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朗珅
黃土高原,溝壑萬千,溝壑間的道道長梁,被祖輩們用腳夯實,以路的身份堅守,既承載著熙來攘往追利之人,也承載著質樸精神,亙古不變。天上,一輪紅日高掛,看不到炊煙裊裊升起,只有攜沙的風恣意呼嘯,無情地灌入衣袖。
路上,正有一隊行人,衣已褪色,雖破不舊。步伐緩慢卻堅定有力,雙眸緊閉,眼窩深陷——是盲人。
他們是盲人說書隊,在生命的苦旅中掙扎卻帶笑。
說書時,他們最愛倚在墻上。身后有墻,心下有底。雙手粗糙,裂紋密布。指節(jié)處還綁著布條,談不上靈巧,也絕非笨拙,用磨得光滑油亮的三弦,彈出一番應景的曲調,腳跟隨之踮起落下,帶著腿上的刷板“咚咚”作響。
改革開放后,有限的資源已用于發(fā)展經濟,人們聚焦于物質生活,無暇顧及精神世界,更無暇顧及他們。
“咱們幾個說書人,沒有文化,沒有水平,能講笑話三五句……三五句笑話頂不了個甚……”詼諧自嘲的唱詞下,樂觀心境與無奈處境可見一斑。
黃土遍布目光所及,遠處黃河奔騰,天上盛日普照。色調之簡,意境之曠,氣勢之雄渾,無不彰顯著人們的寬厚、曠達。
他們才寬厚、曠達。
時代的腳步太快了,他們遠遠地落在后面,因而也保持著內心深處的質樸,走到了人類精神的最前方。
多年奔走,他們逢廟便拜,見災就捐,一心虔誠,愿世人安平無患。親身經受過禍患的他們,不想再讓他人經受苦楚。
閑來最愛曬太陽,哪怕陽光穿越了重重阻礙,到達眼底時只剩黑暗,心里的一點光明也足以將他們照亮。
命運用苦難在他們臉上刻下一個又一個“字符”,以記述不幸與滄桑,但他們彎彎了嘴角,露出了淺笑,那字符便全扭曲,再也辨認不出了。
他們生不逢時,生得太早或太晚了,以致精神超前而物質落后;他們也生逢其時,在我們極需要的時候,攔住我們盲目的腳步,把我們拉回路上。
隊長叫守旺,沒守住人丁興旺,卻守住了人心希望。
(指導老師:葉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