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建紅
【摘 要】 中學小說教學形式落后,易造成學生思維僵化,不利于小說整體鑒賞以及思維能力的提升。本文以高中選修教材《中國小說欣賞》中的《紅高粱》(節(jié)選)為例,以“民間理論”為基礎,從莫言的“民間寫作”等方面展開論述,拋棄傳統(tǒng)的三要素小說教學法,力圖激發(fā)學生從不同的角度對文學作品進行解讀,培養(yǎng)思維能力,達成核心素養(yǎng)。
【關鍵詞】 中學小說教學;《紅高粱》;民間理論;思維能力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提出“語文教育必須同時促進學生思維能力的發(fā)展與思維品質(zhì)的提升”,要發(fā)展邏輯思維,“運用批判性思維審視語言文字作品,探究和發(fā)現(xiàn)語言現(xiàn)象和文學現(xiàn)象,形成自己對語言和文學的認識?!睘榱诉_成這樣的目的,小說教學要有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的意識,因為教材所選篇目往往都是節(jié)選,很難讓學生形成對文本的整體鑒賞。尤為重要的是在教學時有必要“反叛”傳統(tǒng),引入新的文藝理論,從新的角度切入,刺激學生固化的思維,激發(fā)學生全新的思考,從而使學生獲得創(chuàng)造思維的發(fā)展,以及深刻性、獨創(chuàng)性等思維品質(zhì)的提升。
筆者在對高中選修教材《中國小說欣賞》中的《紅高粱》(節(jié)選)進行教學時,便以《紅高粱家族》整本書作為解讀對象,以“民間理論”為基礎,從“民間寫作”的角度切入,引導學生對文本進行深入的分析探討,力圖使學生積淀新的知識,突破舊的認知,激發(fā)學生從不同的角度對文學作品進行解讀,從而提升思維能力,達成核心素養(yǎng)。
一、民間視角
陳思和先生在90年代首先提出“民間”概念,在《民間的浮沉》一文里有明確的論述,概括來說,民間是同“廟堂”相對應又深受其制約的相對獨立的文化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的文化空間,具有自由活潑的審美風格,各種文化的媾合使其精華與糟粕共存,呈現(xiàn)出藏污納垢的形態(tài)。民間與現(xiàn)代當代文學的糾纏,是一個復雜的話題。民間在90年代的爭鳴是與文學回歸必然聯(lián)系的?;氐矫耖g,不是拋棄西方現(xiàn)代主義的手法,相反,正是這種現(xiàn)代手法融進“靈魂”之后的再尋找。
張清華提出三種民間美學形態(tài),他把莫言的小說放置在第三種“大地民間”之中,“大地民間即是詩性的民間,是知識分子的民間,是哲學意義上的民間,也是一個文化隱喻的民間?!睆埱迦A先生在分析莫言的小說《紅高粱家族》時說道:莫言構建了一個“壯闊而深邃的、激蕩著蓬勃昂揚的生命意志與酒神精神的“紅高粱大地”,使之從尋根文學過于沉重的理念中解脫出來,變成了一個生命哲學的烏托邦?!痹凇稊⑹龅臉O限》里張清華也寫道:“我相信這是天賦,是對于人性最富敏感和深邃的理解能力所導致的,是豐富的民間文化、鄉(xiāng)村生活經(jīng)驗、原始思維在土地神話和鄉(xiāng)村傳說中的廣泛遺存所影響和鑄就的。在這個意義上,莫言可以說是一個東方式的阿都尼斯,是他首先復活了當代小說中的‘大地,使它顯現(xiàn)出繁茂的生機?!呙軚|北鄉(xiāng)和‘紅高粱家族,即是這大地的顯形和載體。它對莫言的小說寫作來說,具有決定性的意義?!?/p>
民間是《紅高粱家族》的生命的場域,莫言寫道:“高密東北鄉(xiāng)無疑是地球上最美麗最丑陋、最超脫最世俗、最圣潔最齷齪、最英雄好漢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愛的地方?!边@是一個復雜而迷人的國度,其中充斥著像“我爺爺”這樣的英雄好漢,也有眾多土匪,王八蛋,他們在高粱地里殺人越貨,他們也精忠報國。民間是在政治不及之處自由存在的,然而又與政治千鉤萬連,不清不楚。莫言的寫作有意地規(guī)避了現(xiàn)實政治,最大限度體現(xiàn)出民間的自由自在的內(nèi)在精神。我爺爺與我奶奶強悍而激蕩的愛情,衍生出日后一切的傳奇:我奶奶成為掌柜,我父親的誕生,我爺爺?shù)翘萌胧摇麄儛凼且驗樗麄冃枰獝?,他們恨亦然。他們抗擊日軍,并不為什么主義,一樣地英勇無畏。
“民間的傳統(tǒng)意味著人類原始的生命力緊緊擁抱生活本身的過程,由此迸發(fā)出對生活的愛和憎,對人生欲望的追求,這是任何道德說教都無法規(guī)范,任何政治條律都無法約束的。甚至文明、進步、美這樣一些抽象概念也無法涵蓋的自由自在?!薄都t高粱家族》可以說是這句話的最好注解,我奶奶在中彈倒下的時候,思緒如海潮般涌現(xiàn),欲望的驅(qū)使使得在高粱地里的媾合像是一場對生命的禮贊和對欲望的謳歌。“天,什么是貞潔?什么是正道?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惡?你一直沒有告訴過我,我只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辦,我愛幸福,我愛力量,我愛美,我的身體是我的,我為自己做主,我不怕罪,不怕罰,我不怕進你的十八層地獄。我該做的都做了,該干的都干了,我什么都不怕。”這段話就是自由自在內(nèi)在精神的詮釋,莫言在敘述的極限里展示自己的才華。
在《紅高粱》里,“高粱殯”的盛大宏偉不啻一場民間的狂歡節(jié),“奇死”是一次鬼故事的傳聞,“高粱酒”更是高密東北鄉(xiāng)靈魂的流淌,“紅高粱”是大地的深切擁抱,等于整個民間,支撐著英雄好漢的演出。對力量的謳歌,正是一些論者所說的“酒神精神”的復歸。在普遍缺乏力量與激情的中國文學中,強悍的愛情和生命意志是多么寶貴的閱讀體驗。對于力量的謳歌,反過來是對于“種的退化”的憂慮:“他們殺人越貨,他們精忠報國,他們演出過一幕幕英勇悲壯的舞劇,使我們這些活著的不肖子孫相形見絀,在進步的同時,我真切的感覺到種的退化?!?/p>
“我”作為“民間敘述人”的身份說:“我痛恨雜種高粱”,“我”向往的人的極境和美的極境,那就是:“八月深秋,天高氣爽,遍野的高粱紅洸洋的血海?!痹诒橐暗碾s種高粱里,還有一株純種的高粱,我將去尋找它,它是我的護身符,“也是我們家族的光榮的圖騰和我們高密東北鄉(xiāng)傳統(tǒng)精神的象征?!弊骷覍τ诩t高粱精神赤裸裸地贊美,也是對民間精神赤裸裸地贊美。人們丟棄民間精神,不得不承受“上流社會傳染給我的虛情假意?!痹诟吡坏乩锍錾胨赖摹拔摇钡淖孑吷砩喜耪嬲邆涿耖g精神。
二、莫言民間寫作的世界性因素
許多評論者也注意到莫言小說與意識流小說、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聯(lián)系,確切地說,是馬爾克斯及其他的精神導師??思{的影響在起作用。莫言在對話錄《小說越來越難寫了》中說道:“80年代讀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很震驚,小說居然可以這樣寫,一種地方性經(jīng)驗,居然全世界的文學讀者都能接受,都愿意接受,這使我想到我也可以寫自己的家鄉(xiāng)的生活,‘高密東北鄉(xiāng)既是一個地方,但同時又是一種象征,其意義是超越地域限制的?!?/p>
1982年馬爾克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全世界為之一震,而中國的文學創(chuàng)作更是歡欣鼓舞,很多理論家把“尋根文學”看作是這次震動的必然體現(xiàn)。閱讀《百年孤獨》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共同記憶,盡管讀的都是盜版書,但是大家對于這樣一部偉大的作品熱情難消,紛紛模仿。
在《我的故鄉(xiāng)和我的小說》里莫言說到了自己早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也提到對故鄉(xiāng)充滿既愛又恨的復雜心理?!?980年,我開始了文學創(chuàng)作。我拿起筆,本來想寫一篇以海島為背景的小說,但涌到我腦海中的情景,卻是故鄉(xiāng)的情景?!谝院蟮膸啄昀?,我一直采取著回避故鄉(xiāng)的態(tài)度,我寫海浪、寫山巒、寫兵營,但實際上,我在一步步地、不自覺地走回故鄉(xiāng)。到了1984年冬天,在一篇題為《白狗秋千架》的小說里,我第一次在小說中寫出了“高密東北鄉(xiāng)”這五個字,第一次有意識地對故鄉(xiāng)認同?!蹦宰铋_始的文學寫作是遠離故鄉(xiāng)的,盡管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故鄉(xiāng)的情景。
莫言回到故鄉(xiāng),不是自發(fā)的,至少不是短時間內(nèi)可以做到的。我們相信作家肯定最終會回到故鄉(xiāng)進行書寫,然而若沒有馬爾克斯等作家的直接觸發(fā),“高密東北鄉(xiāng)”也許還要再遲疑一些時間才能登上舞臺。我這樣說,很可能是削足適履地將莫言的小說創(chuàng)作納入“魔幻現(xiàn)實主義”當中,而忽視了莫言小說藝術中最有生命力的特征。畢竟正像陳思和所說的:“正是他(指莫言)得天獨厚地把自己的藝術語言深深扎植于高密東北鄉(xiāng)的民族土壤里,吸收的是民間文化的生命元氣,才得以天馬行空般地充沛著淋漓的大精神氣象?!?/p>
以上的話,我要做的無非是分析莫言的民間創(chuàng)作的世界性因素。其實莫言在《超越故鄉(xiāng)》里多處提到??思{等人對他的啟發(fā)。莫言自己就用模仿二字來說自己的汲取外國文學的營養(yǎng),“一個作家寫作起步時模仿是難免的,但模仿是為了讓自己盡快地成熟,少走彎路?!?/p>
三、民間寫作的可能性和困境
民間寫作,不是等同于民間文學的。作家可以作為一個老百姓進行創(chuàng)作,并不炫耀自己的身份。莫言在《文學創(chuàng)作的民間資源——在蘇州大學“小說家講壇”上的演講》說道:“所謂的民間寫作,就是要求你去掉你的知識分子立場,你要用老百姓的思維來思維,否則,你寫出來的民間就是粉飾過的民間,就是偽民間?!?/p>
回歸民間敘述是大勢所趨的,從先鋒小說的退潮到新寫實的消退,都反證出文學在匆忙之中始終在靠攏民族的傳統(tǒng)。吸收外來的現(xiàn)代意識,嫁接80年代以來的生存體驗,文學在反射當下生活時不得不拋棄以往的宏大敘述。文化有大傳統(tǒng)與小傳統(tǒng)之別,民間敘述正是激活文化小傳統(tǒng)的必然,很多人說莫言的小說具有革命性與破壞性,有力解構了傳統(tǒng)的審美精神和審美方式。
民間是一個廣大復雜的文化想象概念,我們生存期間的現(xiàn)實民間只有一部分進入了寫作,而有些部分是臆造融合出來的民間,是一個文化傳統(tǒng)在起作用。民間區(qū)別于民間文學,正是由于作家意識的強勢介入,莫言說“我認為真正的民間的寫作就是作為老百姓的寫作”,要把自己歸入老百姓的行列之中,莫言這話拒絕了知識分子啟蒙民間的姿態(tài)。
張光芒在《“偽民間”與反啟蒙》里寫道,“民間”正在成為不少作家的“桂冠”,以至于好像帶上這頂桂冠,就保證了小說的質(zhì)量。“民間敘事曾經(jīng)是對于宏大敘事霸權的有力解構,民間立場則是對于知識分子立場的有效補充,對于啟蒙主義精神的豐富和調(diào)整。危險性在于,民間立場如同革命、解放等其他立場一樣,如果不能夠堅持人性探索的底線與人文精神的原則,如果不是遵循審美敘事原則滲透在文本肌理之內(nèi),而只成為一面高揚在作品之上的旗幟的話,就會走形甚至變異,成為一種新的意識形態(tài)?!蔽覀兛梢钥匆姡M入新世紀,莫言等作家的創(chuàng)造力在逐步衰退,民間敘述成為他們努力改造的對象,但是這對象又成功地改造了他們。作家遭遇的創(chuàng)作困境也是整個民間敘述話語的深層矛盾,民間不是萬能的。
著名教育家葉圣陶曾指出,“在基本訓練中,最重要的還是思維的訓練,不要只顧到語言文字方面,忽略了思維的訓練。各門功課都和思維的訓練有關,特別是語文課是著重思維訓練的?!越陶Z文的一項很重要的任務就是訓練學生的思維?!闭且驗樗季S訓練至關重要,所以教師在教學過程中,應該把提升學生的思維能力作為教學目標:教師備課時,不僅要關注基礎知識的準備,還應對那些能夠激發(fā)學生質(zhì)疑的問題進行深刻挖掘,從而啟發(fā)學生積極思考;教師在課堂上,要完成從陳述者向引導者的角色轉(zhuǎn)變,創(chuàng)設層層問題進行導引,引領學生開動腦筋,大膽質(zhì)疑,勇于探索,最終獲取新知,完成思維能力培養(yǎng)的過程。
綜上所述,選擇“民間理論”對《紅高粱》進行解讀,對學生來說,是新的理論的引入,是新知識的獲得,是思維的刺激,是智慧的啟迪;結合“民間理論”對文本進行層層闡釋,是由淺入深,由理論到實踐,是由知識到運用的思維的養(yǎng)成過程。莫言“民間寫作”的世界性因素的拓展延伸,又引入了比較文學的思維方式,立足文本又超越文本,是知識的豐富,更是思維的開拓;最后再探討“民間寫作”的可能性和困境,這是對批評的批評,對思考的再思考,使學生不迷信先知,而是大膽批判,形成獨立的思想,這是思維的深化。
語文課堂要實現(xiàn)“學生思維能力的發(fā)展與思維品質(zhì)的提升”,要盡可能做到這樣的過程:思維的刺激——思維的養(yǎng)成——思維的拓展——思維的深化。由此,開放、多樣、有序的語文課堂的建構得以實現(xiàn),學生核心素養(yǎng)的達成成為可能。
【參考文獻】
[1] 陳思和. 民間的浮沉[J]. 文藝理論,1995(5).
[2] 張清華. 敘述的極限[J]. 中國現(xiàn)代、當代文學研究,2003(5).
[3] 張光芒. “偽民間”與反啟蒙[J]. 文藝爭鳴,20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