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靖

問題小說最初出現(xiàn)于“五四”時期，并且對當時的文學界甚至社會造成經(jīng)久不息的影響。被稱為文學巨匠的著名女作家冰心，則是問題小說的典型代表人物之一，她的問題小說符合了時代的需要和文藝的走向。眾所周知，我國的五四新文化運動是現(xiàn)代文化誕生的土壤，而冰心的不少問題小說作品，作為新文學中不可多得的典籍，包含著極為特殊的文化內蘊。在五四新文化研究領域，怎樣才能恰如其分地評價問題小說的文化價值，是一個研究熱點。不少學者均十分認同問題小說對于我國白話文學的巨大價值，并且充分肯定了問題小說對于“當下”的積極關注，對社會陰暗面不留情面的揭露等；但也有不少研究者指出這類作品有著明顯的概念化弱點。本文將冰心的問題小說視為現(xiàn)代文化不可分割的有機部分，在此視角之下探討問題小說的公共性，分析其在社會文化中能夠發(fā)揮的有益效果。

一.問題小說的白話文與公共性

一個社會的健康發(fā)展，必須由公共領域為其提供理性的空間。文學向來被視為是社會公共領域不可分割的一大角色，同時也不斷為社會公共領域構建合理的文化形態(tài)。也就是說，社會文化能夠圍繞文學本身而衍生出一種信息交換網(wǎng)絡，這個網(wǎng)絡不斷地擴大和連接，最終形成社會公共領域。冰心所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問題小說，已經(jīng)被視為是五四新文化的標志，所以，其作品的公共性也必須結合“五四”這個背景進行分析和解讀。

在社會的各種公共領域中，最常見的信息交互模式便是討論。甚至可以說，文學作品如果無法引起廣泛的討論則不具備最基本的公共性。而文學作品只有具備了一定的公共性，才能進一步談及其所擁有的社會意義和文化意義。冰心在“五四”時期所發(fā)表的大量問題小說在彼時引起了較為深入和廣泛的討論，這些小說最常見的載體是當時負有盛名的《晨報》以及《小說報》等，由于刊物本身的發(fā)行量和讀者群，也使其歷經(jīng)了更多的討論，從而在很大的程度上提升了作品的公共性。冰心問題小說的語言在當時很具開創(chuàng)性，她使用了被認為十分典雅的白話文，這也是被歷年的研究者經(jīng)久不息討論的問題。冰心所使用的白話文，可以說具有明顯的文學意義，為我國文學界最初的漢語使用提供了一個典型的標桿，也被許多新文化運動倡導者們所悅納。在“五四”時期，對于文學創(chuàng)作究竟應該使用文言文還是白話文，不但屬于文學領域的話題，也被視為是當時的文化觀念問題。所以冰心所使用的白話文在當時便被賦予了新的使命，那就是對守舊派的叛逆。林紓曾將白話文稱為“引車賣漿”者才使用的文字，而蔡元培則認為白話文也能夠表達出文言文的含義進行反駁。

冰心所發(fā)表的一系列問題小說恰恰證實了白話文能夠和古文共處，并且可以在白話文中吸取文言文的精華，使其能夠擁有淺顯而優(yōu)雅的表達方式。所以，在這個角度，冰心的問題小說為新文化的地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此外，這些作品所使用的獨特的白話文表達方式，在讀者群中也引發(fā)了熱烈的爭論，并且吸引了一大批擁躉者。張?zhí)煲韺ζ渲械摹冻恕返茸髌反蠹淤澷p，并且給予了“對于修辭極注意”的好評。而對于普通的小說讀者，則評價冰心作品為“文底清麗、思想深邃、氣度安閑”。由此可知，不管是文學界還是廣大的讀者，均被冰心的一系列問題小說所影響和觸動，并引發(fā)了許多辯論。整體而言，絕大部分人對冰心的白話文創(chuàng)作手法是支持的。下面對這種關注所具有的意義進行分析闡述。

冰心問題小說的分析，應該結合其所處的時代進行。這些作品誕生的時間是從1919年到1924年，而這個時間區(qū)間恰好與新文學蓬勃生長的時間是重合的。胡適是在1917年正式倡導作家使用白話文進行創(chuàng)作的，社會彼時已經(jīng)對于白話文作品有了極深的期待，這就使冰心的作品“生逢其時”。當時的不少作者雖然使用了白話，卻屬于文白夾雜。冰心的作品由于使用了流暢的白話文，所以顯得一枝獨秀。因此可以說，讀者與評論家們認可冰心此時期的作品，也說明了當時社會對于現(xiàn)代性的渴望。冰心問題小說所使用的語言可以被視為是現(xiàn)代社會中民眾在公共領域進行交流的媒介，屬于帶有明顯公共性屬性的語言。

由于對冰心問題小說的討論，也逐漸更新了個體間的交往關系。在對冰心作品討論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一個討論和交流的群體。群體內的成員可以結合冰心所發(fā)表的問題小說進行各種討論，在群體中不存在權威人物，大家可以在爭論中各抒己見，而這個群體的共同紐帶則是冰心的白話。人情相通，既然是一時代的普遍問題也必然引發(fā)讀者的共鳴，感染作家的情緒。而冰心本人也在創(chuàng)作中實現(xiàn)了與各類讀者的交流，冰心并未將自己視為一個高高在上的具有身份的作家，其最大的愿望是讀者可以通過作品來理解自己的想法，這就更加使冰心注重自己創(chuàng)作過程的獨立性。一方面她并不把自己當成某種權威，另一方面也不會在眾人的聲音中隨波逐流，她以自己的一系列作品，在讀者間構建了理性交往模式，這也是其問題小說具有公共性的最主要的基礎。

二.問題小說的表現(xiàn)形式與公共性

冰心注入到問題小說中的個人的想法，最終還要以文本的方式來實現(xiàn)。這些作品以白話文的方式才能夠使其進行創(chuàng)作，僅是其外在的表現(xiàn)形式。白話文的優(yōu)勢在于可以被更加廣泛的讀者群所閱讀，因而也便于進行讀者之間的互動。白話文在當時的時代，所體現(xiàn)的便是平民化的屬性。而冰心的問題小說還具有很獨特的表現(xiàn)方式，這些方式和白話文一起，共同增強了作品的公共性。

冰心的問題小說慣用對比的手法。當對問題進行描述的時候，很少直接描述出問題所在，而是設置一個對比的情境，增強讀者的感受。這個手法廣泛體現(xiàn)在一系列作品中，包括《兩個家庭》、《一個不重要的兵丁》等。對比手法最大的優(yōu)勢體現(xiàn)在增強了小說情節(jié)的感染力，并且能夠讓情節(jié)中所出現(xiàn)的問題有一種“待解決”的含義，這就使作品本身呈現(xiàn)出天然的公共性。其中，小說《超人》可以被視為是關注心理問題的作品，主人公何彬被作者賦予“愛的哲學”的含義，而小說中的情節(jié)則體現(xiàn)出那個年代的人生觀問題。冰心以何彬本人所呈現(xiàn)出的不同觀念進行強烈的對比，并為讀者留下“愛和憐憫都是惡”的思考空間。這篇問題小說發(fā)表之后，在讀者與評論界中引發(fā)了“愛與憎”的大討論，因此何彬這個角色也就體現(xiàn)出作品本身的公共性。這些討論一方面與作品的題材有著密切的關系，而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說與問題小說所采取的對比手法有關。由此可知作品《超人》在流傳和討論中構建了一個典型的公共領域，在這個領域中大家彼此爭論，并且這些爭論是平等而友善的。每個人不但秉承自身的想法，也十分尊重對立者的看法。這就構建了一種健康的討論氛圍，而恰恰是這種氛圍構建了現(xiàn)代文化?？陀^地說，單憑作品本身是難以對社會文化建設起到巨大作用的，但在眾多讀者的討論中，十分有利于建立全新的社會規(guī)則，這也是構建現(xiàn)代社會不可多得的元素之一。

冰心的問題小說慣用對話的手法。通過任務之間的對話來鋪展情節(jié)，甚至很多時候以對話代替了動作。這個特點的原因是作品本身注重問題的發(fā)現(xiàn)而導致的。冰心創(chuàng)作的時候不但注重情節(jié)本身，而且十分重視作品中體現(xiàn)出的思想，這就使冰心作品中的對話占據(jù)了更多的比重，甚至有一部分作品幾乎完全由對話構成，包括《一個憂郁的青年》、《魚兒》等小說?！皩υ挕痹谶@些作品之中一方面能夠推進敘事情節(jié)，使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逐漸明晰，也更加有助于進行問題的討論。冰心雖然在作品之后也有自身的不變立場，但其并不將這些立場直接體現(xiàn)在小說中，而是在任務之間的討論中漸漸浮現(xiàn)的。通過對話的手法，能夠體現(xiàn)出觀點之間的碰撞。從這個角度來看，小說已經(jīng)觸及到公共領域，因此也就擁有了鮮明的公共性。其中的不少題材充分描繪了當時的市民公共領域，用情感去鼓動青年，引起社會對青年的關注，呈現(xiàn)社會問題的復雜和青年生活的困境。對話手法的運用則使小說的討論具備了開放性，這些屬性共同構筑了作品的公共性。

冰心的問題小說也經(jīng)常使用書信的手法。冰心在問題小說中，將社會現(xiàn)實直接作為主要情節(jié)，作品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越過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藩籬，體現(xiàn)出鮮明的公共性。將人物之間的交流通過書信來進行，主要的作品有《小家庭制度下的犧牲》、《煩悶》等。還有部分作品則引入了小說之外的其他文體，典型作品包括《遺書》、《瘋人筆記》等。可以將其中的書信視為冰心在描摹著另外一個維度的自己，這就使作品涉足了自我意識中的私秘領域。整體而言，如前文所述的冰心作品中的各類文體，其主要功能均是協(xié)助小說展示問題，而這便構筑了問題小說的公共性。而恰恰是這種鮮明的公共性屬性，使得其作品能夠有力地推動那個時代的現(xiàn)代社會公共領域的構建。社會上的讀者和評論家，圍繞著冰心的作品不斷展開大規(guī)模的辯論，從而在各個角色之間搭建了彼此連接的社會紐帶，其體現(xiàn)出的意義是彌足珍貴的。首先，冰心的作品十分受歡迎，擁有廣大的受眾，這個群體結合自身的生活經(jīng)驗來體會小說情節(jié)，構建了自己的思想模式和思維空間。其次，這種最初來自作品本身的思維狀態(tài)，能夠將文學本身的功能發(fā)揮到最大化，推動社會的啟蒙。

可以說，針對問題小說而衍生的各種討論甚至爭辯，可以使讀者及批評家構建一個新型的文化網(wǎng)絡，我們將這個網(wǎng)絡稱為大眾公共領域。而社會發(fā)展的步伐走到今天，這些大眾公共領域構成了社會本身。隨著社交網(wǎng)絡的快速延伸，不同角色之間的對話也只能通過平等的模式來進行。從此角度來考慮，問題小說的巨大意義一方面可以推進社會文化的發(fā)展，另一方面也可以參與構建新型的社會形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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