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燕翎 富然
摘要:《偷影子的人》是法國作家馬克·李維是法國暢銷作品,講述了擁有與影子對話能力的小男孩的成長故事。本文將主人公的成長與榮格的“阿尼瑪”理論結合起來,分析主人公在不同年齡與女性朋友交往過程中的心理變化,并借用“陰影”概念分析主人公在不同時期人際交往過程中的處事變化,進而總結其從童年到成年成長經歷。
關鍵詞:偷影子的人;榮格;阿尼瑪;陰影
小說《偷影子的人》是一部令人為之動容的溫情治愈小說。故事以一個性格懦弱的小男孩為主人公,從主人公發(fā)現(xiàn)自己能與他人換影子的事件為成長的起點,寫出了在成長過程中所遇到的催人淚下的親情,浪漫感人的愛情以及不離不棄的友情。“影子”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主人公的性格發(fā)展,繼而幫助主人公形成了獨特的性格。主人公就如同戴著面具,向著社會所期望的那樣成長,當他完成成長的時候,也就是他具備了諸如堅強、勇敢等,那些他所期待能擁有的性格的時候。他向著健康人格的發(fā)展的過程,也就是他在追求自性與自性化的過程。榮格所闡述的原型理論中的“阿尼瑪”、陰影以及自性分別詮釋了主人公在成長各個階段的心理變化,并在主人公的成長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從“阿尼瑪”角度分析主人公心理變化
榮格的“阿尼瑪”理論認為,人類心靈的雙重性是不易被察覺的,這種雙重性一直藏于潛意識里,但是會出現(xiàn)在夢中或者會投射到周圍人身上。主人公的成長中,有四個女性人物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早些草草退場的伊麗莎白、傾訴秘密的夢中情人克蕾兒和成年后的情人蘇菲。在從這三個女性形象中,可以尋找主人公內心的阿尼瑪在潛在對象上的投射。
(一)童年時期的暗戀
主人公沒有換影子之前的性格是膽小怯懦的,亦步亦趨、小心翼翼是他的生活方式,他看到了學校里最有魅力伊麗莎白后,性格發(fā)生了轉變。主人公不敢和伊麗莎白說話,他在意自己的每一個動作,并希望以此來引起伊麗莎白的關注。他以擾亂課堂的方式逗笑伊麗莎白,盡管他受到了處罰,但他的心理未必是不高興的。所以當馬格對他進行報復的時候他心里想的亦是馬格對他的嫉妒。在他成長的這個階段,他需要的就是像伊麗莎白那樣陽光明媚的女孩,然而在其不斷成長、性格逐漸強化的過程中,他不會再需要一個笑容足以照亮秋季最陰郁悲傷的日子的女孩。也就是說他性格的變化導致了心中潛在的“阿尼瑪”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所以他需要一個新的載體來投射發(fā)生變化的“阿尼瑪”,于是在一個輕輕的親吻中結束了這段對伊麗莎白傾心許久的暗戀。
(二)純潔美好的初戀
克蕾兒無疑是最令主人公著迷的,出生就又聾又啞的克蕾兒,簡直就是為主人公量身打造的朋友。主人公平日里不敢將能與別人交換影子的事說出去,無意間碰見自己與影子交談的母親也視自己為孤獨的表現(xiàn)。他將自己的秘密說給那個不會說話的女孩聽,他分享著女孩的秘密,他們的性格是相似的,一個是說不得、一個是說不出。主人公需要的是別人的傾聽,他需要有一個他可以傾訴的對象,一個可以不把他當作神經病的對象。換言之,此時的主人公需要的是他人的認可。在社會接納了他之后,他需要社會的贊同與肯定??死賰簾o言的肯定是他對自身價值的發(fā)現(xiàn)。于是有了兩個敏感的孩子在夏季的沙灘上許下承諾,期許明年夏天的相聚。次年的夏天兩個小伙伴并沒有相聚,克蕾兒的身影已經漸漸淡去。然而經過多年的奮斗,在主人公逐漸得到社會認可的時候,他想起了克蕾兒,那個與他在靈魂上契合的伴侶。作者對主人公是如此的偏愛,不僅安排了主人公與克蕾兒的再次相遇,并將克蕾兒變得更加完美,因為此時的克蕾兒已經沒有語言上的障礙。那個夏天的分開是遺憾的,克蕾兒的美是殘缺的,不過此時經過努力之后地遇見是更令人心動的,也是完美的。正如主人公自己所希冀的自我一樣,用完美的自己配完美的女孩。
(三)成長后的熱戀
長大后的主人公是優(yōu)秀的醫(yī)學院學生,他自信、開朗、樂于助人。這時他遇見了蘇菲,一個自卑的、永遠也得不到父親認可卻一直期望緩和與父親關系的女孩。父親的不認可與輕視是蘇菲不愿提及的隱痛,恰如主人公關于父親的隱痛——父親莫名的出走。同樣是得不到父親的關愛和認可,在蘇菲的影子向他訴說秘密的時候,是他覺得彼此更加親密的時候。這個親密并不僅僅是來自對愛情的沖動,也不只是被彼此不愿回首的經歷的吸引,更是性格的轉化。此時主人的性格愈加理想化,并逐漸完善,但是隱藏在深處的、由父親出走而引起的自卑仍然存在,他更多的是需要關懷,在愈加堅強的時候越是需要體諒和溫暖。他看到蘇菲的自卑,于是給了蘇菲一個溫暖的懷抱,就好像他期望的那樣,他的影子也要給他一個擁抱。他告訴蘇菲不被父親認同不是她的錯,也是在潛意識里告訴自己不是自己的錯造成父親的離家。
從伊麗莎白的身上,看到的是主人公對陽光溫暖的渴望,而當他具備陽光之后,他成為自身的守護神,就是他精神中存在的自性。從主人公的成長中可以看出他的每一段情感經歷都給他自身一定的完善,使得自己變得更加完美。所以,在小說的最終章,他以一個“進化”后的完美形象去尋找屬于在他心中的另一個完美的形象——克蕾兒。而同時這也是作者的美好的一個白日夢,用來“通過改變和偽裝他的利己主義的白日夢以軟化他們的性質”(1)的美好祝愿。
二、以“陰影”解釋主人公
陰影是人們刻意隱藏、回避的不愿提及的陰暗面,是精神中的最黑暗和最深入的部分。陰影與人格面具是相對的,面具所隱藏的正是我們不愿觸及到的陰影。父母在人格發(fā)展中起著至關重要的影響作用,這種影響使得男性的陰影原型的發(fā)展方向由父親那里受到的影響決定。
(一)對厭惡者的模仿
主人公在馬格救了自己后,非但沒有對馬格進行感恩戴德似的崇拜,反而站在了馬格的對立面——要與馬格競爭班長。一方面如前文所說,是他性格中勇敢的一面逐漸顯現(xiàn),而另一方面也是對于控制他人的渴望。主人公一直以受欺負的小男孩形象出現(xiàn),對權力的渴望也許來的會更強烈一些。就如《紅與黑》中出身于底層的于連一樣,既自卑又自負,既柔弱又殘暴。那么我們也可以認為,在主人公受盡欺侮的柔弱外表下,他一樣有一顆帶有冒險精神的、有征服欲的內心。所以第一步則需要他做的就是擺脫這種欺侮的生活,他要成為最強的,能對別人發(fā)號施令的人。對于已成為班長后的經歷,書中沒有寫,然而再次競選的時候,他并沒有競選,因為他厭倦了耍心機搞斗爭,而顯然的是,在擔任班長期間,對于耍心機和搞斗爭主人公做的游刃有余,盡管這不是主人公想說的事情。在楔子部分作者就交代主人公對馬格的厭惡,但是在主人公內心卻仍將他視為榜樣,或者說是模仿的對象。無論從年紀、身高還是性格,馬格始終站在自己的相反的立場上,而這所有的對立都是自己求而不得的。所以,主人公要模仿馬格,就如主人公未必會真的喜歡伊麗莎白,僅僅是因為馬格喜歡,同樣,盡管主人公不喜歡當選班長,但是因為模仿的需要他不得不與馬格一起競爭班長。
(二)對好友的咒怨
越是美好的面具,對應的陰影可能就越陰暗。還是孩子的主人公在好友呂克家的面包店似乎看到了未來的情景,主人公提著公文包來到面包店,與滿身面粉的呂克擁抱,訴說著童年的故事。顯然,在主人公的預見中呂克繼承了父親的面包店,即使呂克是那么的熱愛科學并且擅長科學,即使呂克如此的討厭接管這個冷清的面包店。文中作者一再強調,呂克是主人公的好友。然而這種在年少的預見卻告訴我們:主人公并不希望呂克如愿,盡管呂克和自己是那么的要好。這種預見是來自主人公內心的一種祈愿,他在潛意識里并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呂克如愿以償,也許僅僅是因為好友的父親對好友是那么的嚴苛。在此,如果將“嚴苛”一詞換為“關懷”,那么就不難理解主人公的來自內心的預見(或者說是咒怨)是如何形成的。呂克的父親將自己的愿望寄托在呂克身上,認為繼承面包店、掌握一門手藝是最好的生活。也許在旁人看來這并不是一件值得稱贊的事,但對于父親早早地退出自己的生活的主人公來說,這無疑是令人羨慕的。呂克父親的專制與自己父親的“失蹤”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嫉妒呂克的父親規(guī)劃呂克的生活,而自己父親卻是對自己不聞不問。這種嫉妒讓他產生了幻覺看到了未來,也就是他希望呂克不能如愿。
(三)對父親的幻想
主人公的所有故事似乎都是在那個星期六父親和自己告別之后發(fā)生的,他的人生便與父親斷絕了聯(lián)系,盡管他是那么懷念父親與父親的相處。但是,即使“父親”早早的退出了小說,父親的影響對主人公來說無疑是從始至終的,或者說是貫穿始終的。美國學者利奧·博薩尼曾說過:“孩子與父親的沖突,變成超我與內心中父親之間內在的對抗,這超我具有孩子希望針對他父親的所有攻擊性(以及料想會來自父親的所有懲罰性的攻擊),而內心中的父親降至遭受懲罰的自我地位。”(2)所以我們可以理解,他向呂克的爸爸抗爭,希望呂克走出小鎮(zhèn)去學習醫(yī)學,可能也是對年幼時的“詛咒”的一種補償,但更可能是幻想自己遭受著來自父親的專制統(tǒng)治,并積極地、做好充分準備地向父親抗爭。小說中換影子的對象都與父親有關,伊凡遭到父親的毒打、馬格受到父親的漠視、呂克承受父親的專制、蘇菲被父親否定,加上主人公被父親離棄,與主人公關聯(lián)的人物都與父親相聯(lián)系。所以,盡管主人公自己的父親早早退出舞臺,但這并不影響“父親”這一角色的發(fā)揮。也就是說在主人公的幻想世界(內心世界),他將自己能接觸到的,身邊的人物的父親,幻想成自己的父親。他借換影子的名義去偷窺到了同伴的內心,而實際上,亦可理解為自身對于父親的幻想。主人公在換影子之后都明確地告訴自己他所看到的經歷是自己從沒有過的,于是主人公幻想著來自父親的毒打、漠視、專制、否定等情緒。也就是說在主人公心理,無論成長與否,給自己最大地創(chuàng)傷便是父親。他試圖找到父親,他希望的是與父親的接觸,在他內心深處是希望父親參與自己的成長的,無論父親有什么樣的缺點,在他看來都是令他向往的。
三、結語
我們不妨大膽猜測,影子其實并非是他所擁有的超能力,而是主人公心中所想所愿而集合成的一個載體。這個載體幫助主人公最后找回了那個在童年時期給他留下深刻記憶的克蕾兒,完成了最終的成長。成長的經歷是漫長的,從童年過渡到成年是一個辛苦的過程。期間無論是主人公還是其他人物都經歷了許多隱秘而羞澀心理過程,這個過程可能不太光彩,但是卻是成長階段必不可少的歷練。
注釋:
[奧]弗洛伊德,張喚民,陳偉奇譯.弗洛伊德論美文選[M].上海:知識出版社,1987:37.
何翼,杜龍芳.自我救贖之旅——從榮格原型理論角度分析《追風箏的人》[N].宜賓:宜賓學院學報,2013.
參考文獻:
[1][英]霍爾,陸興華,徐亮譯.表征——文化表征和意指實踐[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
[2]施春華.心靈本體的探索:神秘的原型[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
[3][瑞士]榮格,馮川譯.心理學與文學[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7.
[4][瑞士]榮格,蘇克譯.集體無意識的原型[M].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