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風,張艷艷
(東北電力大學,吉林 132000)
滿族及其先人在漫長的生產(chǎn)生活過程中,受到生活習慣、習俗與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影響,產(chǎn)生并凝聚成民族所特有的與禽鳥相關(guān)聯(lián)的民族文化與崇拜觀念,將這一文化外化至服飾中并通過服飾組成的要素進行廣泛應用,實現(xiàn)了靈禽崇拜觀念的落地。
在滿族民俗文化中的鳥崇拜中,對于喜鵲的崇拜是眾所周知的。在清太宗元年(1636年)最早編修成冊的《清太祖武皇帝努爾哈赤實錄》中,記載了“雀神銜朱果”,被沐浴在白山園池中的天女佛古倫吞腹懷孕,生了布庫里雍順,“定號滿洲,乃其始祖也”這段記載也成為“滿族崇鵲創(chuàng)世神話”的引證。此外在清朝文獻《滿洲實錄》中記載:在布庫里雍順的數(shù)世之后,部下叛逆,將滿族的子孫全部殺害,僅有一名幼子樊查得以脫身,逃到了曠野中,官兵追殺過來,有一群神鵲棲息在樊查的頭上,追兵以為是枯木便放棄搜查,因此樊查得救。滿族后世的子孫都以鵲為神,從不殺害。這些都反映了滿族及其先人對于喜鵲靈禽崇拜的觀念及民俗。
滿族靈禽崇拜的對象不僅僅只有喜鵲,對于烏鴉的敬重更勝一籌,甚至烏鴉還進入到薩滿神系中,在滿族的民俗中烏鴉被稱為“看林子的格格”、“黑夜中的報警鳥”等。至今為止,在傳統(tǒng)的滿族人家中庭院里東南側(cè)都立一根神桿,稱為“索羅桿”又稱“得勝桿”、“祖宗桿”、“媽媽桿”。上面安裝一食盒,用來喂食烏鴉。
人們對于靈禽崇拜文化的追隨,除了長久以來靈禽崇拜觀念的影響,更是承載了人們祈愿幸福的希冀。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人們將承載希冀的載體生活化,將他們?nèi)谌氲缴畹姆椒矫婷妗7椬鳛樯畹谋匦杵?,成為滿族人民物化靈禽崇拜觀念的首要選擇。
在《晉書》中寫道滿族先民“肅慎氏,在不咸山北,男以毛羽插女頭,女和則持歸,然后改禮聘之?!痹缭诿C慎時期,鳥的羽毛就成為男女定情的信物,并且一直延續(xù)到遼金時期。時代變遷,人們對于靈禽羽毛的追求不減反增,遼金乃至清朝,滿族先民的女真部落,仍然習慣頭飾羽帽,披羽裘,編羽帳,鋪羽席,更有“富庶者以雕翎蓋屋”。女真時期的少女,身上習慣配飾鳥骨頭鏤花雕刻的管狀無色串飾,骨飾相互碰撞聲音悅耳,還能辟邪祛災。
在乾隆二十四年,日、月、星辰、群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十二章紋成為皇室獨用的服飾圖案,被設(shè)計于皇室所穿的朝服和吉服上。其中“華蟲”在孔穎達的《禮記·王制》即是“雉”,“華蟲者,謂雉也。雉是鳥禽的統(tǒng)稱,除了受到鳥禽類斑斕的外表吸引之外,“華蟲”在皇帝的朝服中還寓意著國家像鳥的五彩羽毛一樣,興隆昌盛。
在清朝文官的補子上,對于靈禽崇拜的觀念更是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在《大清會典圖》中記載了清朝文官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鷴、六品鷺鷥、七品鸂鶒,八品鵪鶉,九品練雀的官位等級標志。通過補子圖案的設(shè)計不難看出滿族人民對于鳥禽文化的喜愛與重視,更能顯現(xiàn)出滿族人民借物抒發(fā)對于和平、安定、幸福和吉祥的向往與追求。
在官員的首服中無論是夏季所佩戴的涼帽還是冬季的暖帽,都有一個共同點,皆有花翎或者藍翎,藍翎為鹖羽制成,花翎為孔雀羽制成,都是清朝時期用于展示威望或者辨分等級的標志。這也是人們對于靈禽崇拜的最直接反應。此外旗女皇族命婦朝服的配飾——霞帔,也是通過刺繡靈禽的紋樣來區(qū)分等級,民間女子只有在大婚時期才能穿戴一次。命婦朝服的下裙,在綢帶上繡上五彩花,兩邊鑲上金線,用淺色線將各個綢帶連接,制成鳳尾的模樣,稱為“鳳尾裙”。清朝時期的滿族女子發(fā)型也常常梳成一個燕尾發(fā)髻,頭上佩戴鮮花或者翠鳥的羽毛。在民國時期,滿族傳統(tǒng)民間家庭結(jié)婚時使用野雞的彩翎,織出紋樣豐富的披肩,有蕎麥花型,豹花點型等。新娘頭上還要插上娘家母親親手做的羽花,羽花是用鳥色彩斑斕羽毛織成的花飾。這些東西在婚后都被珍藏起來,只有重大節(jié)日才能穿戴。
綜上可見,靈禽崇拜觀念貫穿滿族服飾文化的始終,一切象征著美好、權(quán)利、幸福的服飾載體都有靈禽文化的身影。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對于靈禽文化都充滿了敬畏與喜愛,這也反映出靈禽文化在人們心中不可撼動的地位。
滿族及其先民對于靈禽崇拜的觀念,在它們固有的的宗教信仰中顯得特別重要。
滿族及先人信奉薩滿教,薩滿服飾在滿族薩滿文化中具有及其重要的地位,滿族薩滿服飾中任何一個物件的存在絕非偶然,它們是同薩滿文化觀念融為一體的,是滿族薩滿文化活動中的“神助”。
神帽是滿族薩滿服飾中及其重要的配飾,各個時期各個姓氏的神帽形態(tài)各不相同,但是鳥形形態(tài)居多。神帽以金屬為框架制成,上面雕刻植物花卉紋樣,帽身搭建十字框架為基礎(chǔ),用以支撐框架上的各種禽鳥造型,根據(jù)等級的不同神帽上鳥的數(shù)量也不盡相同,數(shù)量越多等級越高。神帽上飛鳥皆口中銜有鈴鐺,模擬禽鳥悅耳的鳴叫,尾部綴有彩帶,像是禽鳥五彩斑斕的羽毛。早期的滿族薩滿服飾造型較為古樸,基本是上衣著滿族白色汗衫,白色汗衫正是天神大戰(zhàn)中勝利法寶——白色羽毛服飾的演化而成的,下身穿色調(diào)不一的裙裝,下身多裝飾多條彩色帶子,帶子的多少根據(jù)等級而定,等級越高帶子越多。帶子上多鑲嵌植物花卉圖案,周邊刺繡連續(xù)花樣,做工精細,下足功夫,使之像是禽鳥色彩豐富的羽翼。
在滿族薩滿服飾中,鷹被賦予了很大作用,“每件滿族薩滿服飾中都有它的圖案”。在滿族薩滿文化中,鷹神具有上天入地的本領(lǐng),它不僅能夠傳送光與熱,還能驅(qū)邪避災。在滿族薩滿的神話中講述到:天地之初,大地被一塊冰包裹,一只母鷹從太陽那里飛過,借得光和火,把它們藏進羽毛里,飛到世上。有了光和火人類才有生存的希望,但是,母鷹飛的太久太累了,羽毛里的火掉出來了,將森林、石頭都燒紅了,人類生命受到威脅,母鷹忙用翅膀扇滅火焰,用巨爪搬土滅火,烈火把它的翅膀燒焦了,它死于海里,卻拯救了人類。因此鷹成為滿族靈禽崇拜中的佼佼者,薩滿神帽、神裙甚至神鼓上都刻畫著神鷹的形象。到今天為止,滿族薩滿服飾雖然經(jīng)歷了由簡到繁,由繁到簡的歷史過程,但是細觀服飾的細節(jié)之處,無不存在著各種裝飾手法下刻畫的“鷹”的痕跡。這充分說明在滿族薩滿文化對于鷹的頌美、稱贊以及敬畏。
靈禽崇拜融入滿族薩滿文化的宗教體系中,無論是從配飾還是服裝都呈現(xiàn)出古樸到精致、粗野到規(guī)范化的進化,細化了靈禽文化在服飾應用上不足之處。在進入新時代之后,受到現(xiàn)代文化的洗禮,淘汰了粗俗古樸的組成部分,薩滿服飾也被賦予了旅游展示文化、館藏學習文化、地域性文化宣傳窗口等的新的特質(zhì),這也使靈禽崇拜文化在滿族服飾中的應用有了新的開拓與認識,獲得了在現(xiàn)今社會生存與發(fā)展的能力。
靈禽崇拜文化作為一種古老社會崇拜自然事物的直觀反映,作用于現(xiàn)在服裝設(shè)計中有取之不竭的營養(yǎng)價值。在現(xiàn)代的服裝設(shè)計中,無論是在服飾的款式形態(tài)造型還是色彩、結(jié)構(gòu)等都對此有著深遠的借鑒意義和靈感啟發(fā)。大自然對于服裝設(shè)計賦予的靈感形式多樣,鳥禽文化中飛鳥協(xié)調(diào)精致的形態(tài)、獨一無二的鳥羽配色、無可挑剔的流線結(jié)構(gòu)等都是我們可以借鑒的靈感源泉??v觀市場中已有的服飾,無論是獨立設(shè)計師還是享譽國際的大品牌,在他們設(shè)計的服飾中,我們都會看到通過刺繡、印染、珠繡、鏤空、雕刻等裝飾形式在服飾上展現(xiàn)鳥禽形態(tài),或是夸張的形態(tài)分解變形,或者是有序的規(guī)整的排列組合,都給我們帶來美的享受和視覺沖擊。面料設(shè)計師們也通過鳥禽羽毛色彩或羽毛形態(tài)帶來的靈感,研發(fā)新型面料,在面料色彩和面料造型上達到了新的突破,豐富服飾面料的選擇性,為創(chuàng)新型服裝設(shè)計提供了多種可能。
綜上所述,我們通過對靈禽崇拜文化在滿族服飾中應用的研究,了解了靈禽文化在傳統(tǒng)服飾上高頻次出現(xiàn)的原因,揣摩靈禽文化應用到服飾上它們背后的美好象征意義,將獲得的學習心得和從中受到的啟發(fā)應用到現(xiàn)在的設(shè)計中,為現(xiàn)在的學習生活加油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