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吉林省公安廳交警總隊交通處 袁力

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是道路交通事故處理的關鍵環(huán)節(jié)，目前的相關法律法規(guī)沒有對交通事故責任的性質及認定的歸責原則有一個明晰確切的規(guī)定。這就造成我們在進行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時，對責任性質的理解和認定的歸責原則以難把握。因此，有必要對交通事故責任的性質及認定的歸責原則進行探討。

一、道路交通事故責任性質與民事侵權責任、刑事責任相關性的探討

（一）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與民事侵權責任相關性的探討

從道路交通事故的構成要件和責任認定的規(guī)定來看，交通事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侵權事件。其責任性質應為侵權責任，與其他侵權事件的區(qū)別的獨特特征是道路交通事故限定了車輛、道路及意外等因素。但不影響其基本的本質特征。主要考慮：一是交通事故作為造成的死亡、受傷和財產損失事件，所侵害的法益也是《侵權責任法》所保護當事人民事權益的內容。二是兩者構成的核心要件相同，即“損害后果、致害行為、因果關系和過錯”且均以過錯（意外）為歸責原則。三是《侵權責任法》對“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設立了專門的章節(jié)。四是均以填補損害為基本目的，在賠償調解時基本依據(jù)侵權責任法的歸責原則和相關規(guī)定。

（二）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與追究刑事責任相關性的探討

作為侵權事件，在過錯造成損害后果達到犯罪標準時，道路交通事故責任關聯(lián)刑事責任。主要分兩個方面：

一是由交通事故由當事人故意造成達到犯罪標準的將承擔刑事責任。這主要表現(xiàn)在逃逸、逃逸致人死亡等情況。有些情況還將轉化為“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故意殺人罪” “過失致人死亡罪”等。滿足犯罪構成要件的，按規(guī)定追究相應的責任，但應滿足刑法的構成要件和證據(jù)及證明標準。

二是由交通事由當事人過失造成損害達到一定標準的，追究當事人的刑事責任。其依據(jù)是《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00】33號）》。逃逸情節(jié)在作為認定“交通肇事罪”的條件后，量刑時應禁止重復評價。

需要說明的是，道路交通安全法法律法規(guī)中規(guī)定的推定責任，包括過錯推定和因果關系推定，是否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目前尚有爭議。我認為，推定責任是否負刑事責任，不作為必然條件。推定責任作為確定民事賠償責任的成立，應當是合法的，但作為追究刑事責任的依據(jù)，則推定存在不確定性，推定責任不應成為追究刑事責任的必然條件。

（三）道路交通事故責任關聯(lián)的其他責任

道路交通事故責任目前除關聯(lián)刑事、民事和行政法律責任外，正拓展關聯(lián)管理主體安全生產責任。道路交通事故深度調查將涉及、拓展追究這些方面的相關法律責任。

（四）道路交通事故責任成立的證明標準的探討

道路交通事故責任成立，在涉及民事或涉及刑事法律關系時，其責任成立的證明標準和條件應有區(qū)別：只涉及民事責任時，案件認定的標準應符合民事責任標準，即較大可能性或優(yōu)勢證據(jù)證明，力爭做到高度概然；只涉及刑事責任時，其案件認定的證明標準應達到排除合理懷疑；混合責任時，應分別符合。

二、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歸責原則探討

（一）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的性質及對定義的理解

1.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的性質

交通事故認定書作為證據(jù)文書，屬行政文書，不是司法文書，責任認定不是具體行政行為，不具有可訴性。法律規(guī)定：交通事故認定書作為處理交通事故的證據(jù)使用。

2.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定義理解

《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九十一條、《程序規(guī)定》第四十六條均規(guī)定：“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應當根據(jù)交通事故當事人的行為對發(fā)生交通事故所起的作用以及過錯的嚴重程度，確定當事人的責任?！?/p>

認定事故責任，對主要評估“過錯”和“作用”的兩因素普遍認可，但比較兩因素影響或確定責任大小的方法和規(guī)則，學界存有爭議。我們認為：認定責任大小應首先考慮“作用”，應提高“作用”的比例。行為所起的作用應理解為：是指造成事故的發(fā)生和擴大損害后果的各成因中原因作用力強度，參與度或貢獻度。是形成損害的客觀本質因素，構成責任大小，應首先確定和比較原因力強度或貢獻度的比例大小。因此，認定交通事故責任應首先考慮“所起的作用”。

過錯嚴重程度要是指當事人對注意義務的違反程度。注意義務采用客觀注意義務和主觀注意雙重標準：客觀注意義務屬于行為構成要件是否符合的判斷標準，應以社會一般人的注意能力為評判標準，并有證據(jù)證明。主觀注意義務屬于責任構成要件是否符合的判斷標準，應考慮個體及職業(yè)的能力差異，具體進行判斷。違反與自身職業(yè)要求及認知能力的注意義務，可認為過錯較為嚴重。

（二）道路交通事故認定和賠償?shù)臍w責原則探討

道路交通事故責任是指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在查明道路交通事故原因以后，根據(jù)道路交通安全管理法律、法規(guī)和規(guī)章，對當事人在發(fā)生道路交通事故中所起的作用以及過錯的嚴重程度，作出的定性、定量的結論。定性一般用在責任認定、用以確定是否應當承擔責任，定量一般用確定在各方在事故中的責任大小和調解中應承擔的賠償比例。

實際上，我們對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所涉及的問題主要是在兩個：一是道路交通事故責任構成的歸責原則（承擔何種責任的標準及依據(jù)）。二是道路交通事故責任承擔的歸責原則（承擔賠償?shù)臍w責原則）。應先考慮事故責任構成、再考慮事故責任承擔。

1.道路交通事故責任構成的歸責原則

道路交通事故的責任構成的歸責原則是指當事人應因何承擔事故責任的全部責任、主要責任、次要責任、同等責任和無責任。目前、認定交通事故責任構成的歸責原則均在探討。交通事故的責任認定的歸則原則始終在法律法規(guī)層面上沒有明確規(guī)定，但是依據(jù)交通事故的概念、法理解讀和司法實踐可歸納基本原則依據(jù)、并被大量實踐應用。公安交警部門處理交通事故所定的責任認定的目的就是通過對當事人事故責任的認定，劃分各類責任，用以在賠償中確定賠償比例。同時依據(jù)責任認定達到犯罪標準的、追究刑事責任。我認為：認定交通事故責任構成（比例劃分）遵循以下五個認定原則。

（1）過錯行為與損害后果原則

行為與損害是交通事故成立的基礎要件和事實要件，必須是實際發(fā)生并有證據(jù)證明。行為必須因過錯而產生，過錯中的故意和過失符合法律規(guī)定，損害后果必須因過錯行為而造成。

（2）行為與損害因果關系原則

行為與損害之間具有法律因果關系是行為人負事故責任的客觀基礎，也是事故成立的構成要件。確定符合交通事故的構成要件及過錯和作用。主要是分析違法行為與事故發(fā)生及損害后果之間具有因果關系，必須對因果關系給予證明，確定因果關系的基本規(guī)則一般有以下4類：

一是直接因果關系規(guī)則，一般指一因一果。

二是相當因果關系規(guī)則。判斷標準：依據(jù)一般的社會認知經驗水平（與從事職業(yè)相關）該行為能夠引發(fā)損害結果，具有相當性，目前被廣泛認可并應用。主要判斷方法是無此行為必不生此損害，有此行為一般生此損害。“主動行為適用刪除法”和“被動行為適用替代法”。確定相當因果關系的基本理論：因果關系的認定不完全是一個邏輯推演的過程，而可以是一個概率可能性的判斷過程。如果可能性的判斷A事件（行為）發(fā)生，極大可能（充分條件）引發(fā)或導致事件B發(fā)生，而實際上存在A事件（行為）發(fā)生且事件B發(fā)生，可認為A事件是導致事件B發(fā)生的原因。事件A與事件B具有相當因果關系；現(xiàn)有與法規(guī)目的說相融合的趨勢，凸顯法律價值和政策判斷。判斷和認知條件為社會一般人員的普通的認知和經驗的條件下，符合社會正當性，即可認定。

三是推定因果關系。依法律規(guī)定，推定因果關系成立。使用推定必須法律有明確規(guī)定。

四是法律因果關系（法規(guī)目的說）。只有事故的損害是在相關法律法規(guī)保護的范圍內，負有事故責任的一方才進行賠償。

分析交通事故形成沖突的各因素中，首先確定事實因果關系，是歸因的基礎。在確定法律因果關系，是歸責的基礎。

（3）過錯與原因力比較原則

真正造成事故損害的是行為對事故發(fā)生的作用因素，即原因力、參與度或貢獻度。各個原因力中，首先確定各違法行為與事故發(fā)生具有因果關系的個體因素，比較發(fā)生的貢獻度或參與度，再比較各違法行為與造成損害后果的個體因素，比較損害的貢獻度或參與度。通過因果關系比較確定原因力的大小，基本的判斷方法是：1）主要原因大于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引發(fā)交通事故發(fā)生的決定因素，次要原因是次要因素。2）直接原因力大于間接原因。直接原因沒有介入因素，有造成事故發(fā)生是必然性，間接原因通過介入因素起作用，帶有從屬性。3）近因大于遠因。近因與事故發(fā)生的緊密程度大于遠因。以此來比較確定作用大小。

過錯的嚴重程度是指：當事人對自身注意義務違反程度，無論程度如何，只能說明引發(fā)了違法行為，言外之意，即便由過錯嚴重程度較小產生的行為，若此行為在事故的發(fā)生和損害的擴大中起的作用較大，則應認為其應承擔較大的事故責任，反之亦然。但在確定交通事故責任構成時，在比較作用在基礎上進行過錯比較，或在認定行為的嚴重程度及其法律的可責性時，再考慮和比較過錯的嚴重程度。

事故發(fā)生是損害事件成立的基礎因素，無發(fā)生則無損害。引發(fā)事故發(fā)生的各方行為將承擔較大的事故責任；具有的違法行為是造成或引發(fā)事故發(fā)生的一方，要占較大的責任，引發(fā)（造成事故發(fā)生）一方的原因力或貢獻度 一般大于擴大事故后果的原因力或貢獻度；引發(fā)（造成事故發(fā)生）一方的事故責任大于擴大事故后果的責任；其次認定比較損害后果的各方作用因素；若一方作用力（原因力參與度）過小、必然因果關系不成立，可考慮不定責。

確定交通事故責任比例的歸責原則應依據(jù)交通事故的形態(tài)而不是行為來確定。形態(tài)一般用于確定作用，行為一般用于確定過錯，形態(tài)由各種行為造成的結果而形成。常見的有：一是交織碰撞及刮擦（或影響）、包括正面相撞所形成的沖突形態(tài)；應主要考慮路權原則。 二是同向追尾相撞所形成的沖突形態(tài)；應主要考慮安全原則。三是自己造成事故（單方）若不考慮間接因素的影響，應考慮結果自負原則。

（4）結果責任和損害自負原則

一是過錯對結果的擴大有作用的應負事故責任，二是依據(jù)侵權法的自己責任原則（自己過錯自己承擔損失）在事故發(fā)生的過程中，由于自己的過錯造成自己的損失，應承擔與損害后果相當?shù)氖鹿蚀我熑危▎畏剑?/p>

《人身損害賠償解釋》受害人對同一損害的發(fā)生有故意或過失的，可以減輕或免除賠償義務人的賠償責任。如：乘車人不戴頭盔造成頭部損傷、不系安全帶被甩出或碰撞車體受傷等，結果應自負，并承擔相應的事故責任。

（5）連帶責任與按份額責任原則

在實踐中，經常出現(xiàn)多車相撞形態(tài)的交通事故，對其責任認定各自的認識和考慮的角度均不相同，因此，責任認定也不盡相同。多車相撞造成同一損害形態(tài)的事故，責任的認定應按照《侵權責任法》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的共同侵權、共同危險判斷規(guī)則，判定或認定連帶責任和按份額責任。提供以下借鑒方法：

1）在多車相撞或碾壓的事故中，判定事故數(shù)量（一起或多起）的依據(jù)應以最終損害為主，兼顧考慮時空的分割，只要造成了損害同一，則建議按一起事故考慮。

2）事故責任參照連帶（民事）、混合（刑事）的認定規(guī)則和方法，認定同樣（非同等）的事故責任。

3）借鑒按份額責任的認定規(guī)則和方法，認定各方當事人的相應責任。

同一損害的情況要依據(jù)現(xiàn)場勘查和法醫(yī)鑒定而定。

2.認定結果評判標準

認定的方法和結果，只能依據(jù)事故處理人員的學識能力、認知能力、邏輯分析能力及倫理價值判斷標準做出認定結果。

所有的證據(jù)、依據(jù)及程序不違反法律法規(guī)、規(guī)章國標及相關規(guī)定；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證明達到了高度蓋然，排除合理懷疑，達到內心確信；結論不引起較大歧義；不與自然科學、社會學、邏輯學、倫理學、社會認知或共識相悖；做到法律的價值追求；公平公正。

（三）交通事故責任承擔（賠償）的歸責原則

道路交通事故在侵權（非刑法）意義上來講：是以填補損害為目的，主要方式是賠償和修復。規(guī)定各方當事人負相關責任的依據(jù)，主要是《安全法》中的第76條；道路交通事故的歸責原則為：過錯責任原則、過錯推定責任原則(歸于過錯原則）、無過錯責任原則、公平責任規(guī)則（原則）。

依據(jù)76條規(guī)定，交通事故發(fā)生后，首先是保險公司進行賠償（無過錯責任原則）。不足的，機動車之間適用過錯責任；機動車與非機動車、行人之間適用過錯推定責任原則；機動車無過錯的賠償10%（優(yōu)者風險負擔）責任；非機動車、行人有過錯的，減輕機動車一方責任；故意造成的，機動車一方不承擔責任（免責條件）。非機動車之間、與行人之間安全法未規(guī)定，應適用過錯責任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