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林
從不懂到懂,王大文在整理的過程中,一點一滴地學習傳承了父親的衣缽與精神《南越國殘瓦墨景》編著制作完成以后,他還將繼續(xù)整理父親一生與各文化學者、大家往來的信札、文章.將其集結成冊,通過整理來歸納父親—這位金石泰斗的收藏研究體系。父親王貴忱是一位學者型的大家,而傳承了父親考究的學術風骨后的王大文凝聚了一種專致的匠人精神。
家學濡染下的匠心獨到
由于父親王貴忱的影響,王大文從小成長在一個縈繞金石、字畫、古代文化研究的氛圍里,家中來往的大多是父親金石收藏研究界中的好友,同時也是圈中的名家。這讓他得以近距離觀察大量普通人難以接觸到的金石原件、原拓片、古書籍等,常看好物也使他練出了好眼力。他幫父親整理藏品、書籍和文稿,長此以往耳濡目染,使他在早年便有了一定的金石鑒別和賞識能力。而后整日奔波于工作的王大文,人生的前半階段其實并沒有真正意義上開始屬于他的金石研究。
在整理編著《南越國殘瓦墨景》過程中,王大文坦言,整個過程還是頗為順利的。這也得益于父親在金石研究、書籍制作中提出的專業(yè)意見,以及父親圈中各好友、一些金石研究專家學者的鼎力相助,遇到困難時王大文都能夠找到金石界最權威的人士進行解答。確實,從這一角度而言,王大文做這項研究工作有著“得天獨厚”的家學優(yōu)勢。整理父親的研究成果對他來說除了因為自身對金石的熱愛、還有對父親的孝道、也有對學界的一份傳承責任。
制作這本手工原拓本時,王大文也傳承了父親常年制作手工書的制書、修書技術以及原拓本的傳拓技術,嚴謹把控著每個步驟和細節(jié)。從每頁宣紙的選擇、原片的傳拓、蓋印、題字到裝訂裁割,均為王大文帶著兒子、兒媳手工制作而成。此《南越國殘瓦墨景》原拓本中的細節(jié)十分考究,文氣墨香橫溢,每頁原拓片旁,印章與殘瓦拓片左右互文,相映成趣。父親王貴忱親手題寫了原拓本的書名、題跋。王大文之子王浩之主工篆刻,也為此《南越國殘瓦墨景》原拓本專刻了一枚印章,根據(jù)瓦片瓦文入章而成的刻制,均收錄于此原拓本中。
此原拓本除了大部分手工制作、傳拓、題寫的特色外,王大文還專門將其設計為絲網(wǎng)印藍印本。由于父親王貴忱在古籍版本學研究深廣,之前自己做書時尤其鐘愛藍印本這傳承自明朝慣例,意指在書籍正式出版前做出藍印本作為校對樣。藍印本可謂是每本書籍最早的版本,數(shù)量通常非常少,也是出版術語“藍樣”的前身。
由于沿襲嚴謹考究的原拓本制作手法,在父親王貴忱的引導下,王大文攜其子王浩之耗時一年多才完成了三十套《南越國殘瓦墨景》原拓本的全部制作,此中的匠心、工藝都凝聚了王大文大量的心血。父親王貴忱稱贊道:“大文完全繼承了我的傳拓、修書技術,論這個,他比我更專。”
整理也是一種傳承
人近中年時,王大文萌發(fā)一個想法——他希望可以為父親整理出此生的金石收藏及研究成果,將它們集結出版,另外再制作出一套父親金石收藏的手工原拓本。在他眼里,對金石的熱愛和執(zhí)著貫穿了父親的一生,無論在什么樣的境況中,父親關于金石的研究和學習從不停懈。
年輕時王大文并不十分理解父親在金石學中的追求,年紀稍長之后才覺父親一生研究成果之珍貴、重要,尤其父親所召研究中很重要的一個方向嶺南歷史文化。關于嶺南文化起源的文物實物,父親幾乎見無不收,此間還向各路名家學習手工拓印及手工書籍的制作技巧,陸陸續(xù)續(xù)將自己的拓片、研究手稿整理成稿集,這門手工修書、制書的技術也逐漸變成了一種家傳技藝,傳承至王大文及其子王浩之之手。
由于王貴忱在收藏方面涉獵很廣,一開始接觸收藏時主要關注的是古籍版本學,后來開始了古錢幣、金石、書畫的大范圍收藏與研究。其中王貴忱尤其專注研究的類目便是古籍版本學、古錢幣學和嶺南文化。父親收藏了許多古錢幣、古錢幣文獻,幾年前王大文將父親捐給中國錢幣博物館的錢幣文獻借出來,進行掃描、拍照,出版了《可居收藏錢幣文獻圖錄;o
與很多金石藏家一樣,王大文也喜歡收藏和制作原拓片。原拓片意為用拓印工具將金石原物上的平面、立體紋路和線刻文字、圖樣傳拓至上乘宣紙上,高品質的原拓片高度保留和還原了原物的肌理、文字、圖樣以及侵蝕痕跡,有時比原物還要易于進行辨識和賞析。加上現(xiàn)在許多稀有的金石文物原件都藏于博物館,還有一些零散紛落于民問藏家之手,其原拓片便顯得尤為珍貴。
金石學中關于南越歷史的資料本就難得一見,南越殘瓦于民初(1907)年被挖掘發(fā)現(xiàn)時,引起一批學者開始對嶺南文化的起源進行深入研究,而后因為戰(zhàn)亂南,越殘瓦紛紛流離失散,直到抗戰(zhàn)勝利后關于這方面的研究才又重被關注。據(jù)傳曾有一本黃文寬何著的《南越殘瓦全拓》,也只在某本書籍的序中被提及過,至今未見著錄,王貴忱和王大文費盡周折亦難覓其蹤影,金石學界也未有關于嶺南文化起源與南越殘瓦有關的拓本書籍流通。
談及這段歷史時,王大文十分敬重這些首批發(fā)現(xiàn)南越國殘瓦并投身研究的學者前輩。關于編輯此《南越國殘瓦墨景》原拓本的用心,王大文說也有對這些前輩們致敬、紀念之意。由此,王大文考慮到關于嶺南文化起源那段歷史的資料記載非常稀少,父親王貴忱手上可考的也只有民國研究學者整理的幾本稿本,又因父親年事已高,王大文于是決定將父親浩瀚的研究成果整理出版,也為金石學界的文獻考據(jù)添上一塊“重要的磚瓦”。
談及下一代的傳承,王大文認為,文化的滋養(yǎng)過程是自然而然的。如他自己一般,在這樣的家學環(huán)境中,可以得到第一手的原件、拓片、古籍、資料,還有許多學界泰斗往來交流,“其所見必致其所為”,他也逐漸在這條路上越走越專,越走越遠。父親曾有一句自述“不佞遼東策馬南來,忽忽近七十春秋,嘆嶺南文化博大精深,愛之,學之,傳之,今亦粵人矣”。
這句話不僅概括了父親王貴忱一生的研究歷程,“愛之、學之、傳之”也成為貫穿王大文在金石家學傳承中的一句恪言,以其赤忱匠心踽步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