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艷

傍晚，日頭沒于山頭，煙霞縈繞在天邊。村里炊煙裊裊，枝頭上幾只落單的麻雀還在嘰嘰喳喳，尋覓夜晚的宿地。

老人坐在破舊的門檻上，眺望著遠(yuǎn)方的山頭，那眼神中有渴盼、等待，還有漫漫歲月的守望。誰也不知道他在沉思什么，是歲月蹉跎，是曲終人散，還是人生幾何？陪伴著他的是那棵無言的老槐樹，偶爾零落的幾片枯葉慰藉著老人孤獨的心。突然，一陣風(fēng)席卷而來，風(fēng)沙迷了老人的雙眼，撩起了他微微泛白的衣襟，還有那滿頭的銀發(fā)。老人起身準(zhǔn)備進(jìn)屋時，一陣鳴笛聲驚擾了他。老人回頭張望，是他的車！

沒錯，老街上迎面馳來的車是他兒子的。老人激動不已，蹣跚著走向兒子，雙眼含著淚，面帶笑容。夜幕覆蓋了村莊，黑暗沉寂了喧鬧，那個晚上老人屋里燈火通明。

第二天，鄰居們聽說老人的兒子回來了，紛紛跑來問好，順便一睹這個有出息的農(nóng)村小伙的風(fēng)采。當(dāng)兒子提出要把老人接到城里居住時，老人斷然拒絕，他默默轉(zhuǎn)身，黯然神傷。人們不懂的是，去城里生活要比在農(nóng)村生活好得多，他這是為什么呢？一個年近古稀的人待在鄉(xiāng)下種不了莊稼，還要操心過日子，子女又不在身邊，多孤苦伶仃啊！

老人望著兒子和鄰居們，老淚縱橫。他顫微微道：“老伴走得早，她和我一起在這破屋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這里貯存著我們夫妻的情義，安放著我們不渝的愛情，我怎么能輕易舍棄呢？這老院，我朝夕相伴，那老街，我日夜觀望。”老人拉起兒子的手，繼續(xù)說，“孩子，你的一片孝心我知道?？晌业母谶@里，離開這里我不能存活。在這里，我的靈魂能從這土地里汲取養(yǎng)分，就像那老槐樹一般?！敝車娜硕伎蘖?，兒子也不再強(qiáng)求老人。

這天，老人去地頭望了望老伴的墳，拔了墳頭長滿的青草。一路上，麥田里麥浪起伏，他沐著微風(fēng)，含著笑。走在老街上，他腳步輕盈?；氐郊依?，他依舊搬出陳舊的小木凳，點燃老旱煙，吧嗒吧嗒地吸著，目視遠(yuǎn)方。老人的眼里含著淚，淚水里浸滿了對這方土地的摯愛。他的臉上帶著笑，笑里融入了他對早逝妻子的守望。

老人的目光悠長、深情，他的內(nèi)心深處珍藏著的是故鄉(xiāng)、老街，以及對早逝妻子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