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艷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得已這三個字就成了搪塞的借口。比如,想吃家鄉(xiāng)素常的飯菜,卻漂泊在異鄉(xiāng),就有了“莼鱸之思”。這不知是多少人的心愿,所以就有了無辜的不得已和不得意。
“莼鱸之思”的主角西晉文學家張季鷹卻是任性果敢的,不像我們瞻前顧后,畏首畏尾,他是真正的拿得起放得下。《世說新語·識鑒》里記載著:張季鷹辟齊王東曹掾,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shù)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駕便歸。俄而齊王敗,時人皆謂為見機。
張季鷹辭職歸鄉(xiāng)不久齊王被殺,時人都認為他辭職是有先見之明,料到了將要來臨的結(jié)局。到底是如何,也只有他心中最明白了。什么是先見之明?這跟一個人追求的方向有很大關(guān)系吧?!拔岜旧搅珠g人,無望于時久矣。”山林間人的悠閑自在,又豈肯受束縛在功名利祿中呢?在人生價值取向上,張季鷹選擇了適意。不成承想,還收獲了一份幸運。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常想一二。這句話是我們自欺欺人的安慰,不如意的事那么多整天在眼前晃,張牙舞爪的樣子,如何讓人理智地靜下來想那舒心的一二?前半句是大多數(shù)人的狀態(tài),現(xiàn)實中怨氣也就遮蓋了喜氣的光芒。常常是一點小事就會引燃一場雷霆之怒。
像乘早高峰的地鐵,難免擁擠,而大家竟常常因這擁擠把脾氣噼里啪啦點燃。誰不小心碰著誰了,擠著誰了,再正常不過的小事,一笑而過便罷了,偏偏總是心緒焦躁不佳,牢騷抱怨一大通,惡言惡語一大篇,彼此不肯相讓。新一天的開始就如此,如何會有好心情?
壞情緒是很壞的循環(huán),情緒不佳,做起事來也就不順了。事事不順遂,常常又歸結(jié)為運氣不佳。哪里是運氣呢?是一個人的心靈狀態(tài)罷了。幸運的人總是活得適意瀟灑,適意的生活令人心愉悅樂觀,好運便常常相隨。
物質(zhì)充裕的和平時代,吃穿不愁的時候,大家最重視的是身體本身的健康。養(yǎng)生成了最重要的事,沒有一個好身體,談什么都白搭。而最好的養(yǎng)生誰不知道呢?就是適意,就是有一個好心情。
看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別人見他歲數(shù)大了,依舊面色很紅潤,覺得那是他長年在森林打獵生活的功勞。可是普里什文說:“我有著健壯的身體,并不是因為森林中空氣好,也不是因為營養(yǎng)好,我吃的都是平常的東西。我以探求美好事物的希望和歡樂而生活,我有可能從這里汲取營養(yǎng)?!?/p>
普里什文以探求美好事物的希望和歡樂而生活,他所做的事情正是他喜歡并想要做的,沒有違背本心和性情,他的內(nèi)心安定而平靜,適意而溫情脈脈。哪怕光陰無情,凌厲逼人,卻依舊可以活得紅潤滿頰,生命的質(zhì)地芳香怡人。
喜歡周作人在《苦茶隨筆》中說的那般:以后應(yīng)當努力,用心寫文章,莫管人家鳥事,且談草木蟲魚,要緊要緊。喜歡什么做什么,不喜歡就不去理會。很多境況,鬧心的也不過是“人家鳥事”。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做好自己,讓自己在紅塵紫陌的人世活得適意自在就好。
潔塵說,我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是越來越放松,但是越來越講究了。她的“講究”和周作人的“要緊”詞意不同,表達的卻是一樣的質(zhì)地和主題,都是要活出自己喜歡的樣子,適情適意。
現(xiàn)實生活錯綜復雜,是一張密密編織的大網(wǎng),千絲萬縷,想要跳出來,太難了?!安粐Z叨,不抱怨,在瑣碎生活中尋找某種平衡,讓自己保持某種靜氣,不被影響?!蔽覀円龅木褪钦业竭@種平衡,平心靜氣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