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音樂戲劇《生如夏花——致香頌女王芭芭拉》9月3日上演于上海大劇院,朱麗葉·比諾什在舞臺上訴說、吟唱法國香頌女王芭芭拉的心路歷程,以她一人精準自如的表演撼動全場。本文特別整理了比諾什關于表演的一些見解,由她與賈樟柯對談內容以及《上海戲劇》采訪編輯整理而成。
我的夢想是舞臺
實際上,我的夢想是舞臺藝術,誰知電影把我搶了過去。最早我在舞臺上沒有遇到人來提攜,后來一些電影導演來找我,而我也需要糊口,于是就開始拍電影了。其實我從小就有一個舞臺的夢,我的父母都是從事舞臺藝術的,所以我從小就對舞臺非常熟悉。舞臺是一個分享的過程,和觀眾一起分享此時此刻。有時候臺上會有一種特別的寂靜,那等于是和觀眾一起創(chuàng)造了一個美麗的時刻。在電影中,也會有這種寂靜,但它是投射在膠片之類技術性的介質上。
雖然當今社會時間都很緊,人們都很忙,忙著管孩子,忙著賺錢,但是我們也需要對自我的關注,那么,劇場就提供了這樣一個空間。劇場是情感的場所,會讓大家產(chǎn)生各種感覺,劇場能夠提供給大家精神食糧,劇場是可以對生命進行追問的一個地方。在劇場中,在此時此刻的場景中創(chuàng)造情感、建立聯(lián)系,讓自己的靈魂更加的豐富。
塑造真實的表演
舞臺上所有的燈光、音樂都是為了讓舞臺變得更真實。在舞臺上讓每個細胞都打開,是更敏銳的一種現(xiàn)實。就像這次演出,是把自己放在一種危險中,這危險是我的歌唱技術不是很好(笑),但還是想邀請觀眾一同分享。有時候我們還不夠完美,但只要我們的意愿非常強烈,哪怕技術還不那么完美,我們還是可以去參與這次冒險。
杜拉斯說:我們要離開技術去創(chuàng)造一種情感,這樣就能塑造一種真實的表演。
我的舞臺表演還是注重情感,但唱歌時不能太重情感,因為有時會影響唱。在劇中我還是有演的成分,就像之前跳舞也是如此,我會用演讓情感到來,再用身體去動作。(笑)技術不夠,靠演技來湊。
戲劇演出是一種分享,而分享是一個環(huán),是一個開放的狀態(tài),我們在給予的時候,也在接受能量,只要內在平衡,投入演出就不會精疲力竭,因為這是創(chuàng)造的時刻,可以創(chuàng)造很多意義。然而,人造的場景會讓人疲憊,長期在城市中就是長期處于人造的環(huán)境中,一定要非常小心,有時需要回歸生活本源,自然才是生命的本源。
自然流露就會尋到真
我們每個人都在表演,而且是真心地表演。這種真實,是要真地去了解自己感受到什么。不要去裝,不要去掩飾,真實其實就是走向自我的一個道路。在教育中,我們被教育說不要做讓別人不愉快的事,但實際上通過表演可以更加知道如何去走近自己的感受,了解自己真實的感受。表演,其實是創(chuàng)造一種情感,如果這種創(chuàng)造要變得非常真實的話,首先我們要自己真正地去感受到。
表演對我來說沒有既定的模式,會比較自然。我不比別人更有表演天賦,有時也會有框架,幸好遇到了一個很好的表演老師,她幫助我把自己身上表演的框架打破了,讓我能夠做更好的表演。無論是舞臺上的故事,還是生活,關鍵是要有轉變,生命就在這些轉變中拋棄舊的價值觀,然后拼命往前,讓自己更好地存在。
我覺得“創(chuàng)造”和“存在”是不一樣的,我比較傾向于后者。作為演員,那些偶然的“事故”對我們其實很有幫助,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奇,會把我們帶回現(xiàn)實、帶到生命中去,你會忘記正在拍攝、忘記角色、忘記故事。如果我們演員想要去“創(chuàng)造”的話,那始終沒有真實感。我記得18歲的時候在戲劇表演課上,為了證明自己會演,就不斷竭盡全力地表現(xiàn),這時候老師突然喊“停停?!?,當時的我覺得不知所措,頭腦里一片空白,但正是這種不知所措才會激發(fā)出你最本真的部分,讓你回到生命中去。“創(chuàng)造”會失去本真,自然而然地流露就會尋到真。生命通過演員來存在,最難的是了解自己,所以演員的心路歷程是非常重要的。
我不覺得導演會限制演員的表演,更確切地說,演員在表演的時候原本就包含著對于自我的背叛。所有的表演都是一種冒險,為的是和導演一起抵達我們不曾了解的新的領地,這就是電影之美。如果我覺得受到導演禁錮的話,我就會說出來,不然是演不好的。
不要讓年齡變成束縛
演員的年齡是經(jīng)常被提及的話題,不僅是女演員,男演員也會遇到這種困境。我覺得不要讓年齡變成束縛,而是應該讓自己的靈魂變得更成熟,要不斷更新自己,尋找不一樣的藝術形式,豐富自己的內在。比如我會游走在銀幕和舞臺之間,這次又以演唱的方式致敬芭芭拉,這是因為我覺得接觸不同形式的藝術能讓自己變得更豐富。
關鍵還是自我突破的問題,可以通過接觸不同的藝術形式來調整。當然,首先我們要坦然面對自己的年齡,不要隱瞞或撒謊,要學會接受自己的狀態(tài)。我們總是希望自己永遠精力充沛,但自然的變化是你無法拒絕的。
其實,我在40歲的時候也有過一段低潮期。不是沒有工作,而是當時我陷入了一種無欲無求的狀態(tài)。之前我一直對事業(yè)很有激情,但突然就不想演戲了。這個狀態(tài)大約持續(xù)了一年半,我只有強烈地想要成為母親的愿望,什么戲都不想演,甚至拒絕了邁克爾·哈內克的邀請。一年多之后,我還是演了那部電影(編注:《隱藏攝像機》)。我們演員只有不斷更新自己,去尋找能豐富我們內在和靈魂的表演形式,才能一直保持熱忱。
(整理/麗莎, 攝影/齊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