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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南京中醫(yī)藥大學(xué)中醫(yī)文化研究中心，南京 210023； 2. 河南中醫(yī)藥大學(xué)外語學(xué)院，鄭州 450008)

《內(nèi)經(jīng)》是中醫(yī)理論的奠基之作，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邪”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概念，更是《內(nèi)經(jīng)》的核心文化術(shù)語。不同中醫(yī)雙語辭典對“邪”的翻譯也不盡相同，“邪”的英譯主要有“evil”[1]“pathogen”[2]“pathogenic factors”[3]等。目前關(guān)于《內(nèi)經(jīng)》中“邪”的英譯文章并未見到，本文正是從實(shí)證研究的角度出發(fā)，研究《內(nèi)經(jīng)》3個英譯本對“邪”的翻譯策略，總結(jié)《內(nèi)經(jīng)》核心文化術(shù)語“邪”的語境差異化翻譯方法。

1 《內(nèi)經(jīng)》“邪”的涵義分析和詞性分類

1.1 《內(nèi)經(jīng)》中“邪”的涵義分析

“邪”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常用概念，《內(nèi)經(jīng)》繼承了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賦予“邪”醫(yī)學(xué)內(nèi)涵，使“邪”成為中醫(yī)學(xué)的核心術(shù)語。“邪”在整個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變化、診斷、治療中都是重要概念?！端貑枴ふ{(diào)經(jīng)論》對“邪”進(jìn)行了詳細(xì)闡釋：“夫邪之生也，或生于陰，或生于陽，其生于陽者，得之風(fēng)雨寒暑；其生于陰者，得之飲食居處，陰陽喜怒?！贝硕握撌隽恕靶啊钡漠a(chǎn)生原理，凡邪氣傷人而產(chǎn)生疾病，或從內(nèi)臟開始，或從肌表開始。從肌表開始的是由于受風(fēng)雨寒暑等外部的侵襲，從內(nèi)臟開始的是由于飲食失宜、起居無常、房事過度和喜怒不節(jié)所造成[4]，凡能致人以病者皆邪氣也。

《內(nèi)經(jīng)詞典》[5]認(rèn)為“邪”的涵義有4種：一是各種致病因素與正氣相對，分為外來之邪、內(nèi)生之邪。外來之邪是指風(fēng)、寒、暑、濕、燥、火六淫和疫癘之氣等致病因素。內(nèi)生之邪是指由臟腑機(jī)能失調(diào)或因此形成的病理產(chǎn)物(痰飲、瘀血等)；二是不正當(dāng)，邪惡；三是通斜，不正，偏斜；四是語末語氣詞，相當(dāng)于“嗎”或“呢”。

1.2 《內(nèi)經(jīng)》中“邪”的詞性分類

《內(nèi)經(jīng)》中共見“邪”字458處，《素問》236處，其中正文235處，目錄1處；《靈樞》222處，其中正文217處，目錄5處[6]。為方便討論“邪”的翻譯方法，根據(jù)“邪”所在的具體語境，將“邪”分為名詞類、動詞類、副詞類和助詞類[7]。名詞類“邪”一般位于句首或句中，也會搭配其他字構(gòu)成特定的中醫(yī)名詞術(shù)語，如“邪風(fēng)”“邪氣”“邪客”“邪疾”“虛邪”等。動詞類“邪”多單獨(dú)出現(xiàn)且位于句中。副詞類“邪”通“斜”，指經(jīng)絡(luò)走向。助詞類“邪”較少，多位于句末，表示疑問或反問。

表1 “邪”的分類及舉例

2 《內(nèi)經(jīng)》英譯本的選擇

《內(nèi)經(jīng)》的翻譯始于1925年，到目前為止國內(nèi)外共出版15部《內(nèi)經(jīng)》英譯本。選擇的三部《內(nèi)經(jīng)》英譯本，一是伊爾扎·威斯Ilza Veith的TheYellowEmperor’sClassicofInternalMedicine(簡稱威譯本)，Ilza Veith翻譯了《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的前34章；二是李照國的全譯本HuangdiNeijing-YellowEmperor’sCanonofMedicine(簡稱李譯本)；三是羅希文的IntroductoryStudyofHuannDiNeiJing(簡稱羅譯本)，羅希文翻譯了《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的前22章。選擇這三個譯本是想比較在中西方不同文化背景下，不同時期的譯者對《內(nèi)經(jīng)》核心文化術(shù)語“邪”含義的理解和翻譯。

3 《內(nèi)經(jīng)》英譯本中“邪”的英譯分析

3.1 名詞類“邪”的英譯分析

例1: 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空竅(《素問·四氣調(diào)神大論》)。

威譯本: If Heaven opened up completely then sun and moon would never be bright, evil would come during this period of emptiness[8].

李譯本: [If] the sky is bright, the sun and the moon will become dim. [As a result,] Xie (Evil) harms Kongqiao (external orifices)[9].

羅譯本: When the sky is not clear and bright, the sun and the moon will lose their brightness. Then pathogenic factors will permeate among the great void[10].

分析: “邪害空竅”是指人體的孔竅受到了邪氣的侵襲，此語境中“邪”是指各種致病因素。威斯直譯為名詞“evil”，李照國采用音譯加注釋翻譯為“Xie”(Evil)，羅希文根據(jù)“邪”所在的具體語境涵義意譯為名詞“pathogenic factors”。

例2: 故邪不能傷其形體，其病生于內(nèi)，其治宜毒藥(《素問·異法方宜論》)。

威譯本: Hence evil cannot injure their external bodies, and if they get diseases they strike at the inner body. These diseases are most successfully cured with poison medicines[8].

李譯本: [That is why] Xie (Evil) cannot attack their body. Their illness is usually endogenous and can be treated by Duyao (drugs)[9].

羅譯本: Therefore people are not easily affected by exogenous evil factors. But diseases stem from within. Adoption of poisonous drugs (medicinal drugs) is the cure[10].

分析: “邪不能傷其形體”是指外邪不容易侵犯他們的形體，此語境中的“邪”是外來之邪。威斯直譯為名詞“evil”，李照國采用音譯加注釋翻譯為“Xie”(Evil)，羅希文根據(jù)具體語境意譯為名詞“exogenous evil factors”，將外來之邪的含義準(zhǔn)確傳遞出來。

例3:故邪氣勝者，精氣衰也(《素問·玉機(jī)真藏論》)。

威譯本: When evil influences are victorious, the secretions deteriorate[8].

李譯本: Hence, when Xieqi (Evil-Qi) is superabundant, Jingqi (Essence-Qi) must decline[9].

羅譯本: But when exogenous pathogenic factors become dominant in the body, Vital Essence will be totally consumed and becomes exhausted[10].

分析: 此語境中的“邪氣”指外來之邪，威斯直譯為名詞“evil influences”。李照國采用音譯加注釋翻譯為“Xieqi” (Evil-Qi)。羅希文根據(jù)“邪”所在具體語境中的含義意譯為名詞“exogenous pathogenic factors”，準(zhǔn)確傳遞了外來之邪的含義。

例4: 是以春傷于風(fēng)，邪氣留連，乃為洞泄(《素問·生氣通天論》)。

威譯本:This is how one is hurt by the wind, and then the evil influences will remain in the body and create a leakage[8].

李譯本:Attack by wind in spring will lead to Dongxie (acute diarrhea) if Xieqi (Evil-Qi) lingers [in the body][9].

羅譯本:Invasion of pathogenic Wind in spring will cause excessive diarrhea in summer[10].

分析: 此語境中的“邪”特指風(fēng)邪，意為假如春天傷了風(fēng)氣，風(fēng)邪逗留不去。威斯直譯為名詞“evil influences”，李照國采用音譯加注釋翻譯為“Xieqi” (Evil-Qi)，羅希文將“邪”意譯為名詞“pathogenic Wind”，精確傳遞了“邪”的語境含義。

例5: 是以嗜欲不能勞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素問·上古天真論》)。

威譯本:No kind of desire can tempt the eyes of those pure people and their mind cannot be misled by excessiveness and evil[8].

李譯本: That is why improper addiction and avarice could not distract their eyes and ears, obscenity and fallacy could not tempt their mind[9].

羅譯本: Their eyes are not tempted by addictions and desires, their minds are not attracted by lewdness and obscenity[10].

分析: 此語境中的“淫邪”為內(nèi)生之邪。威斯意譯為名詞“excessiveness and evil”，對“淫邪”的內(nèi)涵沒有精確傳遞。李照國意譯為名詞“obscenity and fallacy”，羅希文意譯為名詞“l(fā)ewdness and obscenity”，后兩位譯者均精確傳遞了“淫邪”的語境含義。

例6: 五臟皆偏傾者，邪心而善盜(《靈樞·本臟》)。

李譯本:[If] the Five Zang-Organs are all slant [in location], [the person] is vicious, often steals things[11].

分析: 這句話意為：五臟位置都偏斜的人，多有私心雜念，貪利好盜。此語境中的“邪”指不正當(dāng)、邪惡。李照國翻譯為形容詞“vicious”，準(zhǔn)確傳遞了語境含義。

3.2 動詞類“邪”的英譯分析

例7: 非其位則邪，當(dāng)其位則正(《素問·五運(yùn)行大論》)。

李譯本: [If it emerges in the season in which] it should not appear, [it will become] Xie (Evil); [if it emerges in the season in which] it should appear, [it is] Zheng (Healthy-Qi)[9].

分析: 此語境中的“邪”意為“變?yōu)樾皻狻薄＠钫諊鴾?zhǔn)確把握“邪”的詞性和含義，翻譯為動詞“[become] Xie (Evil)”。

3.3 副詞類“邪”的英譯分析

例8: 腎足少陰之脈，起于小指之下，邪走足心《靈樞·經(jīng)脈》。

李譯本: The Kidney Channel of Foot-Shaoyin starts from the inferior side of the little toe and runs obliquely towards the sole[11].

分析: 此語境中的“邪”與“斜”意同,指經(jīng)絡(luò)的走向。李照國翻譯為副詞“obliquely”，準(zhǔn)確傳遞了“邪”的語境含義。

這里需要補(bǔ)充說明的是，由于威斯僅翻譯了《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的前34章，羅希文僅翻譯了《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的前22章，而例7出自《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第67章，例6和例8出自《黃帝內(nèi)經(jīng)·靈樞》，所以只列舉了李照國的譯文。

3.4 助詞類“邪”的英譯分析

例9: 人年老而無子者，材力盡邪?將天數(shù)然也《素問·上古天真論》？

威譯本: When people grow old then they cannot give birth to children. Is it because they have exhausted their strength in depravity or is it because of natural fate[8]?

李譯本: Old people cannot give birth to any children. Is it due to the exhaustion of Caili (Essence-Qi) or the natural development of the body[9]?

羅譯本: When people get old, they will lose the ability of bearing children. Is it because they have exhausted the energy or because of natural destiny[10]?

分析: 此語境中的“邪”為助詞，表示反問。威斯沒有意識到“邪”在此處為助詞，而是按照“邪”的字面意思翻譯為“depravity”，為誤譯。李照國和羅希文準(zhǔn)確理解了“邪”在此語境中的詞性和作用，均未對“邪”進(jìn)行翻譯。

4 《內(nèi)經(jīng)》英譯本中“邪”的英譯策略分析

4.1 李譯本中“邪”的英譯策略分析

李照國在翻譯名詞類“邪”時，根據(jù)具體語境差異主要采取音譯加注釋的方法，將致病因素之“邪”翻譯為“Xie”(Evil)，“Xieqi” (Evil-Qi)；內(nèi)生之“淫邪”意譯為“obscenity and fallacy”；將不正當(dāng)、邪惡之“邪”進(jìn)行詞性轉(zhuǎn)換，翻譯為形容詞“vicious”。在翻譯動詞類“邪”時，保留詞性翻譯為“[become] Xie (Evil)”。在翻譯副詞類“邪”時，按照字面意思譯為副詞“obliquely”。在翻譯助詞類“邪”時，準(zhǔn)確理解 “邪”在語境中的作用，未對“邪”進(jìn)行翻譯。

4.2 威譯本中“邪”的英譯策略分析

威斯認(rèn)為，《內(nèi)經(jīng)》中“邪”的含義豐富，在英語中并沒有與“邪”完全對應(yīng)的詞語。威斯多采用直譯的方法，將名詞類“邪”翻譯為“evil”或“evil influences”，或采用意譯的方法翻譯為“excessiveness and evil”。威譯本對“邪”的翻譯比較統(tǒng)一、連貫性強(qiáng)，但在翻譯時沒有逐字逐句考究其具體語境中“邪”的詞性和含義，譯文準(zhǔn)確性不高[12]，翻譯等效性相對較差。

4.3 羅譯本中“邪”的英譯策略分析

羅希文在翻譯“邪”時，根據(jù)不同語境中“邪”的含義和詞性，對名詞類“邪”多采用意譯的方法。如將外來之邪翻譯為“exogenous pathogenic factors”，“exogenous evil factors”或“pathogenic Wind”，致病因素總稱之“邪”翻譯為“pathogenic factors”；內(nèi)生之“淫邪”翻譯為“l(fā)ewdness and obscenity”。翻譯助詞類“邪”時，準(zhǔn)確把握“邪”所在的語境作出恰當(dāng)?shù)姆g。羅譯本區(qū)分了“邪”在不同語境下的含義和詞性，對“邪”進(jìn)行了準(zhǔn)確翻譯，譯文連貫性強(qiáng)，可讀性好。

5 《內(nèi)經(jīng)》中“邪”的語境差異化英譯方法

5.1 使用 “自然對應(yīng)詞”

“自然對應(yīng)詞”是指選來譯解的英文詞語，其所指的含義、現(xiàn)象對于英文語系的一般人而言，與中醫(yī)原詞語對于一般的中國人而言并無二致。根據(jù)語境的差異化，可以選擇相應(yīng)的“自然對應(yīng)詞”[13]。如“邪走足心”中“邪”為副詞，語境含義為“斜”，就可以選用“自然對應(yīng)詞”翻譯為副詞“obliquely”。

5.2 使用“等化性對應(yīng)詞”

“等化性對應(yīng)詞”主要是指英文字面上的意義與中文原詞字面上的意義大體相同者，不過這些詞在英文中從未曾被用于表達(dá)類似中文原詞在中醫(yī)學(xué)所具有的特殊含義[13]。“邪”是以比喻方式形成的中醫(yī)術(shù)語，可以采用“等化性對應(yīng)詞”加以譯解。如名詞類“邪”可以根據(jù)字面意思直譯為“evil”或“evil influences”，或是取其“致病因素”而非根據(jù)字面含義翻譯為“pathogenic factors”。

5.3 借用漢語拼音音譯加注釋

“邪”是中醫(yī)特有的概念，在譯入語中無法找到精確的對應(yīng)詞，此時可直接借用漢語拼音翻譯，并加上注釋，更易于讀者理解在差異化的語境中“邪”的含義。如將名詞類“邪”翻譯為“Xie (Evil)”或“Xieqi (Evil-Qi)”，動詞類“邪”翻譯為“[become] Xie (Evil)”。

6 結(jié)語

《內(nèi)經(jīng)》中的“邪”是中醫(yī)基礎(chǔ)理論中病因?qū)W說的核心術(shù)語，在具體語境中含義豐富，詞性也不盡相同，可分為名詞類、動詞類、副詞類和助詞類。“邪”所在的語境差異給準(zhǔn)確翻譯帶來了困難。通過比較不同文化背景譯者的《內(nèi)經(jīng)》英譯本，分析英譯本對 “邪”的翻譯策略和方法，根據(jù)《內(nèi)經(jīng)》中“邪”的詞性差異及具體語境，給出相應(yīng)的語境化差異翻譯方法：使用“自然對應(yīng)詞”、使用“等化性對應(yīng)詞”和借用漢語拼音音譯加注釋。這種根據(jù)中醫(yī)文化術(shù)語所在語境的差異性進(jìn)行翻譯的方法，對中醫(yī)術(shù)語翻譯具有重要的指導(dǎo)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