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忻

（中國計量大學人文與外語學院，浙江杭州 310018）

1 緒論

中國歷史上最早提出“孔顏之樂”這一問題的人是宋明理學的開創(chuàng)者周敦頤。當年周敦頤教授他的弟子陳頤和陳顥，在講解到《論語?述而》中孔子“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焙汀墩撜Z?雍也》中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睍r，便提問二程曰：“尋仲尼顏子樂處，所樂何事？”[1]“孔顏之樂”這一問題由此誕生。但是，盡管周敦頤首先提出了“孔顏之樂”，也教導學生要去尋找孔顏之樂，但他對于“孔顏之樂”究竟所樂何事、所樂何處卻并未進行過清晰的詮釋，他的著作《通書》也只是告訴人們顏回是因為已經達到了超越名利富貴而自得其樂的高級精神境界，所以貧賤之類的低級感官感受已經無法影響到他的心境。但是，對于如何達到這種境界，周敦頤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這就引發(fā)了陳頤、朱熹、陳顥、王陽明、張載等人對于獲得這種純粹終極之樂的向往和研究。其中，朱熹對“孔顏之樂”的三點詮釋，就具有一定代表性。

2 朱熹對“孔顏之樂”的三點詮釋

2.1 在心態(tài)上應主敬涵養(yǎng)

由于朱熹是程頤的三傳弟子李侗的學生，所以他繼承和發(fā)展了程頤“涵養(yǎng)須用敬”的思想，強調心態(tài)上的“主敬涵養(yǎng)”。對于如何做到“主敬涵養(yǎng)”，朱熹說：“敬有甚物，只如畏字相似，不是塊然兀坐，耳無聞目無見，全不省事之謂，只收斂身心，整齊純一，不恁地放縱，便是敬?！盵2]以及“敬只是常常惺惺法，所謂敬中有個覺處”[3]。對此，現(xiàn)代著名哲學家陳來將朱熹所講的“敬”總結為5個要素，即：謹畏、收斂、純一、整齊、惺惺。其中，謹畏是指一種類似于如臨大賓的虔誠心態(tài)，收斂是指身心向內的心態(tài)，純一是指一種專一單純的心態(tài)，整齊是指一種端莊嚴肅的外在態(tài)度，惺惺是指一種時刻集中注意力的狀態(tài)。因此，朱熹所倡導的“主敬涵養(yǎng)”是一種動靜兼顧、內外兼修的心態(tài)和功夫，其要求就是要時刻保持對內不妄思，對外不妄動。朱熹認為，只有在心態(tài)上做到了主敬涵養(yǎng)，才能夠為格物致知提供條件，反之，也就不可能準確地認識事物中所蘊含的理。

2.2 在實踐上應格物致知

朱熹認為，在養(yǎng)成主敬涵養(yǎng)心態(tài)的同時，具備格物致知的實踐，是達到圣人境界不可或缺的條件。對于“格物”，朱熹曾這樣解釋：“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4]意思就是“格物”的意義在于窮“理”，而窮“理”的對象是具體事物，窮“理”的方法是要追求極致。同時，“致知”是指當人們一個接一個地通曉事物之“理”以后，他的知識就得以擴充和完備，它是“格物”帶來的結果。因此，格物致知的含義就是通過對具體事務所蘊含的“理”的極致求索，最終使得人們掌握的知識得到擴充和完備。朱熹同時也說：“天下豈有一理通便解萬里皆通？也須積累將去。如顏子高明，不過聞一知十，亦大段聰明了。學問卻有漸，無急迫之理。”[5]指出“格物”并不是一勞永逸的，而是需要經過長期的“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漸進過程而達到融會貫通的結果，進而把握事物共同之“理”。

2.3 在思想上應循理而樂

前文所講的主敬涵養(yǎng)的心態(tài)，以及格物致知的實踐是朱熹認為要實現(xiàn)“孔顏之樂”的兩大前提條件，只有具備了以上兩個條件，才有資格談另一個重要問題：即如何做到循理而樂。道理很簡單，一個內心沒有敬畏、缺乏涵養(yǎng)，做事得過且過、不求甚解的人，是無法掌握“理”這個提升個人精神境界的工具的。能否做到循理而樂，與理合一，才是實現(xiàn)“孔顏之樂”的關鍵。孔顏之所以樂，是由于他的心胸充斥著的是純粹的“天理”，成了“天理”的化身，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天理”的體現(xiàn)，達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朱熹對此亦深以為然，他在對《論語?述而》中孔子“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边@樣注釋道：“圣人之心，渾然天理，雖處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云之無有，漠然無所動于其中也。”[6]這是說圣人之心與“天理”渾然一體，即使處在極度貧困的環(huán)境中也能無處不樂，無時不樂，對于不義之財如同浮云一樣，絲毫不會為此動搖心中的天理。朱熹由此得出結論：“‘樂亦在其中’，此樂與貧富自不相干，是別有樂處?！盵7]這里的“樂處”必是指“天理”無疑。

3 朱熹對“孔顏之樂” 詮釋的現(xiàn)實意義

3.1 有利于當代人道德境界的升華

“孔顏之樂”的精神境界，充分肯定了個體的精神生活和自身修養(yǎng)的重要性，強調每個人都可以在自己所處的位置上，培育高尚的道德、追求心靈的愉悅。因此，作為一個身處高度競爭、快速發(fā)展社會的當代人，對工作和生活應該樹立熱愛和敬畏并重的心態(tài)。朱熹對“孔顏之樂”的詮釋告訴我們，無論面對順境還是逆境，都要具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良好心態(tài)，在處于順境時應心懷感恩不驕縱，在處于逆境時應保持樂觀不氣餒，始終保持“樂在其中”的狀態(tài)，最終讓自己的道德境界超越個人得失和苦樂，無論身處順境或者逆境都能夠做到怡然自得、高尚快樂。

3.2 有利于當代人學習能力的提高

朱熹也是古代著名的教育家，對“孔顏之樂”的詮釋，與他在教育上的主張是相通的。朱熹曾在《勸農文》中提到“至于天下之物，則必各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所謂理也”。[8]意思是說農民從事農業(yè)活動不能耽誤農時，要依據(jù)農業(yè)作物生長的時令，進行耕田稼穡的“所當然之則”，強調對于自然之物的實踐不能違背其自身所固有的自然規(guī)律，而是要尊重自然之理，按照自然規(guī)律來認識和改造自然。這就告訴當代人，只有在工作和學習中遵循客觀規(guī)律、講究循序漸進，才能對某一具體事物“格物窮理”，并由此及彼、融會貫通，收獲真理，也收獲快樂。

3.3 有利于當代人生活幸福感的提升

盡管宋明理學將“孔顏之樂”的問題提高到一個全新的政治高度來討論，在一定程度上是出于掩蓋當時人與人之間存在的階級差別和貧富差距，維護封建專制統(tǒng)治的需要，具有一定的歷史和階級局限性。但是，宋明理學所孜孜追求的“孔顏之樂”的精神境界，在客觀上也給身處快節(jié)奏、大壓力下的當代人提升快樂感和幸福感提供了啟示，讓我們認識到物質富足并不必然帶來精神愉悅。要真正提升幸福感，就要從滿足精神需要出發(fā)，放棄過度的物質追求、丟掉患得患失的苦惱，從而實現(xiàn)內心的安寧和愉悅。

4 結束語

綜上所述，朱熹作為著名的思想家、理學家，宋明理學的重要代表人物，對于“孔顏之樂”這個重大問題有著自己深入而獨到的見解。他提出要實現(xiàn)“孔顏之樂”，就必須堅持主敬涵養(yǎng)的功夫論與格物致知的認識論，從而形成循理而樂的實踐論，進而達到與理合一的思想境界。朱熹的觀點條分縷析、絲絲入里、環(huán)環(huán)相扣，充分展示了他作為一代理學大家的風采。同時，他對“孔顏之樂”的解讀，放在今天，依然對當代人擺脫世俗煩擾、尋找內心安寧具有啟迪作用。朱熹對于“孔顏之樂”的詮釋，乃至他的整個思想理論體系，實在是值得我們深入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