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愛河(原名靉河)岸邊 日

1971的春天，播種的季節(jié)。

清澈透明的河水，緩緩地向東南方的鴨綠江流去。

山上，映山紅花開滿了山崗，桃花、杏花、梨花也開了，五顏六色的，涂抹在遼東的春天里。

布谷鳥聲聲地叫著。

愛河岸邊林家堡子生產隊社員正忙著播種。

林雙有(生于1948年)一家四口人，全在地里忙著。雙有和雙福兄弟倆和一些男社員在前面捋糞，父親在扶犁踩格子，母親跟著犁杖后面捋種。

2.林家堡子 日

林家堡子生產隊的住戶是從東到西排開的。

村里東頭有一棵老榆樹，老榆樹下掛著一個“點”(一米多長的鐵道軌，鐵道軌的眼里插著一個一尺多長的鐵棒)。每天，生產隊長按時用鐵棒敲著鐵軌，“點”便發(fā)出嘹亮悠長的聲音來，幾里外都能聽見。這聲音指揮著社員上工，晚飯后聽到“點”的聲音，今晚就是要開社員大會了。

村莊的東頭是生產隊的隊部，六間大瓦房加院套。向西排開二十多米是社員們的院套，從東往西排十來個院套是東街，接著五六十米是社員們的菜園子。菜園子邊上有一口井，水是甜的，每家的吃水都在這里挑，還有澆菜的便利。再往西排，又有七八個四合院排開。和東街一樣，每個四合院有南北向的正房、東廂房、西廂房，一般都是三間。林家堡子將近四十戶社員，都居住在這條街上。從解放前就確定了村落的面貌和走向。從房子的質量上看，瓦房占一半，還有半瓦半草房，剩下是草房，反映了解放以后社員們的經濟狀況。

這個村子大部分是林姓居住，一百年前從山東移民過來的。

3.雙有父母家 黃昏

雙有家住在東街里，三間瓦房，是南北向的正房。

四口人坐在炕上吃飯，父親和母親坐在炕里，哥倆坐在炕邊，父親在喝酒。

母親笑呵呵地對雙有說：白天你三嬸和我說，等地種完了，領我們去八道河何家堡子，給你看對象。

雙有：媽，我不急。

母親說：還不急？都二十三了，在舊社會，十五六歲就結婚了，像你這么大，孩子都滿地跑了。

雙有：媽，這幾天牛就要“收群”了，怎么辦？

母親：讓雙福先放兩天，他們農中大部分也就是種地。

雙福：哥，我問你，今年放牛誰跟你搭伴？報酬提高了沒有？

雙有：我問過隊長啦，還是和拴柱子搭伴，我每天16分，比大幫活多4分。拴柱子每天14分，生產隊給每人買一雙膠鞋、一個草帽，做一件蓑衣。

雙福：哥，你太老實了，你就不能跟隊長強調一下，隊里每年下牛崽，牛增加，報酬為什么不增加？不然，你撂下挑子試試，看還有沒有人接這活？有沒有比放牛活更苦的？

雙有沒吭聲。

4.愛河邊鄉(xiāng)道上 日

一群群水老鸛(學名叫白鶴，鄉(xiāng)下人稱為“老等”)分頭獨立在河邊，人們走近了，便成群地沿河飛走了。

有人在河里撒網。水的急流處，小孩在釣魚。

兩岸有人來往，乘著小船過河。

河岸邊修的石頭大壩，壩上寫著紅色標語：農業(yè)學大寨。

雙有走在前面，母親和三嬸走在后面，邊走邊聊。

三嬸喊著雙有：別走太快，等一會，我問你話。

雙有站住，等著三嬸和母親走到面前。

三嬸：這幾天忙，沒跟你細聊。你再仔細說一說你找對象的想法。

雙有：就是，就是女方要孝敬父母，再一個能持家過日子。

三嬸：這些，嗨，誰都這么說。我問你，長相你不挑??？

雙有：這個，這個嗎，咱長得黑，人不挑咱就行，大路人就行。

5.八道河 日

三個人走了兩個多小時，來到愛河的上游八道河，河邊的山上一片片柞蠶場和紅松林已經放青，有人在柞樹林中采野菜。

雙有背著母親過了河上的小橋，又回來扯著三嬸過橋。

雙有與母親、三嬸爬上一道嶺。在嶺上，可見嶺下的陳家堡子，那是三嬸的娘家。再望遠，隱約還有一個村莊，那才是看對象人家住的地方，叫何家堡子。

三嬸指著遠處：前面就到了我兄弟家，咱們在那吃完午飯，再到何家堡子看對象。

6.何永麗家 日

三嬸和她的弟弟在東屋介紹雙方人見面，互相寒暄。

雙有第一次見到何永麗，面露喜色，羞澀地偷偷打量她。

何永麗的母親和哥哥何永祥在打量著雙有。

雙有媽仔細地端詳著何永麗。

眾人讓雙有和何永麗到西屋單獨談話。

進了西屋，倆人面對面坐在炕沿上。

雙有：我能干，下力，能掙工分。

雙有又說：到我家，我不能讓你跟我遭罪。

雙有接著又說：我的缺點是長得黑，從小就黑，再加上放牛日曬雨淋，就更黑。

何永麗不吭聲，眼睛旁瞅，時而望屋頂，心不在焉，不說話。

雙有見此，也不好再說什么。

雙方沉默。

7.何永麗家 傍晚

何永祥：雙有這人啊，一看就是個好人。

何永麗：半個眼沒看上。

何永祥：人實誠能干，家里條件好，個頭相應，長得不丑，就是有點黑，再說模樣能當飯吃？

何永麗翻白眼：你們就是攆我走，逼我同意！

何永麗母親：你就是窮挑！這樣人家不嫁，想嫁什么樣的？堡子姑娘里，你是年齡最大的，不知道愁！

何永祥：媽，就是你慣的。

何永麗母親：你當哥哥不也慣著她，這回你應該給她做主。

何永祥對何永麗：你不能由著性子造，不聽人勸！

何永麗不耐煩地一甩頭，回自己屋里去了。

8.雙有父母家 夜

雙有媽：這次到何家堡子相親，我們看了何永麗那個姑娘，和雙有單獨嘮嗑，也沒說出什么。看那樣，成啊，不成啊，兩說著。

雙有爸：他三嬸什么意見？

雙有媽：人家當介紹人，不好深說，怕落埋怨。再說，老何家和他三嬸娘家不是一個生產隊，根底也不是太了解。去的時候，在他三嬸兄弟那吃的中午飯，就聽他三嬸的兄弟說，這個何永麗，以前和她本隊一個江城下鄉(xiāng)青年搞過對象，那個下鄉(xiāng)青年后來招工回城里，倆人就黃了。

雙有爸：雙有，你自個兒什么意見？

雙有：我聽媽的。

雙福：哥呀，婚姻是你一輩子的大事，你自己得有主見。

雙有不吭聲。

雙有媽：我也不是包辦，現在什么社會？都興自己做主。那個姑娘長得是漂亮，可就是下頜尖，吊眼梢，風流相。我怕呀，你哥將來降不住。

雙福：媽呀，我聽你說，你就像是算命的，現在不講這些，要破除迷信。

雙有媽：這些話是祖輩流傳的，信不信由你。我看這樣吧，他們那邊是哥哥和媽同意，何永麗沒吭聲，也沒說不同意。咱們哪，也不表態(tài)，妥或是黃，不由他們。有人給咱介紹別的姑娘，照看不誤。

雙有爹：事不定，抻一抻；割把草，晾一晾。

雙有媽：三歲牦牛十八歲漢子，雙有都二十三了，還沒對象，能不急人？抻一抻，抻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得緊把緊辦！

9.山上 日

節(jié)氣已到初夏，“王干哥，王干哥……”棒槌鳥不停地叫著。

雙有站在一個山頭上，拴柱子站在對面的山頭上，牛群在山溝里吃草。

雙有將放牛鞭子放在一棵樹邊，用小鋤頭在摳草藥。

拴柱子喊：你摳那玩意能賣幾個錢？費那個勁！

雙有不回答，拴柱子接著大喊：哥呀，我明兒個領你去大黑山上挖棒槌，咱們倆發(fā)個大財！大黑山上有人挖著棒槌了！

雙有站起來對拴柱子說：看住牛，瞎喊什么。

10.山上 日

雷雨交加，一道道閃電劃過天空，牛群在躁動。

雙有和拴柱子穿著蓑衣，戴著草帽，不斷地喊叫，驅趕著牛群。兩個人身上都濕透了，拴柱子的草帽被風刮走了。

雙有的腳脖子被荊棘劃破了一條口子，在淌血。

倆人在風雨中將牛群合攏到一起，趕下山去。

11.生產隊牛圈 晨

雙有和拴柱子挽起褲腿，進牛圈牽牛，滿圈的稀牛屎沒過了二人的小腿肚子。

二人牽出牛，套車。

雙有趕牛車，拴柱子跟車：哥，咱們去河邊拉泥墊牛圈，要是拉6車泥，按定額，咱每人能掙6分。

雙有專注地趕著牛車。

12.生產隊烤煙房 夜

雙有在烤煙房與社員下一房煙、上一房煙。

干完活，雙有準備離開。

社員：掙了6分。雙有哥，你這一天掙了多少分??？

雙有的眼睛都熬紅了，他想了想：這一全天一共掙了28分。

13.生產隊隊部 夜

雙有在看夾在墻上的“每日工分上墻表”，核對自己名下工分記的對與錯。這個月，他基本上是連打早戰(zhàn)和晚戰(zhàn)。

記工員：雙有啊，工分工分小命根，你不要命了！你沒聽有人說，掙，掙不過命；省，窟窿等。

雙有：人，累不死；閑著倒來病。

14.山上 日

秋天來了，山野蒼黃，各種山貨野果都成熟了。

牛兒吃飽了，臥在山溝里的草墊上。拴柱子領父親治病去了，這幾天是下鄉(xiāng)青年梁鴻志頂替拴柱子放牛，他吹起了笛子，雙有唱起了《南飛的大雁》。

南飛的大雁

請你快快飛

捎個口信兒到北京

放牛郎啊，想念恩人毛主席

捎個口信到北京

放牛郎啊——想念恩人毛主席。

雙有和梁鴻志在采集軟棗子(野生獼猴桃)、山梨、山核桃等野果，還有榛蘑、松蘑被裝進了挎肩膀的口袋。

梁鴻志高興地喊：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出自前蘇聯影片《列寧在1918》中瓦西里之口。)

雙有將自己采的蘑菇倒在梁鴻志的口袋里：你們城里人缺這個，過幾天你不是要回城嗎，多帶點。

梁鴻志：雙有哥，不好意思呀！到你家連吃帶拿。

15.新房場 日

雙有家蓋新房，社員們來幫工，房子上梁了，準備結婚用。

16.愛河 夜

這是秋天里的一個亮星夜。

雙有、雙福穿著水褲，背著魚簍，在愛河下絲掛子，用嘎石燈照魚、魚叉叉魚。

雙有在起網。

半夜了，哥倆背著滿簍的魚，一起回家。

17.鍘草欄 傍晚

雙有、梁鴻志在生產隊牛棚旁邊的鍘草欄里，用鍘刀鍘苞米稈子和谷草，雙有的父親在捋草。

鍘完草，雙有爸對梁鴻志：侄小子，今天冬天太冷了，今天嘎嘎冷，走，到我家喝酒去。

18.牛棚里 夜

雙有拎著大糞筐往牛槽里倒鍘碎了的玉米秸稈，牛兒安靜地吃草。

一頭牛病了，雙有給它舀了半瓢碎豆餅拌到草里。

牛兒慢慢地吃著。北風從外面吹來，牛兒面對著雙有，在流淚。

雙有輕輕地撫摸著牛頭：紅牛，你是最能干活的牛了。聽我爹講，你爺爺就是1955年家里入社時牽到生產隊的。我覺得，你到現在還和我們家有密切的關系，我們對你都很有感情啊……

19.雙有父母家 夜

雙有喂完?；丶?，雙福在炕上吃飯桌前寫信。

雙福已將雙有的被窩捂上。雙有鉆進被窩，問雙福：你前幾天不是說要去見張黎明嗎，還寫什么信？

雙福笑著：我得扯個溜子，不和她見面了。

雙有：為什么？

雙福：不為什么。

雙有：年輕人處對象，經常見面才正常，不常見面，不正常吧？

雙福：見不見面都正常。老叫我去她家，再不就是去鎮(zhèn)里，纏人。放寒假也不讓我消停。

雙有細想了一會兒，笑著：我明白了。

雙福：你明白什么？

雙有翻身坐起來，身子挪到炕梢，拉開炕柜的抽屜拿出里面的一個紅布包，打開，拿出30元錢，轉身回頭給雙福放在桌子上。

雙福一愣神，看著錢：哥，你這是干什么？

雙有：你不用寫信了，就這么二十里路，兩個多鐘頭就到了。明天，你給你未來的老丈人買瓶酒，再領張黎明到鎮(zhèn)上買件衣服，下頓飯館，都夠了。

雙福看著錢，猶豫了一會兒，將錢遞到雙有手上：哥，我先謝謝你。我不能老花你的錢，你根本就沒攢下錢，再說，馬上你就要娶嫂子了。

雙有：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嫂子在哪？再說，我當哥哥的，給你幾個錢，是應當的！說著，雙有把錢又遞給雙福：收下，明天就去看張黎明，別耽誤。女孩纏你是對你好，心里有你，你得緊跟。

雙福：哎呀哥呀！我真不好意思老花你的錢。媽說得對，咱家的錢，一多半是你掙的，還有，爸爸的酒，也是你經常給買的。我自個兒也不爭氣，農業(yè)中學也沒學著什么，還沒畢業(yè)，干活倆不頂你一個！媽對我老摳了，我不敢和她要錢。唉，我不應該早先于你，和張黎明搞對象。

雙有：越說越離題，行了，關燈睡覺。

20.雙有父母家 夜

雙有睡著了。

(夢境)在滿天的繁星中，何永麗從天上織女星幻變下來，到了人世間，雙有正在山上放牛，他倆相遇了，相愛了。

何永麗生了一對龍鳳胎。

王母娘娘派天兵天將把何永麗抓走，到了天上。

雙有抱著兩個孩子攆不上，放聲大哭。(夢境結束)

雙福將雙有喊醒：哥，哥，你怎么啦？

雙有：我……魘住了。

21.生產隊隊部 夜

字幕：1972年，新年后。

林家堡子生產隊隊部六間大房子的長條炕上，坐滿了中老年社員，年輕的社員坐在屋地的長條凳上。

雙有一家四口人都來到了會場。

會議由副隊長梁鴻志主持：大家靜靜，靜一靜！現在開會了！今天，是我們盼望一年的好日子，我們小隊全體社員一年的勞動成果，出來了！今晚會議的日程有四項：一是我們先請隊長講話。二是會計公布去年的勞動成果。三是公布勞日值，進行年終分紅和對困難戶、軍烈屬的補助。最后，評選出席縣里的勞動模范。下面進行會議的第一項，請我們尊敬的隊長林雙木同志致開幕詞。

全體社員鼓掌。

林雙木：我是大老粗，對著一幫大老粗，還開幕詞，抬舉我了。那么，我就腰后別笊籬，撈干的。去年，是個好年頭，風調雨順，我隊全體社員苦干實干加巧干，取得了很大的成績。首先在農業(yè)收入上，一是莊稼伺候的應時，實行科學種田，糧食收入比往年增加。二是今年烤煙、放蠶收入都超過往年。還有，副業(yè)收入上，主要是大車拉腳，從大隊小礦上往鎮(zhèn)里火車站拉鐵礦石，兩架馬車農閑時拉礦石掙了兩萬多元，占總收入一半還多，各項收入具體數，會計一會兒公布。最后，讓我們預祝今年的大豐收，謝謝全體社員對我們生產隊領導班子工作的大力支持！

林雙木說完，向全體社員鞠躬。社員們熱烈鼓掌。

會計接著公布：生產隊一年總收入、總支出、總工分，去年勞日值8角錢。經過公社黨委批準，要照顧左鄰右舍，全大隊我們勞日值最高，有幾個隊勞日值只有三四角錢，我們不能分光吃凈，要多留積累。我們今晚上的現金分紅總額是35000元。

全體社員又一次熱烈鼓掌。

會計接著公布：各戶收入。雙有家收入最高，父母加倆兒子，應分1000多元。雙有個人工分最高，年終分紅全隊也最高。

公社信用社主任和小隊出納員開始給社員分紅，社員們在出納員的叫聲中依次走到桌子跟前，拿手戳蓋章領錢。分紅多的社員當場把錢的一部分存到信用社。

大多數社員興高采烈，少數幾戶社員愁眉不展。拴柱子家老爹鬧病，倆妹妹念書，倒欠生產隊吃糧款上百元。一分錢分不著，還得向生產隊交錢。

林雙木：我們一年到頭的分紅現在進行完畢，剩錢的興高采烈，欠錢的也不要垂頭喪氣。我們生產隊是個大家庭，要互相幫助。我代表領導班子，動員剩錢戶發(fā)揚集體主義風格，給欠錢戶“拉戶”。

林雙有站起來，大聲地：我家為栓柱子家“拉戶”100元。

其他剩錢戶也分別為欠錢戶拉戶。(拉戶：生產隊年終分紅，欠生產隊口糧款的社員應立即交出現金給隊里，隊里才能保證剩錢的社員足額分紅。欠款戶如果不能交出、交夠吃糧款，則只能減少剩錢戶的分紅，等下一個年度隊里再給補上。例如：林雙有為拴柱子家拉戶100元，是因為栓柱子家交不上吃糧款100元，林雙有從應得分紅中少分100元，下一年隊里分紅再給林雙有補上100元。拉戶實際上是一種“吃大鍋飯”互助性質的做法。)

會計接著公布：生產隊領導班子研究決定給困難戶補助，每戶50元，拴柱子家得到50元困難補助，好過春節(jié)。軍烈屬每戶20元。

欠錢戶都拿戳領錢。

隊長：我們去年糧食畝產過長江，被評為全縣學大寨先進生產隊。公社給我們一個名額，推選一個縣勞?！，F在我提名，林雙有同志為出席鳳山縣的勞模，大家評議一會兒，然后，擁護的請舉手！

幾個社員發(fā)言：這個誰也不用爭，咱也比不了！就應該雙有當勞模。

一些社員：不用評議了，就是雙有啦！表決吧！

全體社員一起舉手：同意！

22.雙有家 夜

雙有父親將分紅的信封交給雙有媽，雙有媽給雙有50元，給雙福10元零花錢。

回到自己屋里，雙有把自己的錢又給雙福20元。

23.縣政府大禮堂門前 日

春天，小學生洋鼓洋號站立兩旁，歡迎勞模走入會場。

雙有佩戴大紅花，出席縣勞模會。

24.縣政府大禮堂 夜

文藝演出，報幕員出場：下面演出的節(jié)目是豐收舞。演出單位，鳳山鄉(xiāng)朝鮮族生產隊社員。

音樂響起，朝鮮族男女社員16人，穿著鮮艷的朝鮮族服裝，邊唱邊舞，表演割稻、捆稻、扛稻、打稻、揚稻、喝酒慶豐收的動作。他們用朝族語演唱一段，又用漢語演唱。

今年又是豐收年呀，趕緊打場，嗡嘿呀

咱們大家，嗡嘿呀，齊心協(xié)力，嗡嘿呀。

爭分奪秒，嗡嘿呀，顆粒歸倉，嗡嘿呀。

嘿嘿嘿，嗡嘿呀，嗡嘿呀。嘿嘿嘿，嗡嘿呀

機器打場隆隆作響，輕松快當，嗡嘿呀

黃金瀑布，嗡嘿呀，日夜流淌，嗡嘿呀。

糧食堆得，嗡嘿呀，就像山崗，嗡嘿呀。

25.雙有家 日

為雙有結婚作準備，雙有父母請來木匠打家具。

26.何永麗家 日

哥哥和母親拿何永麗沒辦法，嫂子和她有矛盾，找茬罵她，攆她早點嫁人。

她嫂子掏雞窩，摸母雞屁股，摸母雞今天是否有蛋，正好何永麗出門，嫂子把母雞往地上一摔：這死雞，一天光吃食，不下蛋，到處亂飛，早晚殺了吃你肉。

27.江邊別墅 日

江城江邊，何永麗在一個小別墅門口敲門。

門開了，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上身穿的是白色的確良半截袖，下面穿的是軍褲，腳上穿的是女士涼皮鞋。看見何永麗，她臉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找誰？

何永麗：我找黃世軍。

女干部：你是他什么人？

何永麗：我是他的女朋友……

女干部的臉拉了下來：你是他女朋友，你從哪里來？

何永麗：我從何家堡子來。

女干部：你從何家堡子來，他離開何家堡子招工回城都一年多了，我沒聽說過他在那里有什么女朋友？

何永麗：他下鄉(xiāng)在我們生產隊，我和他處對象。我今天才來找他……

女干部生氣地：我從來沒有聽說，我兒子下鄉(xiāng)和誰處過對象！你不要無事生非！我兒子現在已經結婚了，他的妻子就是他初中的同班同學，你敢說你和他處過對象！什么人給你證明？你倆有什么過節(jié)？我勸你趁早回家去，不要在這糾纏我兒子，破壞我們家庭的和睦。

說完，女干部進屋去了，“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何永麗站在院子里，愣了一會，有些六神無主。

過了一會，那個女干部又開門出來，見何永麗還在院內站著，臉色更加難看，氣急敗壞地：你怎么還不走？站在我家院子干什么？還要賴在這？

何永麗低下頭，轉身走出了院子。

那個女干部把院門關上了，院內傳出劃上門栓很響的聲音。

何永麗慢慢地走到江邊，看到了鴨綠江水在夕陽下閃著金光，緩緩地流去。她轉過身去，望著黃家的大門和小院。

太陽已經落在遠處錦江山公園的山邊了，何永麗還在等。她忽然看見對面馬路邊，一個男的騎著自行車，后座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緊緊地摟著男的腰。

車越來越近，何永麗瞪大了眼睛。

騎自行車的男子就是黃世軍。

何永麗想喊他，終是沒有喊出一點聲音來。

黃世軍已經轉過彎，騎著自行車到了家門口，正是何永麗去過的小院和小樓。她看見黃世軍和那個年輕的女子走進了家門。

何永麗無奈地低下頭，望著奔流不息的鴨綠江水，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28.三嬸家 日

雙有的婚事仍無著落，雙有媽聽說三嬸兄弟來了，去詢問，三嬸兄弟說何永麗仍未嫁人，又征求雙有的意見。

雙有說：我聽媽的。不管從前咋樣，買豬不買圈！哪過河，哪脫鞋！

29.雙有新房 日

正月里，雙有媽和三嬸等幾個婦女在做被褥，籌備雙有結婚。

新房收拾得煥然一新。結婚的家具有一個炕琴、一對皮箱、一個立柜，以及飯桌等，典型的文革時期結婚常見的幾樣家具。

30.雙有新房 日

二月里，前來參加婚禮的親屬和社員們在趕禮，一名社員在記禮賬，一名在收錢。趕禮的禮金，大多為1元、2元、3元，親屬5元。

大隊長和小隊長、生產隊領導班子成員也來寫禮賬，大隊長趕禮5元，小隊長5元，其他成員3元。

大家寫完禮賬，上午十一點左右，婚禮開始了。

司儀：在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取得節(jié)節(jié)勝利的今天，在我們生產隊抓革命促生產不斷取得新成果的今天，我們迎來了林家堡子生產隊社員，縣里勞?！蛛p有與何永麗同志的婚禮。下面進行婚禮第一項，新郎新娘向我們偉大的領袖毛主席像三鞠躬；向雙方父母鞠躬；夫妻互相鞠躬。

雙有與何永麗照做。

司儀：婚禮儀式第二項，婚禮宴席現在開始！請各位領導、娘家客和遠道來的親屬，還有年齡較大社員坐頭席。還有二席、三席，我們吃的流水席，好飯不怕晚，本村的年輕社員請耐心等待。

雙有和鄰居家的屋子都開始放席，一條炕放兩桌，六個人一桌。小伙子端著方盤在上菜，每桌有紅燒豬肉塊、扣肉、雞肉等，還有當地出的瓶酒鳳城老窖。

酒宴進行中，司儀去到各個屋子，大聲喊道：壺里有好酒，盤里有好菜，各位親友，東家不慢待！有魚有肉，各位街坊四鄰，造個夠！

司儀領著雙有和何永麗首先來到主桌。司儀喊道：各位領導，各位親友，新郎新娘來拜席，一鞠躬——

然后，二人背過身來，向娘家客人一鞠躬。

司儀又領著雙有和何永麗向主桌各位領導敬酒，首先向大隊長敬酒。

何永麗冷丁見了大隊長，目光盯住大隊長不放，手中拿著的酒盅在顫抖，酒晃蕩灑了。她手里拿著半盅酒和大隊長碰了一下，一下子喝干。

在雙有向各位生產隊領導班子成員挨個敬酒的時候，她也跟著抿一下，眼神不時地瞄著大隊長，大隊長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細心的梁鴻志看到了這些，心里疑惑，臉上不自在。

雙有爸爸和媽媽也從司儀后面走到前面來，向各位領導敬酒。

雙有媽敬大隊長一杯：你能來參加我兒子的婚禮，是我們全家的榮幸??！

大隊長：哪里哪里！我今年在你們隊蹲點，趕上了，見面就有禮呀！

雙有媽：禮重禮重！

司儀繼續(xù)領著雙有夫婦挨個房間拜席。他們走后，坐席的人邊吃邊議論：雙有啊，有艷福??！黑不拉幾的，找個媳婦，粉嘟嘟的！在咱們堡子，是最漂亮的！今后小青年找對象，可有了標桿了。

另一名社員說：現在文化大革命，破四舊，立四新，結婚不興大操大辦，結婚典禮，半天就整完了。在早，結婚都是辦三天，雇吹鼓手，吹大喇叭，新郎擺對子馬，新媳婦坐花轎……晚上請來說書先生，大鼓書說到后半夜，辦得是全科，辦得熱鬧?，F在，新郎新娘行幾個禮，大家伙吃頓飯，就拉倒了，不熱鬧！

又一個社員說：現在可也好，不張羅人，新郎新媳婦頭一天結婚，第二天就上班，沒有那么些講究啦。不過，今天，老林家的“三六席”還是不錯。(“三六席”，當地人指的是涼菜六盤，熱菜里素菜六盤，葷菜六碗。)

31.雙有新房 夜

雙有去鎮(zhèn)里供銷社買農具時給何永麗買了一塊布料，晚上回到家交給何永麗，讓她做一套衣服。

何永麗看了看，把布料往雙有身邊一扔，翻了白眼：買的什么色？我喜歡什么衣服，你知道嗎？再以后不用你買衣服料！土拉吧唧的！

雙有：我問過供銷社的女營業(yè)員，她給我介紹好幾樣，說這個面料好，我才給你買的。

何永麗：她說這個面料好，你明天拿著送給她去穿!

雙有：這個……

32.雙有新房 日

何永麗生下小翠，孩子坐在炕上牙牙學語。

春天大忙，婦女隊長動員何永麗去生產隊上班，何永麗推脫：孩子小，不去。

婦女隊長說：叫奶奶哄幾天。

何永麗：奶奶沒有奶。

婦女隊長：干活休息時，給你回家喂奶時間。

何永麗：你去給我說。

把婦女隊長打發(fā)走了。

何永麗鼻子一哼：叫我上班，你等著吧！

33.雙有新家 傍晚

隊長來到雙有家，對雙有：大隊長到咱們生產隊蹲點，和社員搞三同，吃派飯。從東頭到西頭，挨家臨。你家是東頭第一家，明天中午到你家吃飯。

34.供銷社 日

第二天上午，何永麗去供銷社買醬油，還買了一瓶酒和一個魚罐頭。

35.雙有家 日

中午，雙有去小隊部請大隊長到家里來。

何永麗屋里屋外緊忙活，做了四個菜，端上桌。她打開酒瓶，叫雙有陪大隊長喝幾盅。

雙有：我不會喝酒。

大隊長：不喝酒，不喝酒，下隊規(guī)定不許喝酒。

何永麗給大隊長倒了一盅酒，又給自己倒了一盅酒，站在地上笑容滿面：哎呀大隊長，哪里有那么多規(guī)定，規(guī)定還不是隨人嗎！我們結婚的時候，你能來參加，還隨禮，我們老感動了，我們欠你多了。再說，大隊長下隊不容易，少喝點，雙有不行，我敬大隊長一杯。

大隊長滿面笑容瞅著何永麗，干了一杯。

雙有皺起眉頭。

何永麗一盅酒一口干，殷勤地給大隊長夾菜。

吃完飯，雙有送大隊長到門口就回屋睡午覺。

何永麗一直將大隊長送到大門外。

36.雙有家門口 日

何永麗懷里抱著小翠站在門外，老遠看見大隊長騎著自行車過來了，她急忙走到街頭，堵住大隊長。大隊長下了自行車，二人嘮嗑。

雙有鄰居家婦女在園子里拔草，隔著墻頭不時地站起來瞅一下，又低下頭。只聽到何永麗說：大隊長要是渴了餓了，就到我家里來，喝點水，吃點餑餑，近便。

37.街上 日

雙有鄰居家?guī)讉€婦女在直眉瞪眼地學說何永麗和大隊長的神情和模樣：這樣的娘們兒，孩子都會走了，不上班，到街上聊騷。雙有一天放牛在山上，什么也不知道。

另一個婦女說：早晚要出事，大隊長就是個黃鼠狼，專門抓小雞。這娘們兒上趕子，那還不是一聊就上。怪事，往年也沒看見大隊長來蹲點，今年老往咱隊出溜，沒什么好事。

拴柱子媽也在這里聽著，一直沒吭聲。晚上回家，告訴了拴柱子。

38.山上 日

拴柱子：雙有哥，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你不要生氣。堡子里一些老娘們兒議論你家嫂子和大隊長關系不正常。大隊長來堡子里，有事找隊長，沒事和社員一起干活，這是應當的。可大隊長和你家嫂子倆人，經常在你家門口窮聊，聊些什么不知道。這不正常，倆人挨不上嘛。雙有哥，你應當多長點心眼，大隊長早就不是個好東西，你得防備點。

雙有聽了拴柱子的話，眉頭擰起來，沒吭聲。

39.雙有新家 夜

雙有：現在生產隊活計挺忙，婦女隊長叫我動員你上班，累的活我不逼你，像拔個煙苗、栽煙這些活兒，老太太都能干，你也應當干，孩子送我媽那兒。

何永麗鼻子“哼”了一聲。

40.山上 日

夏天，下午。雙有與拴柱子在村子后山上放牛。

紅?？粗p有，一個勁兒的叫喚。

拴柱子在山頭上望向村子，突然望見大隊長騎著自行車在隊部停下，向東頭走來，來到雙有家，進了屋里。

拴柱子告訴雙有：快回家，去抓人！我看牛！

雙有從山頭跑下來，穿過樹林，跳過小溪，越過壕溝，跌倒了，又爬起來，到了前面的小山頭，站住喘口氣，再接著跑。

41.雙有新家 日

雙有氣喘吁吁地跑到自家院子里，到了門口使勁敲門，門不開，他就用腳踹，門仍然不開。他急忙跑到大門口旁邊的木堆上，抄起一根碗口粗的硬柞木，雙手握著，用力向門撞去，只聽“咔”的一聲，門栓斷了，門被撞開。他看見何永麗站在地上衣服不整，驚恐的眼神像個兔子遇見了狼。

雙有看見屋子后面的窗戶開著，他操起廚房菜板上的菜刀，一躍上了鍋臺，再一蹦上了窗臺。

何永麗忽然發(fā)瘋似地跑過來摟住了雙有的一條腿，他用勁一蹬，何永麗跌倒在屋地上。

42.雙有家房后 日

雙有穿過菜地。鄰居家婦女站在院子墻頭上喊：雙有，使不得呀，使不得呀，雙有啊，不能出人命啊！

那個女人沒命似地喊著：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雙有聽見喊聲一愣，他放下手里的菜刀，在菜園邊上拿起一個棒子，翻身爬過園墻，向墻后邊一條小路跑去去。

雙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跟頭跌倒在地，四面望去，哪里還有大隊長的影子？他一個魚打挺，站起來，從原路往家走，走到后院墻，慢慢爬上去，翻身進了家里后園。

腳下踩著幾壟茄子地，雙有恨恨地喊道：這日子不能過了——

雙有彎下腰去，把何永麗前幾天栽活的茄苗連薅帶摞，拔了幾壟。連氣帶累，他一下子癱倒在茄子地里。

43.雙有新家 日

何永麗看情況不好，抱著哭喊的孩子，急忙出門，回娘家去了。

44.雙有家 日

雙有迷迷瞪瞪，上氣不接下氣，被人攙扶進了屋里，躺在炕上，只是昏睡。

雙有醒過來的時候，他看見母親滿眼是淚地在喊他。父親和隊長在他身旁邊站著，屋里屋外都是人。

45.小隊部 傍晚

拴柱子把牛群趕回隊里，來找隊長：雙有下山抓大隊長，我一個人在山上看不住牛群，有四五條牛過崗了，跑到了臨隊的地里，把人家自留地種的玉米給吃了，要包賠。

隊長：你叫他來找我吧！

46.雙有父母家 夜

雙有躺在母親家的炕頭上，母親給他在后背上拔火罐，去去火。

母親：兒啊，你不要長吁短嘆的，火大攻心，這事都怨媽呀，我后老悔了！當初看對象那天，我也看出何永麗是個風流的東西，唉，當時我心里不同意，后來想想又同意了。這就是二心不定，輸得干干凈凈，娶了一個妖精進門，今后咱家太平的日子沒有啦！

說著說著，母親眼淚下來了。

雙有見媽媽傷心：媽呀，你別哭，不怪你，我也愿意的。

雙福走進門來，見母親哭了，就走出門外去了。

47.林家院子里 夜

林雙福在院子里喊到：何永麗，壞老婆，刀尖磨，你等著！

林雙福學唱革命樣板戲《紅燈記》選段，像李鐵梅一樣比劃唱著：紅燈高舉閃閃亮——打不盡豺狼決不下戰(zhàn)場！準備明天打倒大隊長！

48.河邊鄉(xiāng)道 傍晚

大隊長騎著自行車正在路上行駛。

雙福藏在的路邊的柳林里，見大隊長騎到近處，忽然從柳林里沖出來，手拿木棒子一下捅到自行車前輪輻條里。

大隊長一個跟斗栽倒在地。

雙福撲到了大隊長的身上拳打腳踢，一頓暴打，然后跑開。

大隊長被打得鼻青臉腫，腰腿受傷，一瘸一拐，推著自行車，慢慢走回家。

49.雙有家 夜

雙有獨自喝著悶酒。

雙有坐在炕上扔大錢，大錢落在炕上，雙有看著自語：扔了三次都是離……

雙有沉思著。

50.雙有家 晚上

隊長林雙木來勸雙有：太陽每天都從東山出，老百姓的日子每天都得過。教育教育她，她能改過，就別離。

雙有低頭不吭聲。

隊長：大隊長這東西，萬不是個物！這個事情確實讓人過不去。我說他今年來咱們隊蹲點這么積極。以前他就有這毛病，現在又犯了病。這回，公社擼了他的大隊長職務，還受了黨紀處分，把他弄到公社石灰廠干活去了。

51.雙有家 日

何永祥送何永麗回來，何永麗去廚房做飯。

何永祥坐在炕沿邊，對雙有說：兄弟，我首先給你道個歉，我不好意思再叫你妹夫，我當哥哥的，人，我給你送回來啦，我妹妹這事太出格了！她回家這些日子和路上，跟我說能改。你們倆是否離婚，由你定！你就是要離，也在理。我也沒臉多說什么。

雙有抱著小翠，沒吭聲。

何永麗放上桌子，端上飯菜，雙有陪著何永祥吃飯。

飯后，何永祥急著要回家，雙有對何永祥說：大哥，你也跟著我們操心費力。你是好人，我跟你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只要她今后能改，我原諒她這一回！

何永祥眼睛有些紅：好妹夫，你是好人！我妹妹不大，我父親就走了。我母親和我當哥哥的都慣著她，一身毛病，你多擔待她！

何永祥轉身對何永麗說：雙有人寬厚，原諒你！你要記住，今后再有這樣的事，你不要回娘家，你也沒有媽媽和你這個哥哥！你自己拿個繩，找個樹杈子，吊上得了！

何永麗不吭聲。

52.雙有家 晨

雙有對何永麗說：你把屋子收拾收拾，把孩子送到我媽那哄著，你要上班。以前我照顧你，不讓你上班，你在家閑著倒來事。從今以后，你也要去干大幫活，別的婦女能干的活你也能干！

何永麗不吱聲，臉上不高興。

53.生產隊隊部 晚上

雙有對隊長說：我不想放牛了，想干大幫活。

隊長也理解，明白雙有的意思：好吧，換別人去放牛。

54.莊稼地 日

秋天的莊稼地里，雙有和何永麗都在割玉米。

社員們休息時，拉雙有打撲克。和他一起玩撲克的社員喊雙有：“拔茄子”，快出牌！“茄子”，快出牌！

雙有皺著眉頭不吭聲。

玩了幾把，雙有和他的對門被“摳底”了，和他一起玩撲克的另倆社員大喊：“茄子”呀，你被“摳底了”。

坐在周圍的男女社員都跟著哈哈大笑，雙有哭笑不得。

何永麗當場吃不住勁兒，馬上從地里回家了。

55.雙有家 晨

何永麗對雙有喊：他們給你起的外號“拔茄子”、“茄子”都叫開了，我不愛聽，受不了！我再也不想上班了！

雙有無奈的樣子。

婦女隊長在窗外喊：走啊，何永麗，上班去了……

何永麗沖著窗外：不去！我再也不想上班了！就是不去！

56.街上 傍晚

字幕：1975年。

何永麗生下個兒子，雙有喜歡不得了，他給兒子起名，小名叫小成子，大名叫林曉成。

雙有懷抱兒子上街，幾個平輩的老娘們兒坐在老榆樹下木墩上乘涼，看見雙有抱孩子走過來，村婦甲站起來：哎呀，“茄子”啊，把你兒子給我們抱抱。

說著，村婦甲就把孩子搶過來抱在自己懷里，還仔細端詳著孩子的臉。接著，幾個婦女擊鼓傳花一樣傳抱孩子。每個人都在仔細端詳孩子的臉。

村婦甲笑嘻嘻地：“茄子”呀，你真有福！你看你媳婦多會生，頭一胎，給你生個女孩，是個小棉襖。第二胎給你生個大胖小子，養(yǎng)你老。大伙瞅瞅這小子，長得多胖乎，有鼻子有眼的。再瞅瞅，這兩個耳朵多老大。一點不像你呀！這個白凈也不像你，像何永麗??！——你要不信，你回家抱著孩子對著鏡子，照照你自己，看看我們說的對不對！

幾個婦女哈哈笑得上不來氣，把雙有弄得哭笑不得。雙有接過孩子，抱著回家去了。

村婦甲看雙有走進了院子里就又接著說：那天何永麗抱孩子出來，我也接過來抱一會，我一瞅，哎呀我的媽呀，半點不像“茄子”，一點也不像何永麗。

幾個婦女一起問：你說到底像誰呀？

村婦甲：簡直就是一個小——大隊長呀！

幾個女人聽完，一個個都笑得差點岔了氣，還拍著手。

57.雙有家 黃昏

何永麗在做飯，兒子在搖籃里哭叫，雙有躺在炕上打盹。

何永麗說，你是個死人哪，你就不能哄哄？

雙有沒有回答，任憑兒子在哭，又睡過去。

何永麗放下廚房里的活計，來到了屋里，從搖籃里抱出了兒子，恨恨地對雙有說：不想過就拉倒，別給我臉子看！誰離開誰都能過！

58.雙有家 晚上

雙有抱著小成子在屋里照鏡子，看看兒子的五官，再對照鏡子里自己的五官。

雙有一家晚上睡覺排座次，從炕頭到炕梢：雙有、小翠、兒子、何永麗。

59.雙有父母家 晚上

雙有陪著父親喝酒：爸啊，我想離婚！

父親悶了一口酒，放下酒盅：舊社會，我念了幾天私塾館，老師講，國有疑難問三老，家也一樣。咱們家，我是年齡最大的，鬧離婚，是咱莊稼人辦的事嗎？離，不離，兩難。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大人看孩子，別離了。我當年和你媽，結婚以后好幾年沒有小孩，你爺爺奶奶，要我把你媽休了，我沒聽。要是休了，哪有你和雙福？解放前窮人說不起老婆，說上了老婆，也鬧不起離婚。富人可以說倆個老婆。你能比？你就忍一忍，等一等，看一看。還有，你和雙福，名字都是我給起的，連起來就是“有福”，有福不用忙，無福跑斷腸。人這一輩子，三窮三富過到老。你不用愁！

雙有猶豫地：想到現在離婚，孩子沒有娘；將來再婚，孩子有后娘。怎么都是難。

60.雙有家 晚上

雙有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安慰自己：放下吧，兒子就算不是自己的血統(tǒng)，他得跟我姓，管我叫爸，我老那天，他得養(yǎng)我老。從今往后，兩個孩子一樣待。

61.父母家 日

中秋節(jié)，圓月當頭。

雙有倆孩子早早就在奶奶家玩。

雙福已經結婚，妻子懷孕。

母親叫雙有和媳婦一塊來吃晚飯，何永麗不來，母親又叫雙福媳婦去找，何永麗很不情愿地來了。剛吃完飯，她就找個借口回家了。

雙福大怒，把小翠抱在懷里，說：你媽她不是個好……

“東西”倆字還沒說出口，頭上就被母親打了一筷子。

母親對雙福發(fā)怒了：你對孩子說什么，昏頭了！

母親又對小翠和小成子：你二叔開玩笑呢，回家不要對你媽說，記住！

小翠和小成子連連點頭。

62.雙有家 晚上

雙有領著倆孩子回家，小成子一進屋，就對何永麗說：媽，我二叔說你不是個好，被我奶用筷子打了。

小翠急忙捂住小成子的嘴：不要說了，沒有記性！

小翠剛放開手，小成子又對何永麗說：媽，你不是個好，好不好？

何永麗大聲呵斥小成子：你閉嘴！

伸手一巴掌，何永麗把小成子打哭了。

小翠抱過來小成子，哄著不讓他哭。

63.大隊小學校 日

林小翠和林曉成都扎上了紅領巾，在小學讀書。

64.生產隊隊部院里 日

字幕：1982年。

林家堡子生產隊全體社員都集中在隊部院內。

生產隊長林雙木清了清嗓子，大聲說：林家堡子生產隊的老少爺們，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縣農村也開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了，就是大包干兒，土地等生產資料要分給個人，縣里的1號文件大家已經學習了，我們生產隊已經選舉了“分土地”等生產資料小組，具體負責分配生產隊的土地，山林、牛、馬，車等生產資料。

經過公社工作組幫助我們測算和批準，我們隊的分配方案具體如下。一是分地方案，全隊的土地按把全部人口平均分配。土地質量按歷年糧食畝產平均分等。畝產定為700斤、600斤、500斤幾個等級。1口人按1400斤產量分地，基本上一口人平均2畝多，我們隊每人平均的土地超過全公社人均土地的平均數，就是分的地比較多，分地我們在明后天開始進行。二是分牛、馬、大車等生產資料，今天進行。具體方案是，生產隊人口總數除以生產隊牛馬總數，我們得出，7口人才能分到一頭牛或者是一匹馬，也就是自愿合計為7口人才能來抓一個鬮。牛，只有耕牛參加分配，不包括散牛和毛驢。散牛和毛驢、大車等作價自由購買。

這次生產資料的分配，我們要綜合考慮幾個情況來確定。一是要考慮1955年入社的股金賬，那時候牽牛牽馬入社的社員要增加分數。二是這些年欠小隊錢沒還的欠款戶，錢也不要了，但是要考慮減少分數，分出等次。三是現在公布一等戶、二等戶名單，一等戶抓鬮從1到28號。二等戶抓鬮從29號到38號。隊里的牛馬、都已經在牛欄里編號了，也編到38號，社員同志們，抓鬮完了自動對號牽走自家牛馬，私下互相調換分配小組不管。大家有意見現在可以提，沒有意見開始抓鬮牽牛馬。大家聽明白了沒有？

社員們大聲地：明白了！

隊長：有意見沒有？

社員們大聲地：沒意見！

一名分配小組成員把鬮盒捧到會場中間的辦公桌上。

現場一等戶社員開始抓鬮。

雙有家是一等戶，先上去抓鬮。

然后二等戶開始抓鬮。

抓鬮結束，社員們陸續(xù)到生產隊牛圈外面等候牽牛。

65.牛圈外街道 日

牛馬都被繩子拴在牛圈欄桿上，牛角上掛著數字編號。

雙有自家4口人，加上雙福家3口人一個鬮，父母倆口人和其他5口之家合計一個鬮、雙有抓的鬮是5號。他去牽的5號牛，是個大尖角牛，是生產隊最有力氣的牛之一。但是他倆眼睛卻在盯著還沒被人牽走的紅牛，那頭牛編號是16號。

雙有和父親說：我想和16號換紅牛，你看行嗎？

父親：咱倆想一塊去了，紅牛的爺爺是我牽著入社的，過去三十來年了，它爺爺、它爸爸早就下湯鍋啦！紅?，F在力氣也大不如從前啦，可是咱們把它換回來，也是一個念想。你去問問，抓鬮誰抓了16號？

雙有看見了隊長林雙木走到了16號牛跟前，解下了紅牛的韁繩。

雙有快步走到了隊長跟前：大哥，我要紅牛，我用大尖角和你換紅牛。

林雙木：那你不吃虧了嗎？

雙有說：大哥，我們全家都喜歡這頭牛，吃虧也要換。

林雙木：那好，成全你們，我也占便宜了。

二人交換了牛繩，各自牽牛交給家人。

雙有父母和拴柱子家5口人湊成7口人，分得了一頭小耕牛，由拴柱子家喂養(yǎng)。拴柱子爸爸解放前在本溪下煤洞子，得了矽肺，說話上不來氣。拴住子在前面牽著牛，他在后面跟著，倆眼流淚地：地又分了，這以后日子怎么過呀！

拴柱子看爸爸哭了，也掉下眼淚：三個妹妹還小，我也不會種地，今后怎么辦？嗚嗚……

林雙木和雙有都走過去安慰拴柱子爺倆。

林雙木：別哭，你這一哭，我也揪心。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天老爺餓不死瞎眼的野雞，車到山前必有路。

雙有父親：土改以后單干了，還有個互助組。今后我們大家互助，別愁！

雙有：爸爸說得對。今后，咱們和拴柱子、雙木大哥互助，合伙干！

看到拴柱子哭，一些社員在議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想當年咱們分地主的地，今天又分生產隊的地，我怎么別不過這個彎來，整糊涂了。

一個年輕的社員說：其實，咱們隊歷年勞日值沒有低過7角錢，大家也不愿意分，不像窮八隊，九隊。勞日值總是兩三角錢，社員都愿意分。我同意分，再也不用敲“點”了，起早貪黑地！沒什么可留戀的！今后，我睡到半頭晌，也沒人管，自由！

66.愛河岸邊 日

字幕：三年后。

大地上籠罩燒玉米秸稈的輕煙縷縷，種地人稀稀拉拉在各自的承包田里。

雙有父母、雙有夫婦、雙福夫婦一起來種地，一起打渣子，燒揸子，捋糞，趟地成壟以后，雙有和雙福二人使用手提式種子點播機，在播種玉米。其余的人坐在地上休息。

雙有父親：現在種地可省老勁了，再也不像以前公社干部追在屁股后面當監(jiān)工，廣播喇叭一天喊到晚。

雙有媽：現在種地和生產隊時候也不一樣了，農藥化肥種地時就撒到了地里，種苞米，間完苗就拉到。再也不像過去三鏟三趟，還拔一遍大草，從春天忙到秋。

雙有走過來，喝完水：爸，你沒看見，今年春天，有好幾家也不破茬、掏墑，打新壟就在去年的老壟上刨完揸子的坑上，種上了苞米。

雙有父親：那是自己糊弄自己。侍弄莊稼，你糊弄它一時，它糊弄你一年。

雙有：現在糧食夠吃，賣糧也賣不了幾個錢。所以這莊稼也不認真種了。

67.河邊大地 日

林雙木和雙有幫助拴柱子家種地。

68.鎮(zhèn)里糧庫 日

字幕：1993年，秋。

雙有、林雙木以及居民組的居民趕著車，到鎮(zhèn)里糧庫，賣完了玉米，大家議論：一人一畝地不夠種，糧食價格低，種地不賺錢。

林雙木：土地承包以后十來年過去了，和生產隊那時有共同的問題，就是單靠種地解決不了農民富裕的問題。咱們生產隊的時候來錢道是靠大車拉腳。單靠種地，勞日值根本上不去?，F在，單靠種地也是同樣。雙有，咱們得想想辦法。這樣下去不行。

雙有：現在還沒有好的辦法。村里有不少小青年去城里打工，我家姑娘也要去，我不太放心，現在還沒答應她。

林雙木：我看行，孩子大了像鳥兒一樣，該出飛就出飛。我家小子也跟我說了要出去打工，我看叫他們一起走吧，在一個地方也有個照應。

69.居民組辦公地點 日

原來的生產隊隊部已改成居民組辦公地點。

居民組長林雙木和一些社員看著破敗不堪的生產隊隊部，屋頂上長著草。門窗扇早已沒有了，只剩下墻窟窿。

林雙木有些傷感地對大家說：能否大家湊點錢修一修？

居民們七嘴八舌地：哪有錢？有錢也不修。

林雙木：嗨！

70.雙有家 日

正月里，小翠的初中同學來找小翠，商量進城打工。雙有同意。何永麗反對。

71.菜市場 日

小翠來到縣城，在菜市場租攤位賣菜，遇見了范慧。范慧見小翠很喜歡，幫助小翠租房子。

小翠賣菜遇見了搞建材的蘭江河，蘭江河對小翠緊追不舍，經常來菜市場找小翠。

范慧托自己的親屬私訪蘭江河的為人和品德。

林雙有背地進城看姑爺。

小翠對雙有表態(tài)：爸，小蘭這個人從小失去父母，他叔叔把他養(yǎng)大。能吃苦，雖然年齡比我大五歲?？墒菫槿苏?，經商有經驗?？康米?，我這一輩子嫁的就是他了。

72.縣城飯店 日

字幕：一年以后。

小翠的婚禮儀式開始，林雙有作為新娘的父親，他執(zhí)女兒手從婚禮T臺把小翠送到了前臺，交給蘭江河。

范慧向娘家客人敬酒，雙有第一次見到了范慧。

林小翠對雙有說：范姨是我的恩人。

雙有敬了范慧一杯酒。

73.鎮(zhèn)里林曉成女友家 日

林曉成高中畢業(yè)，沒考上大學，和同學處對象，對象家在鎮(zhèn)里，女方要求見雙有。

女友：我們倆都沒考上大學，今后怎么辦？

林曉成：考不上大學，我們就沒有前途了？

女友：你怎么想的，是否準備再復課，明年再考一下大學？反正我是不行了，我就是復課也白搭。你家里父母什么意見？

林曉成：我媽不管，我爸說，砸鍋賣鐵也供我繼續(xù)復課，明年繼續(xù)考。

女友不說話。

林曉成接著說：我也不打算復課了，家里錢緊，供我念上高中已經是很困難了。我姐姐只念了初中，就去打工了。咱們在縣城念高中，花銷太大了。

女友并不贊成林曉成復課：我想見見你爸爸。

林曉成說：現在不能見我爸。

女友：我們倆從初中就處對象，都三四年了，我們的關系應該讓你父母知道，確認。

林曉成：有這個必要嗎？

女友：太有必要了，你領我去你家認門去。

林曉成：你讓我考慮一下再說。

74.雙有家 晚上

林曉成：爸爸媽媽，我和你們商量點事。

雙有：說。

林曉成：今年大學沒考上，爸爸媽媽也跟著我失望。爸爸勸我復課明年再考。我經過認真考慮，不打算再念了。我想回家創(chuàng)業(yè)。

雙有：如果復課，明年高考有把握，我還是堅持你考大學。

何永麗不吭聲。

林曉成：復課，明年也考不上。

雙有：你說創(chuàng)業(yè)，具體想干什么？

林曉成：這事以后再說。還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們說，我處了一個女朋友，是我高中的同學，咱們鎮(zhèn)里的，她想來咱家認認門，見見爸和媽。

雙有剛要說話，何永麗坐在炕里頓時拉下臉來：你什么時候處的對象？幾年了？是不是在高中處的？你，年齡多大，有什么資格處對象？怪不得你考不上大學，處對象還能念進書？地瓜去皮完蛋貨，還有臉跟爹媽說！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林曉成沒吭聲，想了一會兒，默默離開。

75.去鎮(zhèn)里路上 日

雙有和林曉成去鎮(zhèn)上，邊走邊聊。

雙有：今天咱們去你女朋友家，見見面，是應該的。

林曉成說：前幾天媽媽罵了我，讓我想通了一些事。爸爸這些年為家為我操勞，先是爺爺有病、治病、去世發(fā)送，花去了家里的積蓄，再就是供我念書，一直到念完高中。我不想再給家里添負擔。我和她將來結婚，也不和家里要錢，家里也沒有錢。我自己先創(chuàng)業(yè)，再結婚。

雙有：有錢多拿，沒有少拿。今天不提這個。咱們今天先見見人怎么樣？你媽不讓她來，那咱們就去她家，也是正常的。

76.林曉成女友家 日

鎮(zhèn)里的一個小平房，雙有和林曉成走進了屋里，女孩和母親與雙有互相寒暄問候。

女孩母親對雙有：論年齡我叫你大哥，你能來我家，我是非常的高興。你的兒子和我女兒雖然說年齡十七八歲，還不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墒撬麄z在鎮(zhèn)里念初中的時候就好上了。我當媽的不管，你兒子來我家，我就當親人待?，F在倆人高中都畢業(yè)了，這也是五六年過去了。倆人關系很好，所以，我對姑娘說，你應該去林曉成家去看望一下他的父母。沒成想，你倒先來我家了，感謝你呀，大哥！

雙有：哎呀，大妹子，按常理，也是我們先來你家對。

女孩母親：哎呀，大哥。你兒子我早就看中了，不瞞你說，早就當我的女婿看待了。哎呀，今天見了大哥，也是個非常明白事理的人，太讓我高興了！

雙有：哪里哪里，我早就應該來了。這不是，我剛知道倆人處對象，我心里也高興，就來了。

林曉成女友：媽媽，大爺走二十來里路，快到中午了，你先到飯店買幾個菜，再去商店買一瓶好酒，家里再做一兩個菜，就在家吃。曉成，你陪我媽去上街，我和大爺聊聊。

林曉成和女友的母親出門上街了。

林曉成女友：大爺，我今天叫你大爺，也許，可能，差不多，過幾年我就改口叫你爸爸了。我和林曉成，我媽剛才說了，處了五六年，雖然不是青梅竹馬，也是互相了解，性格合得來，對眼，我這輩子非他不嫁！真的，大爺！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和你兒子的關系不會改變的。當然，我是希望你同意我倆不久的將來能夠成婚配。

雙有：我喜歡你這個孩子，說話響快，真心實意和我兒子相處。只要你倆好，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林曉成女友：大爺，雖說我到現在還沒登過你家的門，但是你家的事情，林曉成也告訴我一些。大爺你是個下力的人，勤儉持家，對兒女充滿了愛。你現在家里不寬裕，我想，我和曉成雖說沒有考上大學，但不等于我們不上進，我們要自己創(chuàng)業(yè)，改善經濟條件。結婚可以晚些，創(chuàng)業(yè)要趁早。我倆也想好了要做的項目。

雙有說：什么項目，能不能跟我說說？

林曉成女友：我們想搞葡萄栽培的項目。林曉成沒有和你說嗎？

雙有：他跟我說要搞一個項目，具體什么項目還沒有跟我說。

林曉成女友：是這樣，大爺，我舅在沈陽農學院當講師，他們搞葡萄良種種植項目，在鄉(xiāng)下很成功，一個月前我去舅家，舅舅和我說了，我很感興趣，我舅領我去鄉(xiāng)下他們協(xié)助技術指導的葡萄園。去年秋天賣葡萄的收入很可觀，一畝地葡萄產量都在四千斤左右，坐在地里賣一斤都賣7角錢以上，收入是種苞米的五六倍。

雙有：哎呀，收入這么多！葡萄栽在山坡地吧？

林曉成女友：不，在大平地栽，是農民的承包田。

雙有:什么？在大地里種葡萄，政府能讓嗎？頭一回聽說。

林曉成女友：人家都干好幾年了。咱們?yōu)槭裁床荒芨桑?/p>

雙有：啊？

林曉成女友：干是沒問題的，關鍵的問題是需要解決土地、資金和技術。技術我們可以跟舅舅學習和他親自來指導。土地和資金問題慢慢再商量吧。

雙有：土地，我們家族好幾戶承包田有幾十畝可以做工作。錢嘛，可以申請信用社貸款。只要能賺錢，辦法還是有的。

林曉成女友：哎呀，大爺，沒成想，你也有經濟腦瓜，不一般。

雙有：沖你這個孩子和我兒子的情誼，我支持你們搞這個項目。

林曉成女友：大爺，有你的支持，做我們的堅強后盾，我們倆更增加了搞成這個項目的信心！

77.林雙木家 日

雙有、雙福、拴柱子三人來到林雙木家，商量把承包田改種葡萄的事情。最后決定，四家拿出30多畝地，讓林曉成和女友經營葡萄園。

林雙木：豁不出孩子打不著狼！雙有，我和你去找信用社主任，咱倆和他都熟悉。

78.鎮(zhèn)里信用社主任室 日

林雙木和雙有到信用社找到了主任，將四家房子和牛抵押給信用社，借了一筆錢，約定來年秋天賣葡萄償還。

79.縣中醫(yī)院 日

雙福去村里的礦山干活，進礦洞放炮，礦石塌方，腿砸壞了，住進了縣中醫(yī)院。

骨科住院部，雙福向雙有哭訴：腿骨折了，如果落下了殘疾，這個家可怎么辦？

雙有：男子漢要頂起來門事。雖然家分開了，但是兄弟情義沒有分。有大哥在，不用愁。

80.林曉成葡萄園 日

字幕：第二年秋收前。

雙有進城找蘭江河幫助賣葡萄。

蘭江河托人找到葡萄酒廠老板，老板開車來到葡萄園，支付了定金，簽訂了收購林曉成全部葡萄的合同。

81.葡萄園 日

秋天，葡萄園里大豐收，一串串的葡萄掛滿架上。

林曉成和女友領著十幾個雇工收獲葡萄。賣葡萄的錢不但還上了信用社貸款，幾家入股的土地也得到了可觀的分紅。

林曉成和女友請林雙木、拴柱子、雙有到鎮(zhèn)上下了一頓飯館。大家說，一輩子沒有分過這么多錢。

雙福出院回家，沒有落下殘疾，雙有叫林曉成安排叔叔到葡萄園上班，多給雙福一部分錢，作為奶奶養(yǎng)老錢，接濟雙福。

82.小鎮(zhèn)基督教會會所 日

何永麗感到生活無聊，入了基督教，三句話不離主。她按期到鎮(zhèn)里會所做禱告，時時刻刻不離傳教。

83.小翠家 日

小翠要生孩子，要雙有進城，叫雙有給經營幾天菜攤子。

蘭江河和小翠商量，等退出攤位有人接，就不賣菜了。

雙有：攤位先別退，等我先試試，干一段再說。

84.縣城菜市場 日

雙有進菜市場小翠攤位賣菜，小翠告訴雙有有難處找范姨。

范慧在菜市場經營有自己的一個小房間，20平米左右，屋里有面案、蒸鍋、竹籠屜。每天自己包餃子，賣蘇葉餃子、粉餃子、糖三角等。每天有定量，賣完即收攤。

雙有第二次見到范慧，仔細地打量了她——這個年齡近四十歲的離婚女人，看起來就像三十五六歲，中等個兒，面容姣好，一雙眼睛整天充滿笑意。

范慧：我來這菜市場干了有幾年了，也不全是為了掙錢，只是覺得自己在家有些孤單。在這做點小買賣還可以散散心。你來頂你女兒的攤位賣菜，有什么困難，我能幫助的，盡管說，別外道。

雙有：感謝你，多費心！

85.菜市場 日

雙有在菜市場干了十幾天，就看出賣菜的門道，這里的批發(fā)環(huán)節(jié)是一兩個菜販子壟斷的，批發(fā)的菜質量不好，重量不夠，價格高，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每天下午，顧客就沒有多少人，買菜的繞遠去別的菜市場，或者奔街頭零售的小販去了。

雙有決定不走批發(fā)環(huán)節(jié)，起大早，蹬三輪車直接到城邊菜農和大棚進菜，開始賺錢。

86.林小翠家 晨

雙有起大早去城邊進菜，驚醒了林小翠兩口子。

林小翠：爸爸，你每天起大早自己進菜，別人都是在菜市場等著批發(fā)菜，你這樣做倒是多賺一些錢，可長期下去，你的身體能受了？我看不行別干了。

雙有：姑娘，看你說哪里去了？賣菜這是最好的活，日頭曬不著，雨也淋不著。我干這點活輕飄飄的，哪像在生產隊那時，起早睡晚，一年到頭才能見著幾個錢。賣菜好，一手錢，一手貨，當時點票子。這樣的活，我半輩子燒香磕頭都求不來，你說不干就不干了。告訴你吧，這個活我干定了！只要能掙錢，干一輩子都行。

林小翠：我這一天，白天在建材倉庫出貨，一天累得乏乏的。晚上孩子也不讓我睡好覺，早晨也不能起早，照顧不了你。一頓早飯你都吃不著，光顧掙錢，再把體格整垮了，女兒我真就對不起你了。今天我就捎信叫我媽來伺候你，你要長干，媽不來不行！

雙有：你叫她來，她來了也是五八，不來也是四十。我斷定，她不會來的。

87.縣里菜市場 晨

雙有起早去城郊進菜，將三輪車蹬到了菜市場門口，買了一碗豆腐腦和兩個饅頭，蹲在地上很快吃完了。

菜市場剛開門，人們蜂擁而入，一些人直奔雙有的菜攤而來，因為他的菜收拾得干凈，價格便宜，質量好，大家爭相購買。

88.菜市場 日

菜霸眼紅，欺負雙有，對雙有喝道：你他媽這么干，我們怎么干？

雙有說：你說話怎么嘴巴啷嘰的，你嘴干凈點！我這么干有什么不對嗎？你怎么干是你的問題，不關我的事？

菜霸：怎么不關我的事！我們搞批發(fā)來的菜你為什么不買？你這樣干我們就掙不著錢。

雙有說：這就奇怪了，哪里規(guī)定我必須買你的菜！市場宣傳的是公平競爭，不允許強買強賣！

菜霸上去幾腳踢翻了雙有的攤子：好，我叫你公平競爭！

雙有：好，你來橫的，不講理。我找講理的地方！

范慧怕雙有吃虧，走了過來，把雙有拉到了自己屋里。

周圍買菜的群眾氣憤地站在雙有的一面，對菜霸說：你強買強賣，大家就買他的菜，你能咋的？林雙有，去市場管理部門告他，我們支持你！

菜霸看惹了眾怒，態(tài)度也蔫了下來，出了菜市場走了。

89.菜市場范慧小屋里 日

范慧同情雙有，幫助他出主意：你初來乍到，這菜販子不好惹，手下人不是一個兩個，是一幫人“吃二磨”，不是一天半天了。你得想辦法，不然你干不下去，氣也把你氣死了。你要想長干就得進他們的菜，不然你就別干。除非……

雙有：除非什么？

范慧：除非你有膽量向有關部門反映，還得有人給你撐腰。這年頭，都怕得罪人，我看，你還是忍了吧。

雙有：大家都看見了，我在理上，我忍了，今后向他們低頭，繼續(xù)受氣，買賣就不用干了。再說，大家今后也看不起我了。所以說，我就繼續(xù)這樣干，看他下步能把我怎么樣！

范慧：他肯定繼續(xù)找你茬，打擊你，你得想辦法。

雙有：下步嗎，容我想一想。

雙有走出菜市場門口停車的地方，看見自己三輪車的三個車胎被人扎癟了。

90.縣城郊區(qū)蔬菜大棚內 拂曉

雙有帶著麻袋，走進進菜的老主顧的大棚內，老主顧正在拔菜，見雙有拿著麻袋：買菜帶麻袋干啥？

雙有說：車壞了，我把菜裝進麻袋里，扛到公路邊，再搭車拉到城里去。

老主顧露出為難的神情來，猶豫了片刻：兄弟，你今天就是蹬車來，我的菜也不能賣給你啦。

雙有：為什么？我給你的價格低？

老主顧：這個，這個，不是……

一陣沉默。

雙有：有什么為難的事，大哥直說。

老主顧：不瞞兄弟，昨晚有倆人來我這，告訴我今后的菜不能賣給你，也不能賣給其他單個進菜的。說我們這片地幾個大棚蔬菜戶的菜他們全包下，每天汽車來拉。

雙有：?。?/p>

老主顧：兄弟，我和你打交道時間不短了，知道你是個好人，講信用的人?？墒?，昨晚來的倆人鬼頭蛤蟆眼的，說話陰陽怪氣的，臨走時撂下話，再向耍單幫的賣菜，特別那個姓林的，指的就是你，有我好瞧的！我一看那兩個小子就是痞子。我現在還愁呢，不知道他們買我的菜給多少錢呢，怎么個全包法？

雙有：大哥，今天我就不拿菜了，你別為難啦。但是我相信這一條，邪不壓正。你就按照我給你的價格賣給他們，不能往下降。以后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91.小翠家 晚上

何永麗進城，勸小翠入教。

小翠每天到建材倉庫出貨，很累。不耐煩地：媽呀，你來就好生玩玩，逛逛商場。你剛來縣城就往教堂跑，怎么那么大的精神頭？

何永麗：城里的教堂比我們鎮(zhèn)里的會所又大又漂亮。我看見有的入教的女子還戴著金的十字架。

小翠說：你入教我不干涉，那是你的自由。你喜歡黃金的十字架，我給你買一個。我就是求你再不要勸我入教，忙叨人！我一天夠累了。

何永麗：媽就是看你太累了，才勸你入教。神愛世人，耶穌救你。你信了主，你就不會累了。有主幫助，死了能進天堂。有主幫助，你也用不著再掙更多的錢。我看你和你爸一樣，都鉆錢眼里去了。

小翠：又來了，你就是不聽勸！我告訴你，我今輩不會入教，就是有來世，我也不會入。你就不要再嘮叨了。媽，還有，你說風涼話不知道腰疼，這個家，哪里不是爸爸在撐著。他上有老人，下有兒女，兒子還沒有結婚，親戚還得照顧，你知道嗎，上次我大舅有病住進縣醫(yī)院，花了多少錢，都是我爸和我拿的，沒有錢能行嗎？你怎么能說我鉆錢眼里？

何永麗：你大舅是你親娘舅，你拿錢給他治病是應當的呀！我不知道這事，明個我回去勸勸你大舅，他要入了教，就不會得病的。

小翠：我給我大舅治病是應當的。我把你接到城里來，爸在這賣菜，沒有人照顧是不行的?，F在家里地也不種了，弟弟和她對象，人家侍弄葡萄，你也不懂，插不上手，飯人家也不用你做，你在家當那電燈泡，干啥？我這兩天給你和我爸租個房子，你這次來，我跟你商量，你住幾天，回去收拾收拾就回來，再就別回鄉(xiāng)下了。爸爸一天起早睡晚，連一口熱湯飯都吃不上，你在這給他早晚做點飯，累不著你，行不行？

何永麗：你叫我來的意思是給你爸拎飯鍋，順便再給你看孩子，是不是？

林小翠：哎呀媽呀，你給我爸做點飯，照顧照顧他，作為夫妻，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我的孩子有保姆看著，不用你管的。

何永麗：我現在不會在城里住的，將來也不會來。我就在鄉(xiāng)下待著。哪兒也不去!

林小翠：你這樣就是說，不管我爸了，是不是？

何永麗：他一個大活人，一天活蹦亂跳的，用我管什么？

林小翠：媽媽呀，你怎么油鹽不進哪！你和爸爸總是分居，也叫夫妻？

何永麗：行了，姑娘，你不要多說了，我明天就回家。

林小翠：明天我上金店給你買金十字架嗎，不都說好了嗎？

何永麗：上午給我買，下午我回家。

林小翠：女兒丈夫都在這，這兒不是你的家？

何永麗：主啊，告訴我，鄉(xiāng)下是我家。主離我近。

林小翠：哎呀，媽媽呀，你怎么變成這樣啦？

92.菜市場 日

星期天，雙有堅守賣菜攤位。

梁鴻志陪著愛人逛菜市場，遇見雙有。

梁鴻志瞅著雙有，雙有瞅著梁鴻志，隔著案板，他們互相端詳了一會兒，倆人幾乎是同時喊。

“梁鴻志！”

“雙有大哥！”

雙有：是鴻志兄弟??！

雙有幾步走到案板前臺，一把握住梁鴻志的手：咱們兄弟倆多少年沒見面了？

梁鴻志：我從林家堡子回城那一年，是1974年，我記得很清楚，那年你結婚的，我吃完了你的喜酒，不到一個月，就抽工回城了。

梁鴻志看了菜市場人很多，噪雜聲不斷，對雙有說：林大哥，正好今天是星期天，我請你到我家吃飯。咱哥倆好嘮嘮。很想念你啊，多少年了，我剛回到縣城啊，你也是我最想見的人之一??！

雙有：我以后到你家串門，今天，我請你們夫妻倆下飯館！

梁鴻志：那哪行，今天我要盡地主之誼。一定到我家，敘敘舊。

93.梁鴻志家 晚上

雙有到梁家吃飯。原來梁鴻志離開林家堡子回城當工人，后來考上大學。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省委政研室工作，這次由省委安排為鳳山縣委副書記，剛上任一個多月。

雙有向梁鴻志訴說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的狀況，梁鴻志知道了雙有在菜市場受到菜霸的欺負狀況，當場和主管市場的副縣長通了電話：一定要整頓好解決菜市場菜霸的問題，這直接關系到縣城人民生活問題！

副縣長電話里的聲音：最近我也聽到很多群眾反映這方面的問題，政府有關部門馬上成立工作組，整頓菜市場！

94.菜市場 日

菜市場經過整頓，市場管理辦公人員常駐在菜市場，打擊了菜霸，建立一套實行公平競爭，合理合法經營的管理制度，從批發(fā)環(huán)節(jié)、零售環(huán)節(jié)都憑個人能力經營，接受群眾的監(jiān)督，設立了公平秤，建立群眾意見簿。

菜市場從此風清氣正，受到群眾贊揚，雙有也成為菜市場的模范。

菜霸看市場掙不著錢，再也不能欺行霸市，兌出攤位不干了。

95.小翠家 晚上

小翠：爸爸，沒想到你在菜市場干出名堂來了，我聽不少人都說你的好話，掙的錢也比我賣菜那時雙倍還要多。

雙有：咱們也成萬元戶了，做夢沒想到。

小翠：爸爸，你是想在縣城長待了，是不是？

雙有：這還用說，在這能掙錢。不在這待著，還能回家等著受窮？當初，我沒讓你把菜攤子兌出去，現在看，這買賣真行。

小翠：爸，你在這長干我支持！

雙有：是啊，人還有跟錢過不去嗎？

小翠：爸呀，長干就得有長干的打算，我勸你回趟家，把媽媽接過來。你們兩個人就在縣城安個家。我也好照應。

雙有：這恐怕不行，上次她來城里，你勸她都不聽，我勸她更夠嗆。

小翠：夠嗆你也得回去請，你們也算老夫老妻了。嗨！

雙有：我們倆，女兒呀，從結婚生了你們，到你們結婚生兒育女。這半輩子，你也知道你也看到了，你媽對我沒感情。

小翠沉默了一會兒，說：爸，你還是聽我的，你去請她來，她實在不來，咱們再想辦法，女兒也是可憐你。

96.林家堡子雙有家 晚上

何永麗見雙有回來，炒了幾個菜，二人喝上了酒。

何永麗：你回來請我去城里做飯，是真的？

雙有：不是真的還有假？我在城里和姑娘商量了，就打算在城里長干了，城里錢比鄉(xiāng)下好掙多了。鄉(xiāng)下這邊，你知道，承包地都種葡萄了，也賺錢了。兒子和對象干得好好的，我回來也插不上手，也不明白。你在家，也是老豆角——干閑(弦)著，你不進城你上哪？

何永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雙有填滿了杯：咱們兩個碰一下，干一杯。

雙有：你能干你就干，我干不了。

何永麗：你還叫個男人？

何永麗說完自己先干了一杯。

雙有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何永麗又給自己倒?jié)M杯：我從小十幾歲就能喝酒，那時我爸還活著，整天喝酒，叫我哥喝，我哥不行，我就陪著我爸喝。

雙有：我干活行，喝酒不行。

何永麗：酒壯英雄膽，不能喝酒干不了什么大事，你看那李玉和唱的，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

雙有：你可別給我扯了！我在城里看了不少大酒包，喝多了躺在街上，吐了一地，狗在旁邊看著。我這次回來收拾家，咱們一塊到城里，先租個房住，慢慢看有合適的，買一個小平房，錢也夠了。

何永麗說：我不去，上次去，我當姑娘面和你面都說了。

雙有捏起酒盅又放到桌子上，眼睛盯盯瞅著何永麗一會兒：咱倆還算是夫妻嗎？

何永麗眼神迷離地看著雙有：你的意思是說咱倆不是夫妻，對嗎？

停了一會兒，何永麗接著說：咱倆過了半輩子，生了一個(豎起一個手指)……啊，又生了一個(又豎起一個手指)，兩個。咱倆不是夫妻，是什么？

雙有有些憤怒又略帶悲傷地說：好！你說咱倆是夫妻，那么，我回來誠心誠意請你進城去，你為什么不去？還有，你不去，咱倆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何永麗：怎么過？愛不起來，也恨不起來，也打不起來。蘿卜纓蘸涼水——也支棱不起來。

雙有：這都為什么呢？我到底錯在哪里呢？

何永麗眼睛喝得紅紅的，把瓶里剩下的酒全部倒進自己的酒杯里，又抿了一口：今天我，酒后吐真言，告訴你，我的心里話。我和你倆一開始就沒感情，沒有眼緣，婚后我也想培養(yǎng)咱倆的感情，可就是培養(yǎng)不起來。

雙有：為什么就培養(yǎng)不起來呢？

何永麗：要是我的心上人，哪怕是你打我，罵我，攆我，我也心甘情愿；不是我的心上人，哪怕是你哄我，愛我，千般對我好，我也是提不起精神！

雙有說：你就是那老和尚敲的木魚，天天敲你好！你就是一把大鼻涕，天天甩你好！

何永麗笑道：一點不來玄。林雙有，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對我，就像那春天般的溫暖；我對你嘛，像那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我是個壞女人，不值得你愛！

雙有：你對我就這樣絕情？

何永麗：談不上絕情，咱倆是陰差陽錯，原先就沒建立起感情。咱倆第一次見面，你說你掙工分行，實際上是放牛行?，F在進城里，聽說你賣菜行。讓我佩服你呀——你能找個女人行！多咱你找著可心的女人，我立刻放你一馬，和你離婚！我?guī)湍阌H，從今以后，咱們有親情。

雙有：你，酒喝大了，說胡話！咱倆都是當姥爺姥姥的人了，兒女知道了要離婚，不笑話？

何永麗：一輩人不管倆輩子事，老輩人不管年輕的，年輕人也不要管老輩人的，抽大煙撥草棍——各事各碼。

雙有：那你自己在這兒待著，行嗎？

何永麗：我哪也不去！就在鄉(xiāng)下待著，我有主——保佑我。

雙有：嗨，你這人沒治了！

何永麗有點吐字不清：我，我，是鼓勵你，酒后——吐真言，你，早點睡覺，明天，好回城，賣你的大頭——菜。用心找個——城里人，下半輩子——伺候你。

說完，何永麗歪著身子躺在炕上，呼呼地睡著了。

雙有鋪好了被褥，將何永麗扶好睡好，自己也躺下睡著了。

后半夜，何永麗酒醒了，嘴里干渴，她哼哼著。雙有醒了，下地給她倒杯水喝，然后自己睡著了。

何永麗睡不著了，往事像過電影般一一回放。

(閃回)在何家堡子春天的大地里，社員們在鏟地，年輕的何永麗給江城下鄉(xiāng)青年黃世軍接壟。休息的時候，她把小手絹包的餅子遞給黃世軍。

夏天的一個晚上，生產隊放電影《摘蘋果的時候》。銀幕上，電影里的人物說：好看的臉蛋能換大米嗎？

何永麗和一幫下鄉(xiāng)青年在銀幕下一起喊：能!

電影放映過程中，黃世軍拉起何永麗的手，走到銀幕背后遠處的柳樹下接吻。

黃世軍父母通過關系，第一個把兒子招工回城，悄悄地辦了手續(xù)，走時沒有與何永麗打招呼。

何永麗去江城找黃世軍那天下午，受到黃世軍母親的羞辱，她沒有錢住宿，在江城火車站的椅子上睡了一夜，等著第二天早上的火車。她人生第一次感到了人情冷暖。

何永麗與雙有結婚那天的場面，看見了大隊長，她感覺自己像被電擊了一樣。她驚奇：大隊長和黃世軍，這兩個人長得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么相像?？匆娏舜箨犻L，就想到了黃世軍。她就想到了移情別戀，難以自持。

這半生，稀里糊涂過來了。(閃回完)

何永麗看著躺在身邊睡得正酣的雙有，她露出憐憫和愧疚的神情。

97.菜市場 日

雙有再也不用自己起大早，蹬三輪車去進菜了?，F在每個人都在菜市場等著批發(fā)的來送菜，批發(fā)的菜根據質量確定價格，討價還價，質量不好的菜包退。

雙有在范慧的心目中加深了印象。

雙有將一個煤氣罐拎進范慧的小屋里，范慧正在包包子，給雙有撿了一盤子包子，又遞上一碗剛蒸好的雞蛋糕。

雙有：你有嗎？

范慧說：我吃豆腐腦，雞蛋糕特為你蒸的，你就著包子吃。三天兩頭給我換煤氣罐，這是累活，我就打怵換煤氣罐。

雙有：我這一天老吃你東西，你還不要錢，我太不好意思了。

范慧說：我這自己做的，還在乎你吃那幾口？

雙有：我……我，別人吃你都是賣，我這嘴巴頭抹石灰——白吃，別人說……

范慧：別人說什么？我怎么沒聽見？我早就跟菜市場這些人說了，咱們是親戚，肩膀頭補布丁——厚一層，他們管得著？再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有誰說什么，叫他找我來。

98.林小翠家 晚上

小翠：爸，昨晚我回來晚了，你已經睡著了。今早你又走得早，我問你，媽媽沒有跟你來，什么情況？

雙有：哎呀，就是不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說了。

小翠：那有什么不好說的，怎么個事，就怎么說。

雙有：實話實說？

小翠：是呀？跟女兒不說實話，還跟誰說？

雙有：你媽要跟我離婚。堅決不到城里來，今后靠主。

小翠：?。?/p>

小翠驚訝得差點沒拿住喝粥的碗，想了一會兒，她接著問雙有：爸，你怎么回答的？

雙有：我無法回答。你媽七嘴八牙地說了一大堆。說和我離婚是真的，態(tài)度很堅決。

小翠：你倆半輩子沒有感情是真的，從我記事到現在，一直看在眼里。我媽對你是冷暴力，應當是你提出離婚，沒成想，我媽倒先提出來離婚。

雙有：女兒呀，我希望你再回老家一趟，和你兄弟倆商量，勸勸你媽行與不行，幫我拿個主意。該你們倆出頭了，就是真離婚，你們倆也得有個意見。

小翠：爸，你不用傷心難過，該干什么干什么。我這兩天就回去，就按你說的辦。

99.小翠家 深夜

雙有的房間里，雙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閃回)3歲的雙有到姑姑家，姑姑手里拿著雞蛋，在他眼前晃：叫媽給你吃。

不知是那雞蛋的誘惑，還是親情的感動，他很快就管自己的親姑姑叫媽媽了。晚上媽媽摟著雙有睡覺，給他奶吃，他只是干吮著母親的乳頭。直到母親生下了雙福，雙福已經5歲了，母親仍然摟著他睡覺，給他奶吃，他跟著雙福，真正吃到了母親的奶，享受著母親乳汁的甘甜。親生母親的模樣早已模糊。而養(yǎng)母永遠都是他最親的人。養(yǎng)母說什么他都愿意聽，母親好比是他的老師。

雙有發(fā)誓，一定要母親跟自己過上好日子?？墒墙Y婚以后，發(fā)生了自己從來沒有想到和預料的事情，自己六神無主，手足無措。母親沒跟自己享著一點福，反倒跟著遭了不少罪。

在鄉(xiāng)村種莊稼，一青一黃又一年。

在城里賣菜，不知不覺又一天。生命在一天天老去，自己的生活有滋味嗎？

雙有對生活有時感到自卑和恐懼，還有對年華逐漸老去的恐懼。眼瞅快奔50歲的人啦。

(閃回完)

淚水從雙有的眼角流出來。

100.菜市場 日

雙有這幾天心神不定，進的菜少，每天菜賣得挺快，半晌就賣完了。他坐在菜攤子的小凳子上，想小翠回鄉(xiāng)下，勸何永麗到城里他的身邊來，不知道結果會怎樣。正在這時，他突然看見范慧從她屋里開著的小窗口向招手，叫他過去。

雙有進了范慧的屋里，看見范慧坐在凳子上，慘白的臉上在冒汗。

雙有：怎么啦？

范慧：我小肚子疼得抗不了。

雙有：早上來不是好好的，怎么半天工夫就……

范慧：有幾天了，咝咝啦啦地疼，我也沒當回事，吃完中午飯我想瞇一會，就開始疼。

雙有：有什么藥嗎？我給你倒點水。

范慧：沒有什么藥。你去給我買點止疼片吧。

雙有：好。

說完，雙有出門上街去了。

101.菜市場范慧小屋 日

雙有買了藥回來，走進了范慧小屋，看見范慧的臉痛苦地扭曲著。

范慧：小肚子疼得抗不了，跳跳地疼。

雙有：這么厲害！藥先不吃了，先上縣醫(yī)院！

范慧點點頭：嗯！

雙有：你等著！我去外面推三輪車拉你。

102.縣城街道 日

雙有將一個小褥子鋪在三輪車上，范慧坐在車上，他使勁地蹬著三輪車，穿過縣城一條條馬路和紅綠燈，很快就來到了縣醫(yī)院。

103.縣醫(yī)院 日

范慧疼得站不起來，雙有扶著范慧站起來，背著范慧小跑，到了縣醫(yī)院的急診室。

經過一陣子的檢查和抽血化驗，傍晚的時候，醫(yī)生對雙有說：患者的病是化膿性闌尾炎，先打點滴消炎，過幾天手術治療。

104.醫(yī)院病房 夜

雙有睡在范慧病房門外面的椅子上，范慧起夜，按鈴喊護士。雙有不放心，也醒來照看。

天快亮了，雙有走進病房，看見范慧已經醒了：現在疼不疼？

范慧：疼得輕了。

雙有：早晨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

范慧：嘴里沒有味，什么也不想吃。

雙有：總得吃點什么，有病不吃飯，身體抗不了。

范慧：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雙有：這樣吧，我去給你買碗酸湯子，再買點高麗咸菜。這樣可能對你口。

范慧點點頭。

105.醫(yī)院病房 日

雙有買來早餐，在范慧床旁的小桌子上放好。

范慧歪在床上，慢慢地吃。

雙有：用不用通知你姑娘回來？

范慧：可別告訴她，她離得遠不說，快要期中考試了。

雙有：小翠回鄉(xiāng)下了，今天能回來，我和她商量，明后天你就要動手術了，叫小翠在屋里侍候你，我在外面跑腿，這樣方便。

范慧：那就依托你們爺倆了。

106.住院部病房 日

小翠和蘭江河兩口子買了水果來看范慧。

小翠：哎呀，范姨，你多少年體格都棒棒的，我剛回鄉(xiāng)下兩天，你就來病了。

范慧：我就盼你回來呀，小翠。

小翠：有我陪你，你就一百個放心吧！

范慧：你來照顧我，晚上你也回不去，你孩子怎么辦？

小翠：我們的孩子好哄，去保姆家睡常事。再說，還有他爸呢，也能哄。

蘭江河：范姨，你就放心吧。

范慧和同屋的病友閑聊，病友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

病友：小范，大妹子呀，你進來這幾天，我看到，你的老公，那人多好??！變著法子給你弄好吃的，頓頓不重樣。難得的好人哪，你真有福啊！你看俺家那個死老頭子，我在這住院，你看他哪天給我送過飯，早晨我頓頓喝稀粥，吃咸菜，啃饅頭。你說，不會做，還不會去買嗎？上午來看我一會兒，下午就去跳廣場舞，心沒在我這兒。我們混了半輩子，哪里還有夫妻的情誼？我沒病的時候，有一次我去了河岸廣場，他摟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太太，那個老太太小個不高，臉抹的就像一個花狐貍。他個子高一點，就像一個大勾蝦，倆人跳舞，賣呆的人都在笑，就像澳大利亞的倆袋鼠在拜爪一樣！晚上回到家，我問他，你和那個臉抹的像個花狐貍的那個老太太跳舞，有什么感覺？你猜他說什么？他說，有一種和我相當不一樣的感覺。氣得我第二天一天沒給他飯吃，第三天他就交出了工資卡。我叫你出去跳，老該死的，我還治不了你！

范慧躺在床上嘿嘿地笑個不停：哎呀媽呀，刀口疼！

病友說：大妹子，人一輩子難得有個好老公啊，你要好生待他，你們倆都是有福的人。我馬上就出院了，等你病好了，我上菜市場去看你，買你的粉餃子，再細聊。

107.住院部病房 日

范慧和小翠都躺在床上。雙有給她們送來飯就走了。

范慧瞅著小翠沉思。

小翠：范姨，想什么呢？想你姑娘了？

范慧：不想她，你和我姑娘一個樣。

小翠：你拿我當親閨女待，那是我求之不得的，做夢都想的。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

范慧：那你就當我的干閨女吧。

小翠：你有一個親閨女，我當你的干兒子吧。

范慧笑了起來：這個鬼丫頭。你又不是花木蘭。

小翠：我當你的干兒子，你就兒女雙全了。要不，我叫蘭江河當你的干兒子，他爹媽走得早，當年我嫁給他，還是你給我做的主。

范慧：傻丫頭，這事要是叫你媽知道，她會打死你的。

小翠：俺家我媽心粗，她知道了也不會往心里去的。

范慧：那你爸呢？

小翠：我爸心細。但是我爸聽我的。

范慧：那你像誰？是像你媽呢還是像你爸？

小翠：我有時心粗，有時心細。我爸我媽我都像，但分什么事。

范慧笑了起來：你看你這小嘴，巴巴的，你可不像你爸，你爸話少，有點發(fā)蔫。

小翠：范姨，你可看錯了，俺家我爸，要是對心的人，打開了話匣子，那也是像大河流水似的，滔滔不絕的。

范慧：是嗎，我怎么沒看出來？

108.小翠家 晚上

小翠和雙有在嘮嗑。

小翠：爸，范姨手術一個禮拜了。今天晚上她攆我回來住。這些日子，我想把我同弟弟和我媽談話，講給你聽。聽了我媽媽的話，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媽的意思我和弟弟聽明白了。她說你倆湊合了半輩子，現在我們都長大成家立業(yè)了。她也不想再湊合了，離婚的態(tài)度很堅決。她還說，這樣做是為了你好！她也好！好離好散！

雙有：你還去看了你奶奶和你二叔，和他們說了這事？

小翠：看了我奶和我二叔，和他倆說了。我奶說，你們都是半大老頭和老婆子，半輩子都過來了，能湊合就湊合。我二叔堅決支持你們離婚。二叔說，你們早就應該離婚。年輕時就是考慮我和弟弟，才湊合到今天。我問二叔，爸爸媽媽年輕時為什么鬧離婚？我二叔說，就是性格不合唄，還讓我們姐弟倆要支持父母離婚。但將來你倆老的那天，我們一定要養(yǎng)你們老。

雙有：你弟弟什么意見？

小翠：我弟弟說，戀愛自由，離婚也自由，爸爸媽媽也同樣。媽媽不愿進城，就跟他在鄉(xiāng)下過。我說，什么時候媽媽想通了，隨時想進城，隨時到女兒家，女兒女婿恭候。

雙有長嘆了一聲，默默無言。

小翠：爸爸不必難過，你怎么想的告訴我。

雙有：我這半輩子活得窩囊，想為自己活一回。

小翠：爸，怎么瀟灑你就怎么活，就像唱的那首歌。

雙有：你們怎么活，我就怎么活。首先掙錢自由，別的什么自由，把握不定啊！

109.鎮(zhèn)里 日

雙有與何永麗到鎮(zhèn)上辦理了離婚手續(xù)。

雙有專程去看望了母親和弟弟一家。

110.菜市場 日

雙有返回城里開始賣菜。中午，他來到范慧的小屋一起吃飯。

雙有吃飯時，對范慧說：我告訴你一件事。

范慧：什么事？

雙有：我想，我不能老在你這吃飯了。

范慧：為什么？不用交飯錢，以前不都說過了嗎？

雙有不吭聲。

范慧：我明白了，你把嫂子接到城里來了？她給你做飯送飯？行，她來你就不用到我這吃了。

雙有：不是，你的嫂子現在不是你的嫂子了。

范慧驚訝了一會兒，說：不是我的嫂子是什么？

雙有：現在是路人了啦，我們離婚了。

范慧：??？

雙有：我想，我想和你說點心里話。

范慧：說唄。

雙有：我不想回鄉(xiāng)下去了。我打算在城里賣菜，長期干。我也不想在女兒家里住，現在三輩人，也不方便，我想自己租房子住，自己做飯吃。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這樣做行不行？

范慧笑了：你覺得需要征求我的意見嗎？

雙有：我從到縣城賣菜也快到兩年了，你對我的幫助最大，不是嗎？

范慧：是什么？

雙有：你是我的恩人，是我心里依靠的人。今天我斗膽和你說了心里話，我心里就敞亮了。不說，憋在心里難受。如果我說的話不對你心，深了淺了，請你原諒我。我是個農村人，不太會說話，和你城里人說話，膽突突的。

范慧：我老家也是在農村。我從鄉(xiāng)下念完中學，考上了中專，參加了供銷社。咱們一樣。

雙有：我就小學畢業(yè)，文化程度和你比差遠了。

范慧：這不是事。租房子的事，既然你跟我說了，我的意見，等等吧。

111.范慧家 日

江雨虹放暑假回到家里，埋怨母親：生病也不告訴我。

范慧說：告訴你怕你著急，又怕你急忙回來，影響你考試成績。再說，我又不是什么大病。

江雨虹：還不是大病？都手術了。

范慧：我這不是好了嗎！

江雨虹：你生病住院和手術，誰在跟前照顧你？

范慧：林小翠，年齡比你大幾歲，以前也是和我在一起賣菜的，我們處的好。

江雨虹：媽，這回病好了，就不要再干了，黃攤得了。我明年就畢業(yè)，參加工作了，我養(yǎng)活你。

范慧說：在家閑不住，出去干點活，心里亮堂呀。

112.范慧家 晚上

范慧在家里對著鏡子梳頭。

江雨虹：媽，你現在挺愛打扮的，這晚上還又洗又抹的。

范慧：就興你們打扮，不興我們打扮，媽是不是老了？

江雨虹:你可不老?。《苏斈?。

范慧：媽還有青春嗎？

江雨虹：你肯定有第二春。

范慧：晚了三春啦。不過，媽年輕時底版好，那是漂亮！縣里供銷社系統(tǒng)，還有外邊，多少漂亮小伙兒追我，我都沒干，最后讓你爸那個色鬼死纏爛打，把我劃拉到手了。今天，我后老悔了。

女兒：媽呀，你的底版好，公認?，F在，你的底版仍然很好。你的底版好，決定了我的底版好。

范慧：那是不假。你要是像你爸那個死鬼，一輩子你都嫁不出去！

女兒：媽呀，你不要攻擊我爸，他現在還是惦念你的。

范慧：不提他，提他吃飯都倒胃口。女兒呀，媽問你，你這大學快畢業(yè)了，在大學里有沒有你稱心的人做你的男朋友？要是有，一定領回來讓媽看看。

江雨虹：沒有。

范慧：畢業(yè)能回到縣城來，回到媽媽的身邊來？

江雨虹：這個可能性不大，回省城機會多多的，就我這個專業(yè)。

范慧：我可不能跟你到省城去，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誰也不認識。我在這縣城里人熟為寶。

江雨虹說：這個，這個，以后再說吧。

113.菜市場 日

第二天上午，江雨虹去菜市場，看見了雙有走進了母親的小賣場，換了工作服又走了出來。江雨虹有些疑惑，看到了母親的窗口，人擠滿了在買粉餃子。她走到離雙有的菜攤子有十幾米遠的地方，站住了，瞅了雙有一會兒，就去了同學家。

114.同學家 日

江雨虹在同學家聊了一會，有意扯到了賣菜的話題上，同學的母親也在菜市場賣菜，和范慧彼此都很熟悉，關系也很好。

江雨虹：你家我姨在菜市場累不累？我大學快畢業(yè)了，我有點不想讓我媽再賣菜了，我有能力養(yǎng)活她，不想讓她再受累。

同學：我參加工作好幾年了，我也不想讓我媽去賣菜，她不聽。我媽說，賣菜不累，還散心，掙錢還有癮。你攔擋不住！再說……

說到這里，同學不說了。

江雨虹：再說什么？

同學微笑著，仍不吱聲。

江雨虹有點著急：我倆是老同學，無話不談，有什么話直說，急死我了!

同學：我聽我媽說，范姨和她對過的一個姓林賣菜的，關系挺好。那個人在菜市場，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好人，可下力了，起早貪黑，為了賺錢。我媽說，全菜市場的人都說他是個好人。

江雨虹：你見過？

同學：我見過。

江雨虹：你說他和我媽關系好，好到什么程度了？

同學：就是互相幫助唄。你看你，可別胡思亂想，范姨可是公認的正派人。

江雨虹：??？

115.范慧家里 晚上

范慧：你實習的事情聯系的怎么樣啦？

江雨虹：還沒聯系，上午我去你們菜市場溜了一圈，下午在家看書。

范慧：??？你來菜市場干什么？上午什么時候來的？我怎么沒有看見你？

江雨虹：你在小屋里賣餃子，窗口擠了一幫人，你怎么能看到我？我在菜市場轉了一圈，考察考察菜價，寫點文章。

范慧：菜市場有什么可考察的？

江雨虹：哎呀，菜市場才應當好生考察呢，涉及千家萬戶吃飯的大問題，涉及到的人和事可多了。

范慧：你什么意思？你都看見了什么？

江雨虹：我看見了我親愛的媽媽，在小賣場里抹著口紅，腳蹬皮鞋，身上穿著白圍裙，胳膊戴著套袖，在賣著粘火燒，蘇葉餃子。女兒無能啊，讓媽媽受苦了！

范慧：別裝蒜了！

江雨虹哈哈笑著，摟著范慧親了一口。

范慧：跟媽說，你還看見了什么？

江雨虹遲疑了一下：再沒看見什么。

范慧一直盯著女兒的眼睛，也遲疑了一下，感嘆地：我們賣菜的不容易，都是些好人吶。

江雨虹直截了當地：我想起來，在你小屋對面有一個賣菜的，男的，胡子拉碴的，估摸年齡，不像個老頭，看長相又像個老頭——老家就像是黑龍江黑河的，臉是黑的。我看了一陣子，對買菜的人態(tài)度倒挺好，笑容滿面，誰買菜，秤完秤，還格外給一把菜。

范慧哭笑不得，又帶溫怒地：沒有這個人，睡覺！

江雨虹笑起來：哎呀媽呀，我掉鏈子啦！

116.范慧小屋內 日

雙有進到范慧小賣場，換工作服，范慧直盯著雙有的臉一會兒，不吱聲。雙有有點發(fā)愣。

范慧：你的胡子幾天沒刮了，瞅你那個埋汰樣！

雙有疑惑地：這些日子累，起早貪晚的，忘刮了。我一直不就這個樣子嗎，怎么啦？今個？

范慧嚴肅地說：領導來私訪你了——不，是特務來偵查你啦！

雙有：?。?/p>

117.范慧小屋內 日

雙有刮過胡子走進小屋，見范慧有點發(fā)愁的樣子。

雙有：有什么事嗎？

范慧：姑娘回來好幾天了，要找實習的單位，沒有接洽的人去聯系，上火。

雙有：要到什么地方實習？

范慧：縣婦聯和縣法院，咱也沒有認識人，直接去了怕人不接待。你有熟人在婦聯和法院嗎，能幫助聯系聯系？

雙有：這兩個地方，我要是有熟人可就好了。認識婦聯，專管婦女工作的，給我介紹一個對象，我也不至于今天還是一個光棍。要是法院有人，菜霸還敢欺負我？

范慧：婦聯有人你也得打光棍！法院嗎，你可能有人，菜霸不叫你給整跑了？嗨，說這些干什么，你有人幫助辦一下，沒有就拉倒。別給我油腔滑調的！你現在有點學壞了，不像剛來時那樣。

雙有：我，我看看吧。不過——要去實習是否得有個材料遞給人家？

范慧：對，對。姑娘說聯系實習，是需要有個材料要遞給實習單位。我今晚就和姑娘要來，明天交給你。

雙有：好。

說完，雙有出門要走。

范慧：等等，我問你，你去找誰？準成嗎？

雙有：準成不準成辦了才知道，現在不好回答你。

范慧笑了：看你那個樣，跟我還保密呢。

雙有：不是保密，是人托人，能不能辦成，我也不敢打包票呀，我說姊妹呀！

118.梁鴻志家 晚上

雙有：大哥今晚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敢常來貴府找麻煩。

梁鴻志給雙有倒了一杯茶：大哥進城了，不但賺錢了，文化水平也提高了，士別三日，便將刮目相看。說話文縐縐的，什么事，直說。

雙有：我先遞給你一份材料，你看完了，我再向領導詳細匯報。

梁鴻志接過材料。

兩頁紙，第一頁寫的是：實習提綱——中老年離婚與再婚的現狀與思考。吉林大學社會系，江雨虹。

梁鴻志一目十行，看完了驚奇地：大哥，這個女孩，你和她是什么關系？

雙有：這個女孩現在和我非親非故，今后可就有說道了，可能是我的領導，可能是我婚姻的審批人，還可能是一家人。

梁鴻志：大哥，你別整那云山霧罩的，你就直說，怎么個關系，什么事？

雙有：好，我詳細給你說。

119.梁鴻志家院內 晚上

梁鴻志：大哥，我明天上班安排好，先到婦聯一周，后到法院一周。后天叫她到婦聯報到。這個女大學生實習結束，我要見她，請她吃飯。她寫的論文我要一份，學習學習。

雙有：你那么忙，還請她吃飯？

梁鴻志：大哥呀，你現在是財運和桃花運一起來呀，老弟一定要盡心盡力呀！你不知道，這個女孩，我們是校友??！我是吉大中文系畢業(yè)的。大哥，你還真是個情種啊，你這事兒，將來是我寫小說極好的素材呀。你下步的婚姻，也是這個女孩研究的對象??！

雙有：托老弟的福啊，托貴人的福啊！

120.縣婦聯 日

江雨虹到縣婦聯報到開始實習。

121.縣法院 日

江雨虹到縣法院報到開始實習。

122.范慧家 晚上

范慧和女兒討論婚姻問題。

女兒：媽呀，問你一個事，你實話實說，現在有沒有心上人？

范慧板起臉，一本正經地：沒有?。?/p>

女兒：你肯定？

范慧：肯定！

女兒：如果有，女兒我一百個支持。

范慧：好像還沒有這么個人。

女兒：實心實意疼你的人，有吧？

范慧：其實媽心里也是挺矛盾。

江雨虹：跟女兒說說看。

范慧：你將來是不能回到縣城來了，我也不想跟你到省城或者外地去，這是兩難？

江雨虹：兩難處理好就是倆方面都高興，雙贏。

范慧說：那怎么說？

江雨虹：我大學學習了婚姻方面的一些理論，我這次實習又了解了很多的案例。我認識到中老年離婚和再婚的許多問題，我支持中老年離婚和再婚的權利，和他們追求婚姻幸福的愿望，這是人生幸福的重要組成部分。比如你，女兒再孝心，也代替不了你的心上人在愛情方面給予你的愉悅感。所以，我贊成你，想姑娘，就到姑娘家住。想愛人，就和愛人相廝守，這就是倆高興，雙贏。

范慧：姑娘，你真心實意地支持媽媽再婚？

江雨虹：我是真心實意的。那首歌怎么唱的，陽光總在風雨后，請相信有彩虹。

范慧有些傷感：那么我經歷了這么多風雨，我的彩虹在哪呢？

江雨虹：你的彩虹，就是你生病的時候，住了院，那個代替了我，給你端湯送藥，跑前跑后侍候你的那個男人。

范慧：看樣子你調查了？

江雨虹：我了解了不少人，這個可能做我后爸的人，在縣城菜市場內外，口碑挺好。

范慧：他可是鄉(xiāng)下人，是個農民。

江雨虹：中國人每家每戶上溯幾代，都是農民。這不是問題，關鍵他是不是個好人，他是否真心實意地愛你，能與你攜手到老。

范慧：你不嫌棄他的文化程度低？小學畢業(yè)。

江雨虹：文化低可以提高嗎，世事通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個人的情商和辦事能力相當不一般。這也可能是我的猜測和預測。

范慧：你不嫌他長得黑？

江雨虹：我這是開玩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媽媽看起來高興就好。

范慧：林雙有知道疼人，他前半輩子受盡了苦和累，是我后半輩子的依靠。這一回，我不會看走眼的，你說黑，你爸長得白，還不是把我甩了。

江雨虹：媽媽，我的實習快要結束了。明天我到菜市場，上午幫你賣粉餃，下午幫林大爺賣菜。我這幾天多跟他接觸，加深一下和他的感情。

范慧默默地淌下了眼淚，江雨虹拿著手絹給媽媽擦眼淚。

123.范慧小屋 日

江雨虹幫助媽媽包粉餃，蒸粉餃，小屋子充滿了熱氣和粉餃出籠屜的香味。還年輕的母親和十分青春的女兒，像姐妹倆一樣。

買粉餃子的人們把小屋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124.雙有攤位前 日

林雙有在秤菜，江雨虹在收款，買菜的人都在問：老林啊，這是你的女兒吧？長得真漂亮！怎么，你打算讓你這么漂亮的女兒來替你賣菜呀？

雙有：我侄女，我侄女，大學放暑假來幫我干活。

125.飯店小包間 晚上

林小翠請江雨虹吃飯，二人親密無間。

江雨虹：小翠姐，今后你就是我的親姐姐。

林小翠：你不太了解我，范姨了解我，我早就是你的名副其實的姐姐了，范姨不是母親勝似母親。

江雨虹：你的為人處世有很多東西值得我學習。

林小翠：我就是初中畢業(yè)，你是名牌大學的學生，你是我的老師，我是學生。

江雨虹：你的實踐經驗比我強百套，真的，我今后要多向你學習。

林小翠：我倆共同擔當起贍養(yǎng)照看我們共同父母的責任。

江雨虹：姐姐靠得近，多受累了。

林小翠：只要有孝心，不分遠近。

倆人商量了積極支持林雙有與范慧再婚和舉行婚禮的細節(jié)問題。

126.范慧家 晚上

雙有捎信給雙福，雙福和母親來到了縣城邊的三間平房，見到了范慧。

范慧做了一桌菜，林小翠、江雨虹都來吃飯。

范慧：今天大娘和雙福兄弟來我家，我的本意是到飯店吃的，雙有說在家吃放松，不受拘束。我預備的是葡萄酒，大家舉杯。我和雙有還沒領證，我們首先祝福大娘，今后的母親健康長壽，晚年幸福！大家干杯！

雙有母親不斷地端詳著范慧，喜極而泣，喝了一小口酒，低頭抹眼淚。

雙福舉杯站起來：哥呀，這不是做夢吧，這么好的嫂子，你打燈籠終于找到了，我敬嫂子一杯！

林小翠和江雨虹站起來向各位長輩敬酒。

范慧：今后咱們就是一家人啦，別外道。我和雙有商量了，過幾天我倆去領證，母親今后就在我家長待著。不用你洗衣做飯，看個家門，享點清福，想鄉(xiāng)下的人了，你就回去看看。

雙有母親：謝謝兒媳婦的孝心哪！我兩頭跑吧，哪邊的我都掛心哪！

127.招待所單間 晚上

梁鴻志請雙有、范慧、江雨虹、林小翠吃飯。

梁鴻志站起來，拿著一盅白酒，對雙有和范慧：今天晚上我在這招待所準備點薄酒水菜，請雙有大哥和大嫂，還有你們的兩個漂亮女兒，吃點便飯。提前祝福你們婚姻幸福，白頭到老。為什么提前祝福？聽說已經領證了，還沒舉行婚禮?？偠灾?，現在叫哥哥嫂子是沒錯，是板上釘釘的。來，我先干為敬!

范慧和雙有同時舉杯：謝謝梁書記光臨和你的宴請！

范慧和雙有干了一盅酒。

林小翠和江雨虹也喝了一杯啤酒。

梁鴻志和雙有、范慧喝了幾杯酒，話匣子打開了：林大哥，當年我下鄉(xiāng)在林家堡子待了五六年，挨家蹭飯，你家全家人待我，吃個蛤蟆都落不下我的一條腿。什么時候到你家都能吃上飯，晚上還能和老林大爺喝上一頓酒，哎，深情厚誼，無以言表！

雙有：那時候你年輕，經常跟我放牛，繞山磨嶺，不容易，能吃苦！

梁鴻志：林大哥領我放牛，我也多掙了不少工分，跟林大哥學了不少歌曲。

范慧、江雨虹都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啊？跟他學歌？

林小翠：我爸應該是男中音。

梁鴻志：牛吃飽的時候，不愿意動的時候，就是我倆歌唱的時候，我教大哥革命歌曲，大哥教我老歌。

林小翠和江雨虹又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梁鴻志：我說的“老歌”就是在早年那些歌。林大哥一唱，鳥也不叫了，牛也不吃草了，耳朵掙掙在聽，我聽得都入迷了。

雙有：鴻志年輕時笛子吹得好，他吹笛，我唱歌。

梁鴻志：一晃多年過去了，大哥的歌聲如今還在我的耳畔回響。哎呀，大哥，我今天晚上想要重溫舊夢，我把笛子帶來了，還是我伴奏，你歌唱！

雙有：唱哪一出呢？

梁鴻志：我想一想，你的老歌可以搞一個曲庫。哎呀，我想起來啦，你就唱那首《媽媽娘你好糊涂》，當年給我唱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大家鼓掌歡迎！

范慧、林小翠、江雨虹都在鼓掌，充滿了期待。

雙有和梁鴻志站起來，來到了房間的空地上。

梁鴻志：大哥，你先唱兩句，我就跟上啦！

雙有清清嗓子：好的。

大清國，太平出，

如今晚的姑娘想丈夫。

媽媽娘你好糊涂，哎嗨呦，媽媽娘你好糊涂；

東院的姐姐比奴家我大一點，

懷抱著嬰兒多么大的福，媽媽娘你好糊涂；

哎嗨呦，媽媽娘你好糊涂，

西院的妹妹比奴家我還小，

去年臘月把門子出，媽媽娘你好糊涂，

哎嗨呦，媽媽娘你好糊涂，

左鄰右舍都和奴家差不多，

一個一個都尋了丈夫，媽媽娘你好糊涂，

哎嗨呦，媽媽娘你好糊涂。

雙有在唱歌的時候，招待所的服務人員和顧客聽見了，都從其他房間涌進了門口，把門打開，洗耳靜聽。

雙有唱完了。

大家鼓掌：好！再來一首。

江雨虹：林大爺唱得太好聽了。這首歌反映了舊社會婦女的婚姻狀況，那時候是早婚，姑娘大了著急，我們研究婚姻的狀況，這首歌也是一個見證。

林小翠：我爸的老歌是跟我爺學的。

范慧：我們認識二年多了，頭一回聽他唱歌。

梁鴻志笑著說：嫂夫人，今后你可就每天都能聽見林大哥的歌啦！

飯后，大家喝茶。

梁鴻志：小江，我看了你的實習請求單，我們是校友。

江雨虹：梁書記，你也是吉大畢業(yè)的？

梁鴻志：是的，我是吉大中文系畢業(yè)的，早你二十年。

江雨虹：向學長致敬！哎呀，該死！我說錯了，我應該叫你梁書記，梁叔。

梁鴻志：你可以叫我梁叔，可以叫我學長，學兄，隨意。

江雨虹：那我隨意。

梁鴻志，論文寫得怎么樣了，實習有收獲嗎？

江雨虹：收獲大了，采訪了十幾個人，搞了二十多份案例。

梁鴻志：你讀過高爾基的三部曲嗎？

江雨虹：沒有。

梁鴻志:我們當年上山下鄉(xiāng)，不少人都讀過這三部書，《童年》《在人間》和《我的大學》，社會這所大學，是你永遠畢業(yè)不了的大學。紙上得來終覺淺，須知此事要躬行。你研究的課題，我也非常重視，它涉及到家庭的團結和睦，更涉及社會的安定團結。你的論文寫完了，請給我一份，我也要學習。如果你愿意，我們合作，我?guī)湍闶占咐?，你寫論文，我寫小說，當然啦，我是業(yè)余創(chuàng)作。

江雨虹：那我求之不得的，謝謝學長的關心!

梁鴻志站起來，對雙有和范慧說：大哥大嫂的婚禮快要辦了吧？到時候通知我一聲，我一定要來喝喜酒。

雙有：你那么忙，不敢驚動你，就預備幾桌，也不張揚，招待一下親屬和朋友。

梁鴻志：我一定來！

128.小翠家 晚上

吃過了晚飯，蘭江河和小翠對雙有說：爸爸，有個大事呀，和你商量一下。

雙有：什么事？

蘭江河：這個事情對我們來說很重要。這半個月來我沒回家，一直在鄉(xiāng)下跑，我們縣城的建材公司買賣做得越來越大，我們不能光做流通，做批發(fā)零售。我最近在臨縣收購了一個礦山，回來聽說林家堡子也發(fā)現了一個珍珠巖礦，是做保溫材料的。我算了一下賬，固定資金和流動資金加一塊，有50萬元就可啟動。這些日子我在鎮(zhèn)里、村里談妥了。問題是投產后誰去管理。我和小翠商量，想叫你去，村子里人熟，搞好了還可以帶動村里人富起來，一舉兩得的事情。但是我們又想，你和范姨要辦喜事，你離開好不好，范姨會不會有什么想法，所以我們不好定。

雙有：這個，這個……是一件好事，珍珠巖礦大躍進那時開過，后來發(fā)現礦脈走向越來越窄，蘊藏量不大，就不干了。怎么，現在又發(fā)現新的情況了？

蘭江河：我的朋友請103勘探隊勘探了一下，報告說，十年之內開發(fā)不完，蘊藏量很大，有可研報告。但是他資金不行，兌給我了。

雙有：這事是個好事。我和你范姨商量一下，聽聽她的意見，她不讓我去，我再給你推薦堡子里行的人來管理。

蘭江河：好。

129.小翠家 晚上

吃飯時，蘭江河問：爸，你和范姨商量好了嗎？

雙有：商量好了，你范姨非常支持。她說，只要我有能力，干什么事業(yè)她都支持！

蘭江河：我也想好了一個方案，可以兩全其美。礦山開在唐家溝，離林家堡子只有七八里路。礦山公司注冊在縣城，一開始你董事長、總經理一肩挑。過一段有人了，你就把總經理讓出去，光擔任董事長，灑脫一點。開始起步的時候，有些事咱倆商量一下，走向正規(guī)，我就不管了，人財物全權你來管。

雙有：我想把林家堡子生產隊老班子的人用起來，像林雙木、老會計等人。都是懂管理核算的。可以讓林雙木擔任副總經理，協(xié)助我抓全面。這是應急辦法，長遠的辦法可讓你弟弟林曉成來干，或者他媳婦來干。這倆年輕人都是把好手。不過現在葡萄園攤子也挺大，逐漸向村子里的山坡上開發(fā)了。

蘭江河：爸爸，你想得很周全。

雙有：我也快奔50歲的人了，這個事，我想好幾年了，怎么能讓林家堡子的人共同富裕起來，光靠種那點地是不行的?，F在，有這個礦山，把林家堡子各家的人都安排到礦山里來，這樣就能走向共同富裕。

蘭江河：爸爸，咱倆想一塊去了，我也是從農村走出來的，咱們不能忘了鄉(xiāng)親哪。

小翠走過來：江河，把爸爸和范姨婚禮事情的安排跟他說一下，爸爸再跟范姨說，一定要讓你們滿意。

蘭江河：爸，我和小翠打算這樣安排……

130.范慧家 晚上

范慧和江雨虹正在看電視，雙有進來，她們把電視關了。

雙有：我把孩子們對咱倆婚禮的安排，和你們娘倆說一下，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

范慧：非得辦嗎？請幾個親屬和朋友吃頓飯得了。何必張揚？

雙有問江雨虹：姑娘，你的意見呢？

江雨虹：我基本同意媽媽的意見，請一些親屬和朋友吃點飯就行。如果太張揚，辦喜事，放鞭炮，收紅包，我和媽媽都接受不了。實質意義不大，張羅人。

雙有：小翠倆口子堅持要辦，說不辦對不起范姨。

江雨虹：姐姐姐夫的心情可以理解，我倒有個兩全齊美的辦法。林爸爸，你不是要辦礦業(yè)公司，最近就要開成立大會嗎，我說，把礦業(yè)公司的成立大會和爸爸媽媽的婚禮一起辦，成立大會開完了人們都入席了，再宣布爸爸媽媽的婚禮，雙喜臨門。也不用誰來趕禮啦，婚姻和創(chuàng)業(yè)一起走向美滿和興旺，這有多好！

范慧：姑娘這個意見好，很合我意！

雙有：孩子的意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好，我回去再做一下小翠他們兩口子的工作，爭取就這么辦！那我就回去了。

雙有走后，江雨虹：媽媽，我林爸爸這人溝通能力很強。

范慧：溝通能力倒不是很強。但是，他沒辦成事之前，他不說誑話，也不吹牛。一步倆腳窩。他跟媽相處，從來沒跟我說他認識縣里梁書記，我倆的事你回來，這才板上釘釘了。你實習的事情他也沒告訴我是梁書記辦的，他怕說了這個事給我造成壓力。

江雨虹：媽呀，我看林爸爸這個人是挺忠厚，老實靠得住，你倆結婚以后，也會有碟碰碗，碗碰碟的時候，也得互相磨合，互相欣賞啊。

范慧：你放心吧，我自己追求的，我會珍惜的！

131.縣城益民礦業(yè)公司辦公樓前 日

益民礦業(yè)公司成立大會，放鞭炮，掛牌匾。

梁鴻志和主管礦業(yè)的副縣長剪彩。

雙有母親、林雙木、老會計、雙福夫婦，堡子老社員，林曉成與女友等出席了開幕典禮。

會議由蘭江河主持：宣布益民礦業(yè)公司領導成員，林雙有為益民礦業(yè)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林雙木為副總經理，林曉成為副總經理，老會計為財務總監(jiān)。

雙有致辭：我們益民礦業(yè)公司經營的珍珠巖礦，生產的珍珠巖保溫材料，具有超輕質、隔熱、保溫、隔音、防火等特點，被廣泛應用于建筑、冶金、冷庫、電力、化工、食品等行業(yè)保溫隔熱領域，市場銷路相當好。益民礦業(yè)公司為股份制企業(yè)，吸收家鄉(xiāng)林家堡子居民入股分紅。將來業(yè)務做大，缺乏資金，還可以向鄰村居民吸收資金，益民礦業(yè)公司的宗旨是，帶領農民走向共同富裕。

縣委副書記梁鴻志，副縣長與益民公司班子成員合影，大家喊道：茄子！

照相時人人興高采烈，各個精神煥發(fā)。

132.縣城飯店 日

來賓與親友入座以后，蘭江河宣布：今天益民礦業(yè)公司成立大會是我們的大喜事。我們還有一件大喜事今天要同時辦，我們是雙喜臨門！下面我宣布，我們益民礦業(yè)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林雙有先生，與范慧女士的結婚典禮正式開始——

雙有與范慧胸前戴著紅花，走向主桌，向各位來賓與親友行禮。

音樂響起，大家熱烈鼓掌。

雙有與范慧向母親行禮致敬。

雙有、母親、范慧三個人坐在一張沙發(fā)上，林小翠，蘭江河，林曉成與女友，江雨虹向長輩行禮致敬。

大家喊：茄子！

攝影師拍照。

拍照雙有全家福，雙福與愛人張黎明領著兒子林曉彤前來加入。

大家一起喊道：茄子！

人人笑容滿面，各個喜悅的神情從臉上彌漫到心里。

婚禮儀式結束，宴會開始。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