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蒙古/高 娃[蒙古族]
聽,那是什么聲音?
語言伸長了舌頭,無數(shù)條舌頭長成了風的樣子,踮著腳,越過高樓,匍匐在草原,凝視著曠野。
這是一群平均年齡45歲的中年人,圍著一個身著紅衣的老人。一個個漂亮的卷舌音,從口腔飄出,這是烏巴格西(老師)在講蒙古語。
蒙古語律動柔和,是一種悠揚的傾訴,從靈動的雙耳進入,化為血液中的堅守。
笨拙的舌頭,像是春日中滯留的寒冷。倒春寒,像是一匹烈馬,演繹著意想不到。風兒更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舞蹈著邀請它的伙伴,走遠了的冬雪折回身子接受了邀請,帶著逝去的冰冷加入了嘻笑的行列。冬雪的聲音濃厚深沉,包裹住了新吐的嫩芽,開放的花蕊。心中流動著冰凌的氣息。
他們沉默,他們不再年輕,打開身體的密碼,笑著與春風賽跑,舌頭融化著冰凌,揉醒花瓣,萬樹爭艷。
天空吹來了和煦,時間成全著心愿。此時,舌頭軟軟地服貼著蒙古語,聽到了奶茶在晨風中飄香的聲音。
干渴了一天,所有細胞都像跑了一次馬拉松,倦得想合上雙眼。桌上的涼白開,透過玻璃杯的毛孔,誘惑地看著我,下意識地,我深深咽著唾液,粗大的響動讓我吃了一驚。
外面的雪飄得肆無忌憚,大朵大朵地遮擋住天空,似一杯刷過顏料的水灑向天空,又緩緩淋了下來,沒有潔白,只有無盡的灰色。躺在離家百里的賓館,凝視著玻璃杯中的水,聽著飛雪的聲音,這兩種不同的物質(zhì),一個滋養(yǎng)著我們的生命,一個洗滌著天空,兩個氫原子,一個氧原子,主宰著生命。對它們的到來,我們總是輕描淡寫。
其實,我們總是漫不經(jīng)心地對待看似平常的事物。越是熟悉,越是忽略。比如,涼白開,幾經(jīng)輾轉(zhuǎn),被咖啡、紅茶、綠茶的身影淹沒,身份遠遠不及色彩繽紛的飲品,甚至沒有一個響亮的名字。無色無味的樣子,總是土里土氣,登不上大雅之堂。又如冬日飄雪,夏日落雨,是大自然的常態(tài),前幾年,冬天暖和得像是初春,明媚疊加著明媚,路面干燥得能擦出火花。病菌的光顧,讓人們懷念雪花紛飛的樣子。
當水轉(zhuǎn)化另一副面孔,冷縮成冰,與一段山坡,疊加在一起,行走中如加了一塊滑板,蘊含著危險。當停在光潔如鏡面的冰坡時,前行困難,只有沙土可以解救你。此時,我們才認真審視它的存在。
水,總是變化著自己的形態(tài),可以升至天空,可以堅硬如鐵;奔騰的力量可以匯聚成海;滴水可以穿石,卻沒有穿透我們的內(nèi)心。它的重量,稱不出來,如心尖上的一滴血,蘊含著生命的信息。
現(xiàn)在,它靜靜地沉默在杯中,睡意中我喝下滿杯清水,擁著清涼的水罐,沉入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