要鐘點工嗎？我看你家里有點兒亂。”

女人的好意，我怎好拒絕？我點點頭，讓女人進(jìn)了家門。

我給自己沏上一壺花茶，在陽臺上一邊喝茶一邊看書。

翻開的書只看了幾頁，女人走到陽臺來，向我微微一彎腰，說：“已經(jīng)干完了，看看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我抬腕看表，還不到十分鐘，客廳、廚房、臥室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該付費(fèi)了，當(dāng)我掏出一百元錢，女人卻把錢擋了回來，說：“要給報酬，你就給我一分錢吧！”

一分錢？我沒聽錯吧？我認(rèn)為女人是在開玩笑，可是她態(tài)度堅決。

要一分錢，我很難辦。

“別急著給，下次吧！”女人笑笑，走了。

真是個怪女人！我笑著搖搖頭又沉入了書中。

一轉(zhuǎn)眼，又到了周六。我跟往常一樣，從超市購物回家后，就坐在陽臺一邊喝花茶一邊看書。

我休息的時候，很少有人來打擾，可就在這時，門鈴?fù)蝗豁懫稹?/p>

門開了，還是那個怪女人，她還是之前那副打扮。

女人的突然到來，讓我有點兒措手不及。女人并不以為意，笑笑對我說：“我想你的家里一定又亂了?！?/p>

“噢，是的！”我說著，把女人請進(jìn)了屋。

這次，又跟上次一樣，女人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把一個被我弄亂的家整理得干干凈凈。

女人的酬勞還是一分錢，我當(dāng)然沒有一分錢給她，女人還是笑著說：“留著下次給吧！”

女人走了。我想：她在下周六一定還會來。

那一天又到了，我準(zhǔn)備了糕點和水果，等待門鈴被摁響。

我并沒有等太久，門鈴就響了。

我笑著打開門，請女人吃糕點與水果，女人沒有吃，就開始干活了。

這次，我想看看女人是如何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里，把一個亂七八糟的屋子整理干凈的。我裝著喝茶看書，眼睛偷偷看向了客廳。

天哪，猜猜我看到了什么！說出來，連我自己也不相信?，F(xiàn)在在客廳里干活的并不是個女人，而是一頭大黑熊。

它那身及地的黑色蓬蓬裙，以及黑帽子、大口罩都是用來偽裝自己的，現(xiàn)在為了干活利索，那一身偽裝已經(jīng)去掉。

不得不說，大黑熊干活快如閃電。尤其拖地板的時候，它居然不用拖把，兩只毛茸茸的熊掌，閃電般地在地上抹來抹去，抹過的地方光亮得能照見人的影子。

女人的秘密，噢，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是大黑熊的秘密被我窺見了。我震驚之余，馬上收回目光，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喝茶看書。

又是不到十分鐘，屋子整理完畢，大黑熊又恢復(fù)之前的裝束，來到陽臺上，向我微微一彎腰說：“已經(jīng)干完了，請過目吧！”

這樣的服務(wù)完美至極，用不著過目，我就已經(jīng)百分之百滿意。盡管它是一頭熊，但我還是希望它能一直為我服務(wù)下去，于是我開口說：“如果你愿意，我想請你一直為我服務(wù)下去。”

我提出這個請求后，又有點兒后悔了，馬上改口說：“你的報酬不應(yīng)該只是一分錢。”

“不！”大黑熊說，“下次還是一分錢。”

我還想再說什么，但固執(zhí)的大黑熊向我一彎腰，已經(jīng)退至了門口。臨出門的那一刻，它的眼睛向客廳的茶幾上飛快地瞟了一眼，我馬上站起來大聲說：“等等，請帶上這些再走吧！”

我把茶幾上的糕點與水果一股腦兒塞進(jìn)了大黑熊的懷里，大黑熊沒有拒絕，說了聲“謝謝”，就匆匆走了。

當(dāng)大黑熊再一次來到我家的時候，我在茶幾上除了擺上糕點與水果，還多放了一樣?xùn)|西，是小孩的玩具。

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猜想大黑熊把糕點與水果帶回家，一定是給它的孩子吃的，所以這次希望它除了把這些吃的帶走，也給它的孩子捎上一件玩具。

“我替孩子謝謝你！”當(dāng)大黑熊離開時，它非常高興地對我表示感謝。

這之后的每個周六，我家的門鈴總被摁響，而我家的茶幾上不再只是擺放著糕點與水果，還有小熊愛吃的其他東西。大黑熊每次離去，都是歡天喜地的。

終于，在大黑熊干完第十次活后，我高興地對大黑熊說：“我現(xiàn)在終于可以付你錢了。

“噢！不，不，不……”在我把嶄新的一毛錢遞到大黑熊面前時，大黑熊連連搖頭，連說話也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

第一次見到大黑熊這個表情，我笑了，說：“你想說什么，就說吧?！?/p>

起初，大黑熊看我的眼神還有絲慌亂，我想它一定有什么說不出口的話，我就這樣一直望著它笑。

“你是個好人，你能教我的孩子讀書識字嗎？”大黑熊說話不緊張了，但是它說出來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原來，大黑熊執(zhí)意要一分錢的報酬只是個借口，其良苦用心是為了孩子?。?/p>

“好?。∥液軜芬猱?dāng)你孩子的老師?！蔽宜斓卮饝?yīng)了。

我的回答讓大黑熊高興不已，但它很快又對我說：“其實，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難道你不介意嗎？”

這是頭聰明的熊，我開始有點兒喜歡它了。

“如果介意，我還能在你每次摁響門鈴的時候為你開門嗎？”我笑著對它擠擠眼。

“呵呵呵……”大黑熊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笑起來。

我答應(yīng)教大黑熊的孩子讀書識字，就從下個周六開始。

當(dāng)然，我給小熊當(dāng)老師這件事是一個秘密，我會一直堅守著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