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在“體驗活動”的框架中來把握志愿者活動的，其體驗活動包括生活與文化體驗活動、自然體驗活動和社會體驗活動三大類，每一類之中又包含多個種別。

日本中小學開展的志愿者活動是“體驗活動”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按照日本《學校教育法》的規(guī)定，所有各級各類中小學都要開展包含志愿者活動在內的體驗活動。志愿者活動自1998年（小學、初中）、1999年（高中）被正式引入日本的中小學課程之中，已經有20年的歷史了。進入21世紀以后，伴隨著“1998年、1999年課程”和“2008年、2009年課程”的實施，日本表現(xiàn)出不斷加強中小學志愿者活動的態(tài)勢，各學校根據《學校教育法》等法令和《學習指導綱要》的規(guī)定，基于所在地區(qū)和本校的實情，積極開展面向中小學生的志愿者活動，均取得了不錯的成就和業(yè)績。

一、志愿者活動的概念

筆者在查閱近些年日本官方發(fā)布的有關教育改革的文件時，并未發(fā)現(xiàn)它們對“志愿者活動”這個概念作專門的界定。所以，下面根據所搜集到的一些相關資料，對這一概念作以簡要的界定。

日本的《現(xiàn)代學校教育大事典》對“志愿者活動”的解釋是：“志愿者”一詞曾經被作為“服務”和“慈善”等詞匯的同義詞來使用。但是，現(xiàn)在“服務”和“慈善”兩詞已被用作其他意義。所以，“志愿者”一詞就有了自己特定的含義?，F(xiàn)今志愿者活動“已被理解成了每個公民自主參加的以自發(fā)性和自由意志為基礎的社會參與活動”[1]。因此，日本學者興梠寬將志愿者活動的本質歸結為一種“社會參與活動”。

興梠寬給“志愿者活動”所下的定義盡管學術性較強，對其本質的把握也準確，但其含義太過寬泛，所以這里再介紹三個工作定義：一是日本經濟企劃廳國民生活局（現(xiàn)內閣府國民生活局）開展的“2000年度國民生活喜好度調查”給“志愿者活動”所下的定義，即志愿者活動是“與工作和學業(yè)無關，為地方和社會提供時間、勞力和知識、技能等的活動”[2]；二是日本總務省開展的“2001年度社會生活基本調查”給“志愿者活動”所下的定義，即志愿者活動是指“不以報酬為目的，為了增進社區(qū)、個人和團體的福祉，提供自己的勞力、技術和時間而開展的活動”[3]；三是日本綜合研究所開展的“地方志愿者活動活潑化調查”（2002年度文部科學省委托調查）給“志愿者活動”所下的定義，即“所謂志愿者活動，是指居民為了他人和社會環(huán)境，而在福祉、兒童健康培養(yǎng)、環(huán)境、街道建設、國際交流與合作等各個領域，自主地、主體性地開展的活動”[4]。這三個定義對志愿者活動內涵的把握比較明確，但是對其本質的把握未免顯得曖昧了些。

鑒于以上四個定義各有特點、莫衷一是，特別是它們對中小學開展的志愿者活動的針對性不強，因此筆者嘗試對“志愿者活動”這個概念作一下界定：所謂志愿者活動，是指為了培養(yǎng)青少年學生的社會性，學校按照自己的教育目標和培養(yǎng)目標，由學校自身或者聯(lián)合社會上的有關組織、機構和部門，在學校內外有目的、有組織、有計劃地開展的，由學生自愿參加的，符合學生身心發(fā)展特點的，為他人、學校、社區(qū)和社會作貢獻的，具有體驗性質的準社會參與活動。從教育學的意義上講，它是學校教育活動中的一種體驗性活動或體驗性學習，而不完全是具備志愿者活動全部特質的高度實際操作意義上的志愿者活動。在日本學校教育中，它被視為一種社會服務體驗活動，或者說，它是一種體驗性的社會服務活動。這可以看作是日本中小學開展志愿者活動的本質。

二、志愿者活動的理念

關于志愿者活動的理念，上述日本學者興梠寬在對“志愿者活動”作解釋時提出了四個理念。它們是：（1）自發(fā)性。即志愿者活動是受參加活動的人的自由意志和自發(fā)意志支撐、不受任何人強制和干涉的自主活動；（2）無償性。即為了尊重參加活動的人的自由意志和社會行為，不能作為參加活動的回報而收取金錢等報酬，以免其自主性受到束縛；（3）普遍性。即志愿者活動的目的和成果超越政治、思想、宗教、信條、人種、特定個人和集團的利益等，其旨歸是實現(xiàn)社會的普遍利益；（4）先驅性。即志愿者活動不受社會制度和社會結構的約束，超越于既往的政治和行政等行為，發(fā)揮積極開發(fā)社會的作用。興梠寬為志愿者活動歸納的四個理念具有一般性和理想化的特點。他還認為，志愿者活動是一種“草根”活動。[5]

另外，日本中央教育審議會（以下簡稱“中教審”）在2002年發(fā)表的《關于推進青少年的服務活動和體驗活動的方針政策》咨詢報告中，提出了自發(fā)性、無償性和日常性三點理念性認識。中教審報告認為，首先，在服務活動中，個人的自發(fā)性是一個重要的要素，但是由于在學校教育中“自發(fā)性不是活動的要件，而是活動的結果”，所以學校中的服務活動應該更加重視通過活動加深對活動意義的認識，從而使活動繼續(xù)下去；其次，服務活動容易強調無償性，然而在開展活動時，往往需要一定的社會成本，如交通費、保險費、必需品費、協(xié)調費等，這些成本如何分擔，可依不同個案作出多種判斷，但有時請求支付一定的不作為勞動報酬的實際花費和謝禮是可以認可的；最后，服務活動應固化為能夠日常參加的活動，其主體、客體的立場是不固定的，經常依活動內容而發(fā)生轉換，開展活動時要注意發(fā)現(xiàn)活動中的愉悅、保持放松的心情和不對特定的個人造成過重的負擔。[6]這三點（即自發(fā)性、無償性和日常性）是中教審對服務活動的理念性認識。

應當指出的是，由于興梠寬所說的四個理念是從一般意義上而言的，中教審所說的三點認識是針對國民而言的，所以不能簡單地把這些理念（自發(fā)性、無償性、普遍性、先驅性、日常性）套用到日本中小學的志愿者活動身上，應當把它們的旨趣與處于初等、中等教育階段的中小學的特性以及作為活動參與主體的中小學生的特性結合起來審視。鑒于日本中小學的志愿者活動是一種社會服務體驗活動，所以在審視日本中小學的志愿者活動的理念時，應該再加上一條，即“體驗性”。

三、志愿者活動的內容領域

志愿者活動的內容紛繁復雜、多種多樣。日本學者興梠寬從一般意義上認為，志愿者活動遍布“廣泛的領域”，包括社會福祉領域、教育領域、文化領域、體育運動領域、國際交流與合作領域、自然與環(huán)境領域、消費者領域、保健與醫(yī)療領域、人權維護領域、和平領域、地方振興領域等等。[7]他的界說雖然寬泛，但也說明了在“教育領域”中存在志愿者活動的事實。

從學校教育的視域來看，志愿者活動的內容具體包括哪些方面呢？對此，中教審的2002年報告《關于推進青少年的服務活動和體驗活動的方針政策等》所列的服務活動和體驗活動的示例，對于日本中小學開展志愿者活動具有指導意義，參見表1。

表1列舉的是中教審報告提出的建議性的志愿者活動項目，讀起來不免有不鮮活之感。所以，下面根據日本文部科學省官方網站推介的內容，介紹幾個2005年、2006年度實施的社會服務體驗活動的案例。

（1）北海道苫前町苫前小學開展的“培養(yǎng)學生關懷之心的交流體驗活動”（“福祉與志愿者”活動）；

（2）福井縣勝山市勝山中部初級中學開展的“接觸當地的人和物，培養(yǎng)學生學會思考自己的生活方式”活動（其二年級學生開展了以“志愿者”為題目的活動）；

（3）群馬縣甘樂町第二初級中學開展的“培養(yǎng)意識到生命之珍貴的活動”（其中有與志愿者活動相關的內容）；

（4）山形縣北村山高級中學開展的“天空飄舞千年櫻樹之花”活動（以一年級學生為對象，活動內容中包含實施該校獨特的為當地作貢獻活動）；

（5）岐阜縣郡上北高級中學開展的“培育珍惜生命之心體驗活動”（一年級學生在老人福祉設施和幼兒園、養(yǎng)護學校開展了交流活動，還分組進行了清掃長良川火車站、上學專用道路的活動）；

（6）愛知縣作手高級中學開展的“培養(yǎng)綜合性人力的長期宿營體驗活動—以地方參與型舉措為中心”（其中有“讓學生知道非常時期要求高中生要做志愿者活動”方面的內容）。[8]

四、志愿者活動的注意事項

2001年9月14日，文部科學省發(fā)出《關于促進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中的體驗活動》的通知，對組織實施包括志愿者活動在內的體驗活動應予注意的事項提出了明確要求。另外，2002年7月29日，中教審發(fā)表《關于推進青少年的服務活動和體驗活動的方針政策等》的咨詢報告，對推進初等、中等教育階段的服務活動和體驗活動（含志愿者活動）提出了多項具體建議。下面根據這兩個文件的內容，對學校在開展志愿者活動等體驗活動時的注意事項分述如下：

1.學校要建立全體教職員工合作下的校內指導體制或推進體制，要完備學?；顒又гw制（如設立由家長和地方有關人員組成的學校支援委員會）。

2.學校要根據本校的教育目標、學生的發(fā)展階段及當地的實情，將志愿者活動等置于全部教育活動的適當位置，有計劃、持續(xù)性地實施。

3.學校開展志愿者活動時，要制訂教學計劃，在教師的適當指導下進行。要注意以下幾點：選擇好活動的時間和內容；引發(fā)學生的興趣和愛好，提高其自發(fā)性；作好活動前和活動后的指導；做好活動順利實施的準備工作，如預習必要的知識、技能和規(guī)則，根據不同的活動內容作好事前檢查；制訂計劃時要注意參加人數的適當性，與承辦方保持密切聯(lián)系，擬好活動實施注意事項，向承辦方通報必要的信息，公示活動承辦方的情況，為承辦方準備感謝信、活動承辦證書等。

4.為了提高教職員工的認識和能力，學校要為教師組織校內研修，或者讓他們參加教育委員會舉辦的研修、志愿者團體等外部機構舉辦的研修等。

5.學校要對學生參加志愿者活動等的成果進行適當的評價。這時，要注意評價學生的優(yōu)點和長處，如評價其通過活動培養(yǎng)了什么素質和能力；評價時要把握學生的感想與意見、家長的感想與意見、承辦方的感想與意見等。對于高中生在當地參加的自主性志愿者活動等，學校要通過學分認定等給予積極的評價。

6.學校要確?；顒訁⑴c人員的安全。為此，除了作好活動前的檢查、保證活動時指導人員在場以外，還要準備事故發(fā)生時采取適當措施的機制，制作緊急應對手冊，必要時事先與當地的警察和消防等部門取得聯(lián)系，制作緊急情況聯(lián)絡單位表，事故賠償可利用保險，提供事故案例、事故預防舉措等信息。[9]

五、志愿者活動的啟示

日本中小學的志愿者活動有一個明顯特征，就是不斷加強學生的體驗活動，按照日本中小學課程改革的進程，有以下幾個遞進的線索可以依循：（1）1977年、1978年全面修訂小學、初中和高中《學習指導綱要》時，將“勞動體驗性學習”引入到了高中課程之中。這可以看作是日本中小學開展體驗活動的開端。（2）1989年，《學習指導綱要》的總則明確規(guī)定，小學、初中各學科的教學要重視“體驗性活動”，高中要適切地進行與勞動和服務相關的“體驗性學習”。將體驗性活動或體驗性學習引入中小學教育之中，是此次課程改革的重要關鍵點之一。因為原來僅限于普通高中的體驗性學習被擴大到了小學和初中階段，而且高中的體驗性學習也已不僅限于“勞動”，而是增加了“服務”（即開展勞動體驗性學習和服務體驗性學習）。到這時，日本中小學教育中的體驗活動基本定型了。那么，這給了我們怎樣的啟示呢？

其一，日本是在“體驗活動”的框架中來把握志愿者活動的，其體驗活動包括生活與文化體驗活動、自然體驗活動和社會體驗活動三大類，每一類之中又包含多個種別，比如，社會體驗活動中就包括志愿者活動、職場體驗活動、就業(yè)體驗活動等。[10]志愿者活動就被視為社會體驗活動中最重要的一種。我們應當高度關注其中的“體驗”一詞。日本將體驗活動引入中小學教育之中，就是針對青少年的直接經驗不足，而為了擴大其直接經驗的機會而為之的，其中富含廣泛而深奧的教育意義。

其二，日本將志愿者活動作為社會體驗活動中的一種，就是期望它能鼓勵更多的學生參與到社會中去。中教審在題為《關于推進青少年的服務活動和體驗活動的方針政策等》的咨詢報告中，反復強調通過服務活動、體驗活動“培養(yǎng)豐富的人性和社會性”。2000年的教育改革國民會議報告建議將“充實體驗學習”作為學校教授道德的一個手段，是高度重視體驗學習的德育功能的表現(xiàn)。

其三，日本中小學的體驗活動還被賦予了建設新型“公共”社會的功能。這也是由上述2002年中教審報告提出的，這是對包含志愿者活動在內的服務活動和體驗活動的社會功能的賦予。

志愿者活動等體驗活動的諸多功能能否完全徹底地實現(xiàn)、豐富多彩的志愿者活動實踐的目標能否與國家對其賦予的功能保持高度一致等，都是需要深入研究的問題。從這個角度看，本文對日本中小學志愿者活動的素描只是一個拋磚引玉之作而已。

參考文獻：

[1][5][7]興梠寬.ボランティア活動[M]//奧田真丈，河野重男.現(xiàn)代學校教育大事典⑥.東京：株式會社ぎょうせい，1994：229-230.

[2][3]三井情報開発株式會社総合研究所.ボランティア活動を推進する社會的気運醸成に関する調査研究報告書（平成15年度文部科學省委託調査，奉仕活動·體験活動の推進方策等に関する調査研究）（第6章參考資料，6-3既存調査の概要）[EB/OL].[2018-03-08].http：//www.mext.go.jp/a_menu/shougai/houshi/detail/1369241.htm.

[4]株式會社日本総合研究所.知ろう！応援しよう！元気印のボランティア活動（平成14年度文部科學省委託調査，地域におけるボランティア活動活性化のための調査研究報告書）（3事例集）[EB/OL].[2018-03-09].http：//www.mext.go.jp/a_menu/shougai/houshi/detail/1368472.htm.

[6]中央教育審議會.青少年の奉仕活動·體験活動の推進方策等について（答申）[EB/OL].[2018-03-07].http：//www.mext.go.jp/b_menu/shingi/chukyo/chukyo0/toushin/1287510.htm.

[8]文部科學省.體験活動事例集―體験のススメ―[平成17、18年度豊かな體験活動推進事業(yè)より]（社會奉仕體験）[EB/OL].[2018-03-12].http：//www.mext.go.jp/a_menu/shotou/seitoshidou/0412 1502/055.htm.

[9]中央教育審議會.今後の青少年の體験活動の推進について（答申）（參考資料）[EB/OL].[2018-03-07].http：//www.mext.go.jp/b_menu/shingi/chukyo/chukyo0/toushin/1330230.htm.

[10]文部科學省初等中等教育局長矢野重典，文部科學省生涯學習政策局長近藤信司.學校教育及び社會教育における體験活動の促進について（通知）（13文科初第597號）[EB/OL].[2018-03-06].http：//www.mext.go.jp/a_menu/shotou/seitoshidou/04121502/032.htm.

【張德偉，海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研究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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