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忠 梁剛
編者按:王振鵬是元代界畫大家,其名下以表達北宋金明池爭標活動的界畫是畫家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其最早題名為《錦標圖》。王振鵬先后繪制兩件《錦標圖》,分別為元仁宗(當時為太子)和祥哥喇吉各畫一幅?,F(xiàn)在流傳可見的金明池主題作品出現(xiàn)了八個不同的本子,可以分為三個圖像系統(tǒng)。本文試圖厘清歷代著錄與現(xiàn)存作品之間的關(guān)系,同時考察八件作品的傳承,通過對筆墨、構(gòu)圖、引首、題跋、藏印、絹本等主證和諸多旁證的鑒定,加上邏輯推導,以便初步鑒別八件金明池主題作品的真?zhèn)巍?/p>
像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一樣,八件中的其中一件作品,鈐滿乾隆印璽并為乾隆御題,且極有可能是偽作,卻被當做王振鵬的經(jīng)典作品廣泛存在于各類美術(shù)史圖集和各類文集之中,而沒有乾隆御題詩的應(yīng)為真跡的兩件作品卻沒有得到重視,其根本問題是沒有弄清八個本子的真?zhèn)危淠副竞卧??本文試圖通過確認真?zhèn)蝸砑m正這一現(xiàn)象。
王振鵬是元代界畫大家,其名下以表達北宋金明池爭標活動的界畫是畫家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其最早題名為《錦標圖》。王振鵬先后繪制兩件《錦標圖》,分別為元仁宗(當時為太子)和祥哥喇吉各畫一幅?,F(xiàn)在流傳可見的金明池主題作品出現(xiàn)了八個不同的本子,可以分為三個圖像系統(tǒng)。本文試圖厘清歷代著錄與現(xiàn)存作品之間的關(guān)系,同時考察八件作品的傳承,通過對筆墨、構(gòu)圖、引首、題跋、藏印、絹本等主證和諸多旁證的鑒定,加上邏輯推導,以便初步鑒別八件金明池主題作品的真?zhèn)巍?/p>
像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一樣,八件中的其中一件作品,鈐滿乾隆印璽并為乾隆御題,且極有可能是偽作,卻被當做王振鵬的經(jīng)典作品廣泛存在于各類美術(shù)史圖集和各類文集之中,而沒有乾隆御題詩的應(yīng)為真跡的兩件作品卻沒有得到重視,其根本問題是沒有弄清八個本子的真?zhèn)危淠副竞卧??本文試圖通過確認真?zhèn)蝸砑m正這一現(xiàn)象。
王振鵬,大約生于1278年前后,1350年尚在,①字朋梅,永嘉(今浙江溫州)人。元代著名的畫家,擅長人物畫和宮廷界畫,被元仁宗賜號為“孤云處士”,官至漕運千戶,被譽為“元代界畫第一人”,后來的夏永和李榮瑾等人均受其影響。
在王振鵬的界畫作品中,根據(jù)宋代孟元老《東京夢華錄》第七卷內(nèi)容所繪制的表現(xiàn)開封府的金明池中水戲爭標游樂活動的圖像是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其最早的題名應(yīng)為《錦標圖》,王振鵬先后為當時還是太子的元仁宗和魯國大長公主祥哥喇吉各畫過一幅《錦標圖》,所以真跡至多只有兩件,但是現(xiàn)在流傳可見的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的作品出現(xiàn)了八個不同的本子,而且在流傳過程中,作品題名也出現(xiàn)較大變化,幾乎每一件都不同。
與元代黃公望的兩件《富春山居圖》的經(jīng)歷有些相似,八件《錦標圖》中其中一件,鈐滿乾隆印璽并為乾隆御題,極有可能是偽作,卻被當做王振鵬的經(jīng)典作品廣泛存在于各類美術(shù)史圖集和各類文集之中,而沒有乾隆御題詩的兩件可能為真跡的作品卻沒有得到重視,本文試圖糾正這一現(xiàn)象。
對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圖像的最早記載是元代袁桷《清容居士集》第四十五卷中的兩則②,其一是記錄袁桷題跋內(nèi)容的“王振鵬錦標圖”,其二是“魯國大長公主圖畫記”一則,“魯國大長公主圖畫記”中詳細記載了發(fā)生在元代至治三年(1323年)魯國大長公主祥哥喇吉在天慶寺組織的文人雅集活動,在那次雅集中,祥哥喇吉出示了她收藏的書畫作品,命參與的文人雅士作詩題跋。在鑒賞作品之中,就有王振鵬的作品兩件,其中一件題名為《王振鵬錦標圖》。這是第一次出現(xiàn)相關(guān)作品的著錄,因為袁桷直接參與了本次雅集活動并作為記錄人,故他見到的作品必為真跡,也因此可以認為王振鵬為祥哥喇吉繪制的表現(xiàn)金明池爭標活動的作品最早的題名應(yīng)為《錦標圖》??上У氖恰肚迦菥邮考分兄挥涊d了袁桷的題跋和畫的題名,沒有記錄除題名以外的任何其他畫面信息。
圖1 龍池競渡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2 金明池圖 美國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圖3 龍舟競賽圖 美國底特律藝術(shù)博物館藏
圖4 金明奪錦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繪畫幾乎相近,但名稱不同,可稱多胞胎的元人王振鵬的《錦標圖卷》,目前存世的有:臺北故宮博物院有四卷:《龍池競渡圖》③《金明奪錦圖》④《寶津競渡圖》⑤和《龍舟圖》⑥,均歸王振鵬名下。北京故宮有一卷《龍舟奪標圖》⑦,未歸王振鵬名下,標為元佚名。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有一卷《金明池圖》⑧,歸王振鵬名下,括號中加了一個傳字。美國底特律藝術(shù)館也有一卷《龍舟競賽圖》,查《元畫全集》,未收入。楊仁愷《國寶沉浮錄》記載:一位美籍華人處有一卷石渠寶笈續(xù)編箸錄的《龍舟圖》,原藏重華宮,由一位名叫王文伯的港人帶去美國⑨。另據(jù)徐邦達《重訂清宮舊藏書畫錄》記載在美國的《龍舟圖卷》應(yīng)為同一卷,看到底特律藝術(shù)博物館藏《龍舟競賽圖》的圖片后便知此圖與二位先生記載的應(yīng)為同一件。另據(jù)徐邦達《中國繪畫史圖錄》中記載一卷《金明池龍舟圖卷》標明為古摹本,惜此圖不知出處。據(jù)傳日本私人藏有《龍舟圖》一卷,未見圖錄。紅樹白云樓今年得《錦標圖卷》,來自舊金山的美籍華人,由舊金山拍賣行競拍得之,非《石渠寶笈》著錄,1994年紐約佳士得拍賣圖錄的封面和封底載圖,與紅樹白云樓所藏《錦標圖卷》為同一件。據(jù)各種出版物且有明確出處目前存世的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的圖像共八卷。八卷繪畫也非完全相同,有些甚至少了一幢樓,例如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那一件。
為了厘清傳世八件王振鵬金明池爭標活動圖像的真?zhèn)?,我們首先通過對圖像的歸納總結(jié),將八件作品的圖像分為三個系統(tǒng)。
第一系統(tǒng)包含四件作品,圖像的相似度非常高,其特征表現(xiàn)在寶津樓頂為普通歇山頂;寶津樓和其右側(cè)樓之間的通道沒有頂,并且通道下部全為實體,沒有橋洞;四件作品均有王振鵬的隸書長題(表格一)。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龍池競渡圖》(圖1)
美國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品《金明池圖》(圖2)
美國底特律藝術(shù)博物館藏品《龍舟競賽圖》(圖3)
表格一: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作品第一系統(tǒng)圖像的共同特征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金明奪錦圖》(圖4)
第二圖像系統(tǒng)包含三件作品,圖像特征為寶津樓樓頂為十字脊歇山頂,寶津樓和右側(cè)的樓之間通道有頂,并且通道下有橋洞;畫面中均沒有王振鵬的隸書長題(表格二)。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寶津競渡圖》(圖5)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龍舟圖》(圖6)
紅樹白云樓本,佳士得紐約拍賣公司1994年拍品《錦標圖》⑩(圖7)
圖像第三系統(tǒng)為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本,其畫面構(gòu)圖等各種特征與前面七本差異較大。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品《龍舟奪標圖》(圖8)
在舊金山《錦標圖卷》最近重新出現(xiàn)以后,我們不斷讀書讀畫,企圖弄清楚八圖中是否有母本?非常不易。過往對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作品真?zhèn)蔚谋硎?,始于中國古代書畫鑒定的奠基人張珩。張珩在其《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中認為《金明池圖卷》為真跡,根據(jù)張蔥玉記錄的印鑒等細節(jié),張蔥玉所指實為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的《龍舟圖卷》(圖6)而非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收藏的《金明池圖卷》(圖2),也許正是由于早年定名產(chǎn)生的偏差,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的《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第五冊對應(yīng)列出的圖片為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本,圖片使用錯誤。1968年,周方(Fong Chow)發(fā)表在“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ulletin”的文章“A Dragon-Boat Regatta”將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本作為真跡介紹,不過現(xiàn)在大都會博物館的官網(wǎng)已經(jīng)將本作品作為臨本介紹了。徐邦達在《重訂清故宮舊藏書畫錄》一書中再次認為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龍舟圖卷》可能真跡,并認為王文柏帶去美國的那件可疑,且明確認為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金明奪錦圖卷》《龍池競渡圖卷》和《寶津競渡圖卷》均偽。徐邦達在爾后出版的《古書畫過眼要錄》中認為他所目及的6件王振鵬的《揭缽圖》一則的“按”中認為其所知的數(shù)本龍舟競渡圖均偽 。但是徐邦達在新版《古書畫偽訛考辨》(老版中沒有王振鵬條目)中的專文論述中認為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的《龍舟圖卷》(圖6)有可能是真跡,本文集卷十三所配圖未將徐老認為可能真跡的《龍舟圖卷》配入,而將徐老認為偽作的《龍池競渡圖卷》(圖1)配入。高居翰認為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龍舟奪標圖》(圖8)畫風接近王振鵬,很可能是他所做。在楊仁愷主編的《中國書畫》一書中將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金明池龍舟圖》(根據(jù)書中圖片,其所指實為《龍池競渡圖》(圖1))作為王振鵬的真跡介紹,陳韻如則在《公主的雅集-蒙元皇室與書畫鑒藏文化特展》圖錄中對《龍池競渡圖》(圖1)持一定懷疑態(tài)度,“此卷上公主印章和常見者稍異,或被推為后人摹本”。
時隔四分之一個世紀以后,舊金山卷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中。對于紅樹白云樓所藏的舊金山卷,也是紐約佳士得紐約拍賣公司1994年拍品《錦標圖》(圖七),陳韻如認為其“皇姊圖書”印應(yīng)可為真,卷后所附的元人題跋顯得較為可靠。
上述分析均未著重于不同版本作品之間的差異分析和與著錄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除了徐邦達的文章,其他作者未能對整體的真?zhèn)吻闆r作出分析。
在袁桷之后,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作品最早的著錄者出生在元代,主要活動時期為明初的王紱,他在《書畫傳習錄》中記載王振鵬曾經(jīng)奉教做《金明池水嬉圖》,畫后有題識如下:
[宋]崇寧間,[每遇]三月三日,開放金明池[內(nèi)],出錦標與萬民同樂,[載諸](詳見)《[春明]夢華錄》。至大庚戌[之歲],欽遇仁廟青宮,千春[令]節(jié),[臣振鵬]嘗作此圖[以進](進呈),[復題詩以呈御覽,其詩](題)曰:
三月三日金明池,龍驤萬斛紛游嬉。
歡聲雷動喧鼓吹,喜色日射明旌旗。
錦標濡沫能幾許,吳兒顛倒不自知。
因憐世上奔競者,進寸退尺何其癡。
但取萬民同樂意,為作一片無聲詩。
儲皇簡澹無嗜慾,藝圃書林悅心目。
適當今日稱壽觴,敬當千秋金鑒錄。
表格二: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作品第二系統(tǒng)圖像的共同特征
圖5 寶津競渡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6 龍舟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7 錦標圖 紅樹白云樓藏
恭惟大長公主嘗覽此圖,閱一紀馀,[復](今)奉教再作,但目力減[于](如)曩昔,(勉而為之),深懼不足呈獻。時至治癸亥春[也],(莫廩給令王振朋百拜敬畫謹書)。
注:在第一圖像系的王振鵬的四幅畫都有隸書長題,但與王紱的記載有差別,我們做了以上梳理,[]方括號中的內(nèi)容為《書畫傳習錄》中比現(xiàn)存畫作臺北本《龍池競渡圖》和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本多出或不同的文字,()圓括號中的內(nèi)容為臺北本《龍池競渡圖》與《書畫傳習錄》中文字多出或不同之處。
詩文中清楚的表明,王振鵬的第一件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的作品作于至大庚戌年,即1310年(以下稱為至大本),而再次為大長公主祥哥喇吉作同題材作品則在至治癸亥年,即公元1323年(以下稱為至治本)。有了這個著錄,再結(jié)合雖然有疑點的第一系統(tǒng)四個圖像中的王振鵬款的隸書題識以及徐邦達的觀點。我們大致可以認為王振鵬極有可能兩次繪制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作品。
圖8 龍舟奪標圖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目前發(fā)現(xiàn)的八件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的作品中,有五件畫作上有祥哥喇吉的收藏印鑒(“皇姊圖書”或“皇姊珍玩”),都在表達作品是至治本的身份,分別是第一圖像系統(tǒng)的全部四件作品和第二圖像系統(tǒng)的佳士得紐約拍賣公司拍品《錦標圖》,第二圖像系統(tǒng)的另外兩件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寶津競渡圖》和《龍舟圖》上沒有祥哥喇吉的印鑒,其中《龍舟圖》被徐邦達推測可能就是至大本。
如前所述,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作品的最早著錄為袁桷的《清容居士集》中卷四十五的“王振鵬錦標圖”一則和“魯國大長公主圖畫記”一則,“魯國大長公主圖畫記”文曰:
魯國大長公主集中書議事執(zhí)政官、翰林、集賢、成均之在位者,悉會于南城之天慶寺。命秘書監(jiān)丞李某為之主,其王府之寮悉以佐執(zhí)事。籩豆靜嘉,尊潔清,酒不強飲,簪佩雜錯,水陸畢湊,各執(zhí)禮盡歡以承飲賜,而莫敢自恣。酒闌,出圖畫若干卷,命隨其所能,俾識于后。禮成,復命能文詞者,敘其歲月,以昭示來世。
所以對于至治本來說,其后有元代文人的題跋應(yīng)該是這次雅集之后最原始的情況。在每一位詩文作者各自的文集中,有可能出現(xiàn)相關(guān)的詩文,那么就可以作為參照的證據(jù),袁桷的《清容居士集》據(jù)四庫全書本的提要中說明在元代延佑的《四明志》中就已著錄其集,因此較為可靠??上У氖?,其他可能的題跋人的題跋記載于《元詩選》,其為清中期結(jié)集,于嘉慶三年(1798年)付刻,對于幾位相關(guān)人員的作品,都是后人從記載的畫作的著錄書中提取其后的題跋編入詩集的,假如畫作與題跋本身為偽作,這類晚期著錄的證明力就有問題了。其中包括:李源道的《仲淵集》、鄧文原的《素履齋稿》、吳全節(jié)的《看云集》、馮子振的《海粟集》。
除了詩文的著錄,畫作本身的收藏或過目的著錄對確定作品的身份也意義重大,現(xiàn)用表格整理出于金明池水戲圖相關(guān)的著錄(表格三)如下:
著錄名 作者 著錄中的畫作題名 與存世八本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 備注1 清容居士集 袁桷(1266~1327年)錦標圖與佳士得紐約拍賣公司1994年拍品同名第一次著錄王振鵬此主題作品2 書畫傳習錄 王紱 (1362~1416年)金明池水嬉圖 不能確定王振鵬題識文字與第一系統(tǒng)四件作品基本相同。虞集題:龍舟奪標圖3 鈐山堂書畫記 文嘉(1501~1583年)王振鵬金明池圖一,此卷從別本補入與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本同名 文嘉做的清點嚴嵩家所藏書畫筆記4 天水冰山錄 (清)吳允嘉(生卒不詳)王振鵬龍舟競渡圖(倭簾包裹) 不能確定 嚴嵩被抄家的家產(chǎn)清冊5 清河書畫坊 張丑(1577~1643年)王朋梅奉教作金明池圖 不能確定
6 真跡日錄 張丑 王朋梅奉教作金明池圖 不能確定十五跋,為嚴嵩,韓式能舊藏,而后歸于昆山張丑。題金明池圖卷后金明池畔孤云畫,玉□行間多士詩,六要四聲歸帝子。細推冥想作吾師。米庵張丑(真跡按此詩書畫舫所逸補刻于此)7 式古堂書畫匯考 卞永譽(1645~1712年)王朋梅金明池圖并題卷(一名龍舟奪標圖) 不能確定 六家題跋:柳貫,趙巖,王毅,李源道,王觀,倪瓚8 裝偶記 佚名(清初) 元王振鵬錦標圖為佳士得紐約拍賣公司1994年拍品,紅樹白云樓藏品趙巖,陳棨,馮子振題跋振鵬二字起首,黔寧王印鑒,十一家題跋:趙巖,王毅,吳全節(jié),張珪,王約,馮子振,陳灝,陳庭實,李泂,杜禧,趙世延10 石渠寶笈初編 梁詩正(1697~1763年)等9 大觀錄 吳升(約1639-約1715年)王孤云龍舟圖卷 設(shè)色本,與八本均不同王振鵬龍池競渡圖 為臺北故宮博物院《龍池競渡圖》前隔水又引首有子京所藏。后有墨林山人子京父印,御題引首,御題詩,題簽11石渠寶笈初編 梁詩正等 元王振鵬金明奪錦圖為臺北故宮博物院藏《金明奪錦圖》王振鵬敬畫誠摹(字缺)12石渠寶笈續(xù)編 王振鵬寶津競渡圖為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寶津競渡圖》續(xù)編成書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13 石渠寶笈續(xù)編 王杰(1725~1805年)等王振鵬龍舟圖 為底特律藝術(shù)博物館藏本說:《書畫匯考》載此卷,趙巖、王毅、吳全節(jié)、張珪,王約、李洞、杜禧、趙世延14夢園書畫錄青綠大設(shè)色,馮子振隸書題:龍舟圖。畢瀧重要題跋:元人十五跋在乾隆年間因為有忌諱語被截掉,畢瀧,乾隆、嘉慶年間人,字澗飛,號竹癡,江蘇鎮(zhèn)洋(今江蘇太倉)人。趙溶婿,秋帆制府畢沅之胞弟(畢沅是乾隆年間的狀元、大學者,生平亦喜愛金石書畫,家中收藏頗為豐富,曾購得《清明上河圖》,畫上便有畢瀧、畢沅二人印記)。15穰梨館過眼錄 陸心源 王振鵬金明池圖卷 為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本 朱文“皇姊珍玩”,小溪朱文,潁川珍賞。睿頤(1815~1889年)光緒元年(1875年)自序。載錄作品400余件元王孤云龍舟圖卷 設(shè)色本,與八本均不同16內(nèi)務(wù)部古物陳列所書畫目錄總目何煜 謝剛國 吳瀛 元王振鵬龍舟圖 為臺北故宮博物院藏《龍舟圖》17盛京故宮書畫錄金梁 元王振鵬龍舟圖 為臺北故宮博物院藏《龍舟圖》
錦標圖 紅樹白云樓藏
由上表可見,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四卷,三卷著錄于石渠寶笈,一卷著錄于盛京書畫錄。底特律一卷即為石渠寶笈重華宮所藏的那一件。大都會卷和紅樹白云樓卷均有清乾隆帝藏印,但無石渠著錄。在石渠寶笈以前,金明池爭標系列圖像也有著錄。除了最早的元代袁桷的《魯國大長公主圖畫記》,還有永樂年間王紱所輯《書畫傳習錄》,接著便是明中期文嘉的《鈐山堂書畫記》。以上三書都是只記載了畫名。明末清初時張丑和卞永曾記龍舟圖分別15個和7個元人跋,至乾隆時僅存袁桷一人附在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龍池競渡圖》之后,袁桷此跋在我們看來應(yīng)不真。紅樹白云樓所藏王振鵬《錦標圖卷》著錄于清初的《裝馀偶記》,在本書中,對王振鵬《錦標圖卷》從引首,繪畫尺幅到三個題跋的記載,都和該藏品基本一致?!堆b馀偶記》是一本神秘的著錄書,一函七冊,用毛筆抄寫,作者至今不能考,所記600余件古代書畫,件件重要。
對于八件王振鵬描繪金明池爭標活動作品的真?zhèn)?,可以先從邏輯判斷總結(jié),對于五件鈐印有祥哥喇吉收藏印的作品中,最多只可能有一幅是至治本真品,或者全部是后期臨摹本。對于可能為至大本的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龍舟圖》,張蔥玉是以非常肯定的口吻說“然此卷之必屬真跡,則固無可置辯者,因定為正本”。徐邦達則認為可能是真跡。更為重要的是,臺北故宮博物院《龍舟圖》畫面的右下方有“司印”半印留存,雖然對司印是否為明初宮廷收藏的“典禮紀察司印”印鑒有不同的意見,但是本印鑒不會晚于明初,并且是明代或元代的皇家收藏無疑。因此,此印的存在為《龍舟圖》為至大本提供了強有力的佐證。
我們?nèi)绻J同“典禮紀察司”的證明力以及張珩和徐邦達兩位先生的意見,確認第二圖像系統(tǒng)的臺北故宮博物院《龍舟圖》就是至大本,或者說是王振鵬的真跡,那么至大本和至治本為同一作者的情況下,第一圖像系統(tǒng)的四件作品就全部為臨摹作品的可能性較大,否則至少不會把圖中最重要的建筑“寶津樓”的屋頂畫成兩種完全不同的屋頂形式。再順著這個思路,與《龍舟圖》最接近的,鈐印有祥哥喇吉收藏印并且同屬第二圖像系統(tǒng)的舊金山本即紅樹白云樓所藏《錦標圖》就最有可能是至治本了。這兩個本子都沒有任何王振鵬本人的長題,或許如徐邦達對至大本沒有長題的推測:“已經(jīng)被后人割去了?!?/p>
古書畫鑒定中當然會使用考證和邏輯推理,這是旁證,雖然也不可或缺,但是鑒別繪畫最重要而又最主要的是要看繪畫本身,筆墨,也就是技法。哪幅筆墨技法高超?哪幅筆墨里有東西?哪幅筆端更有力量?哪幅用筆合乎法度?哪幅用筆,筆筆到家?哪幅構(gòu)圖沒有瘕疵?哪幅筆墨更有趣味?哪幅筆墨相對久遠?這些都是鑒定古畫的主證。
王振鵬乃元代宮廷畫家,傅熹年對王振鵬的界畫有如下論述:王振鵬以擅作工致的界畫著名,曾為元仁宗和魯國大長公主賞識。王振鵬的界畫和宋代界畫的不同處是全畫不著色,純用墨筆白描,以極繁密工細的線描,表現(xiàn)崇樓深閣和眾多人物。王振鵬和王振鵬派的主要特點是用先出現(xiàn)于人物畫中的細筆白描畫法去畫建筑物。用繁密的線條組織如屋頂瓦攏、門窗欞格、欄桿花飾、地面磚紋等去區(qū)分建筑的體、面、虛、實,代替以前常用的著色和淡渲,使畫面兼有富麗和雅潔的效果。所畫建筑物秀麗精巧,與宋金界畫面上所見風格不同,是元代官式建筑的樣式。去表現(xiàn)他那個時代的宮式風格的建筑,而得到皇室和宮廷貴族的賞識。傅熹年不但是中國古書畫鑒定家,而且是中國古建筑學家,他的論述是可信的。徐邦達在世時多次說過,中國古建筑要信傅熹年,清代宮廷繪畫要信聶崇正。用傅熹年關(guān)于王振鵬及其傳派的表述,認真地把八胞胎進行比對。首先比對的是筆法、墨色和構(gòu)圖,這是比對中的根本。
八胞胎主證的比對,應(yīng)該說臺北本《龍舟圖》和舊金山本即紅樹白云樓本基本可以認定為母本。主證比對完成以后還要進行旁證的比對,其中包括大長公主的藏印和歷代收藏家的藏印,引首,題跋,建筑風格,絹紙的年代,臺北本《龍舟圖》上面已有論述,惜未得見實物,而舊金山本的比對的結(jié)果是魯國大長公主印的真,畫本宋絹,連引首都是宋紙。建筑風格元代無疑。馮子振、趙和陳三人后跋均好。明正統(tǒng)進士高瑛所題引首亦好,高瑛生活的年代距離大長公主祥哥喇吉、馮子振、趙等人活動的時間僅僅間隔幾十年。而且高瑛所題的引首與袁桷記載的畫作名稱一致,從藏印來說,關(guān)鍵時段都有關(guān)鍵藏印。
現(xiàn)在的念想是希望盡快能夠集結(jié)上述八卷王振鵬作品作個展覽比對,從目前狀況來看,能夠組織舉辦這樣展覽的非臺北故宮博物院莫屬,那對于中國古書畫愛好者來說就是一種精神享受。
注釋:
①李瑞麗《王振鵬生平考》《新視覺藝術(shù)》,2011.6。
②(元)袁桷《清容居士集》《四庫全書本·卷四十五》。
③故宮博物院編輯委員會《故宮書畫圖錄》,臺北故宮博物院,2008(6)十七冊,203頁。
④故宮博物院編輯委員會《故宮書畫圖錄》,臺北故宮博物院,2008(6)十七冊,211頁。
⑤故宮博物院編輯委員會《故宮書畫圖錄》,臺北故宮博物院,2008(6)十七冊,199頁。
⑥故宮博物院編輯委員會《故宮書畫圖錄》,臺北故宮博物院,2008(6)十七冊,207頁。
⑦中國古代書畫鑒定組編《中國古代書畫圖目》,北京,文物出版社2000(7)19冊,323頁。
⑧浙江大學中國古代書畫研究中心《元畫全集》,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第五卷第三冊,162頁。
⑨楊仁愷《國寶沉浮錄》,上海,世紀出版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3),361頁。
⑩本圖見佳士得紐約1994年11月30日《Fine Chinese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拍賣圖錄封面封底以及81到8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