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音格
島嶼,是人,是浪花,是星星。在地球上,煢煢孑立;在海洋里,滄海一粟;在浩渺的星空里,要忍受的不僅僅是無限的空間,也是亙古的永恒。但無論多遙遠,無論多孤獨,來自另一個星球的光芒總有一束照耀你我,每個島嶼總能找到與另一個島嶼聯(lián)絡(luò)的水路,每個人也不難找到一顆默契相印的心靈??v使萬水千山,縱使漂洋過海,只要心與心相連,島嶼就不孤單,星星就不寂寞,人就會得到跨越時空的相連。
島·時空
島嶼能夠相連,是因為兩顆相似心靈的理解,是因為雙目相對的心領(lǐng)意會。何為知音?昔伯牙鼓琴山水之間,鐘子期側(cè)耳傾聽。裊裊琴聲中子期能辯“巍巍乎若泰山”,可識“洋洋乎若江河”。琴瑟和鳴,心有靈犀,這種相知相識令萬千后人慨嘆不已,不枉一句“人去堂空朝雨暮云難見影,琴調(diào)弦絕高山流水少知音”。斗移星轉(zhuǎn),跨越時空之外,恩格斯和馬克思的偉大的革命友誼也是如此,共同執(zhí)筆的《共產(chǎn)黨宣言》成了兩人友誼的見證,詮釋了一代革命家篳路藍縷的豐功偉績。
島·閱讀
沒錯,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就像沈從文正筆下的翠翠,她生活在僻遠的湘西,不曾接觸塵世間萬千浮華、物欲橫流,像與世無爭的一泓清泉,晶瑩剔透。她只與爺爺和一條黃狗終日做伴。獨自唱一支鄉(xiāng)曲山歌,獨自去夢那一籮筐的虎耳草,獨自等待那個不知是否還會再歸來的少年。你或許會憐憫她的寂寞,我卻艷羨她,艷羨她因遠離凡世的美好,艷羨她與生俱來的純粹。翠翠的美好與沈從文的孤獨相伴相生,究其根本,是孤獨使純粹生長,而純粹令美好絢爛。
孤島不再是孤島,因為我有幸在沈從文孤獨的文字中讀到翠翠,了解到她的內(nèi)心。我為她的憧憬而滿懷期待,為她的無盡等待而黯然神傷。從此,翠翠于我而言便不再是一座陌生的孤島。在我的地圖上,浮起一座小小的島嶼,島嶼上俱是關(guān)于翠翠的故事,俱是讓我走進沈從文的內(nèi)心。
孤島不會永遠都是孤島,在彼時彼地或許因時空的限制無法連接,但在跨越時空之后或許就會心心相連。戰(zhàn)國時期屈原在《湘夫人》中寫道“裊裊兮秋風(fēng),洞庭波兮木葉下”,又寫芷蘭、白薠、蓀壁、芳椒、辛夷……獨屬于那個時代的香花、香草與我們當(dāng)今的時代早已脫節(jié)。但透過一縷縷柔婉的文字,我們仿佛能夠看見屈子俯身采一捧白芷、拾一片木葉的景象;仿佛能夠看見湘君踏著白薠望眼欲穿的等待。木葉飄飄、秋風(fēng)裊裊,穿透過千年的光陰,吹拂至耳畔,仿佛自己就是站在澧水邊上形只影單的屈原眺望遠方。遠處的朝堂,無盡的虛妄,彌漫的霧氣中是不解和低迷,是看不見的前方和希望。閱讀《月亮與六便士》,斯特里克蘭德秉持初心、不顧世俗羈絆的孤僻形象躍然紙上,其追夢歷程引我嗟嘆;讀《穆斯林的葬禮》,韓新月不斷進取、無畏他人眼光的奮斗身影歷歷可見,其芳華凋逝令我嘆惋;讀《雷雨》,周蘩漪深陷腐朽、飽受無奈的身影宛在眼前,其悲慘的命運使我深思。
島·跨越
亙古的長河里,總有一些共識能跨越漫漫長路找到自己、找到對方,連接不同內(nèi)心的島嶼。都說“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王羲之《蘭亭集序》曾說“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又說“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不錯,我們與前人因歷史與社會背景而產(chǎn)生的距離通過文字被悄然聯(lián)系在了一起。通過前人筆下的淡淡墨香,我們總能涌出些許美好的聯(lián)想。
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感嘆“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后代無數(shù)文人騷客口誦目遇此句,無不產(chǎn)生共鳴,感慨人生短暫。月的孤獨、自身的孤獨……正所謂“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湮沒一切的時間里,張若虛兩句詩包攬了千百年來人們對于人生意義的思考追問。思緒牽掛那“裊裊兮秋風(fēng),洞庭波兮木葉下”中的“木葉”是屈原的落寞與枯寂,也是杜甫詩中“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寥落和不甘,或是“亭皋木葉下,隴首秋云飛”的凄美與徘徊。眼睛觸及心靈,人們讀到“柳”便曉得是要依依惜別,讀到“霜”便能體悟到蕭索與寒涼,讀到“竹”便是高潔情操、君子氣節(jié)。歷史長河之中的島嶼,經(jīng)由具體意象被聯(lián)系在一起,被描摹在思想的地圖之上。
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但一座座孤島,有幸心靈相通,得以山水相連。我雙手合十,希望每個人都跨越時空,找到屬于心靈的那座島嶼。
(作者系北京一零一中學(xué)高二10班學(xué)生)