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21世紀定義為“當下主義”時代:人們會將重心轉到當下這個時刻、現場體驗以及當下最值得關注的東西上來……我們的文化就變成了人人都在試圖抓住流逝瞬間的嘈雜狀態(tài)。當下,放眼望去,“空心人”熙熙攘攘,線上線下,人頭攢動,交叉感染,形成一張巨大的同化之網,幾乎讓所有人難以逃脫。
“空心人”現象有呈年輕化趨勢,越年輕,其心就被掏空得越厲害。這些互聯(lián)網的“原住民”,對互聯(lián)網有一種本能的偏好和依賴,正如海爾斯所言,信息技術哺育的“媒體一代”具有全新的認知方式,這代人特有的“超級注意力”?!俺壸⒁饬Α敝饕憩F為的在不同作業(yè)中迅速轉換焦點,偏愛多樣化信息流,尋找高度刺激性的東西,對單調狀態(tài)的容忍度較低。具有煽動性的真人秀場景、24小時滾動播報的極端新聞場景、實時體驗的電子游戲,解構了傳統(tǒng)的線性敘述,導致“敘事結構的崩塌”,造就了“一個不再熟悉的世界”。
對于互聯(lián)網時代的年輕人,美國文學教授鮑爾萊恩曾做出嚴厲的批評,在他看來,數碼時代正在使美國的年輕一代成為知識最貧乏的一代人。美國的青少年和年輕人正在被數碼時代各種娛樂消遣性的工具所淹沒。這些工具包括手機、社交網絡和信息傳送等等。他們通過這些工具傳達的卻是幼稚浮淺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正在妨礙他們同歷史、公民義務、國際事務和美術等成年人的現實世界進行重要的接觸。我們想當然地以為,這些善于吸收新技術的美國年輕一代會利用他們對技術的掌握和理解進而成為新的數碼時代的弄潮兒。但是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鮑爾萊恩批評并非是傳媒“舊石器”時代“遺民”的悲嘆,他與陳先發(fā)一樣,敏感地捕捉互聯(lián)網時代無處不在的“失重”問題。世界越喧囂,內心越空洞,信息越是超載,精神越是“失重”,這種悖論,表面上看,是技術帶來的,人作為技術的“人質”,被整體掏空,成為失重的空心人。
00后這批世紀“寶寶”,他們當中大多數是幸運的:他們沒有成為互聯(lián)網的人質。由于高考制度的剛性制約,他們或主動或被動地遠離網絡,不得不節(jié)制對網絡的迷戀和貪欲。但是,當他們從高考的閘口中順利通關,進入大學的門檻。大學能不能接得住這批“18歲出門遠行”的年輕人?我看未必。
在互聯(lián)網之輕與大學之重之間,這一代年輕人如何選擇?這是互聯(lián)網給當下大學提出的新挑戰(zhàn)。大學不是網絡禁欲主義修道院。大學不是不需要互聯(lián)網,關鍵是需要怎樣的互聯(lián)網。如何通過馴服互聯(lián)網之輕,堅守大學之重,實現大學精神與互聯(lián)網邏輯的互聯(lián)互通?這是大學“第一課”所面臨的現實命題。說白了,不解決好互聯(lián)網的入侵邊界,大學可能一步步退守,甚至會失守。大學課堂上觸目驚心的“低頭族”景觀,無時不在刺痛大學之心。切記不能讓大學失守,從第一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